在不自覺間,第一公子的名頭便在衆人之間傳遍了。
直到越來越多人找他談琴論藝,宋巖方纔覺着,這似乎是件麻煩的事情。但宋巖依舊沒有太在意,做任何事依舊是像以往一樣,隨心隨意。
終於,第一公子恃才傲物傳遍了大江南北,但此時此刻,聽到衆人對他指指點點,宋巖依舊沒有過多理會。
直到後來,很多人傳說,第一公子宋巖並沒有真才實學,所有的功勞都是因爲那把好琴,天下第一琴。
沒有人知道殺手的來歷,就好像沒有人知道,宋巖是誰。
一共九九八十一刀,落在了第一公子宋巖身上。沒有人能想像,在那樣慘烈的情況下,宋巖還將古琴保護的那麼好,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
彼時宋巖魂魄離體,嚇壞崑崙山的一大羣人。
崑崙山主與愛妻心疼的厲害,也不再惦記着什麼桃花劫,連忙命人將宋巖的魂魄引着回到體內,並帶回崑崙虛。
看着他着滿身的傷口,崑崙夫人心痛至極,一個勁的哭訴,明明沒有遇見桃花劫啊,怎麼就弄成這個樣子了。
然而此刻恢復了記憶的宋巖卻沒有任何表示,僅僅只是抿着脣,像是在思慮着什麼。
片段二
聽着周圍刺耳的尖叫,宋巖並沒有停下步子,急急的向前走着,一直走到奈何橋頭,看着那個還沒來得及喝下孟婆湯的男子輕輕鬆了口氣。
宋巖記得這個男子,那天他身受重傷無法在照看古琴,卻又不想古琴落入有心人士手裡,便在最後一刻將心愛的古琴,已經有了一絲極爲微弱的靈思的古琴託付給了一個碰巧遇到的路人,隨即便獨自引着殺手離開了。
“公子請留步。”開口,宋巖叫住那個男人。
雖然此時此刻男人的面容已經比當初託付古琴給他的時候老了很多,但宋巖卻是肯定,這個人就是當初他將古琴託付的那個人。
打聽清楚古琴最後的去處,宋巖並沒有多做停留,道了聲謝謝,便轉身朝着人間奔去。
他等不及了,一刻也等不及了。他想念他的古琴,想念古琴裡那抹若有若無的牽引。他相信,很快,很快她便可以修煉成人形,然後一直陪着他。
不是沒有聽說過關於他命中的桃花劫之事,只是,宋巖並不認爲那是劫難,相反的,宋巖覺着,那是屬於他的,命中註定的緣分。
而且,他希望他命中註定的那個她不是別人,就是古琴。
想着她,有那麼一刻,他覺着,全世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沒有費多大的勁他便找到了她,不過他卻又不能再像從前一樣,輕而易舉的得到她了。
因爲此時此刻,古琴已經不再是當初那把被隨意丟棄在山澗裡的破琴,而是天下第一琴,人人都在渴望着的天下第一琴。
那天,他以絕世之音戰敗了所有人,來到她的面前,輕輕將她抱在懷裡,當着天下人的面,彈奏了一曲《鳳求凰》。
那一次,他再次成爲了第一公子。再也沒有人說他沒有真才實學,僅僅只是依靠天下第一琴才名揚天下。
彼時,世人都傳說,普天之下,能配上天下第一琴,便也就只有第一公子了。
只是,這萬千人之中卻獨獨少了一人,也是宋巖唯一在乎的那人。
是的,宋巖找到古琴的時候,她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
她告訴宋巖。她說她叫方晴。她說這個名字是她的主人爲她取的。
宋巖知道她口中的主人便是那個男人,當初他將古琴託付的那個男人。看到方晴完好無損的模樣,宋巖是感激的,感激男子沒有將方晴看做妖怪,反而給方晴取名,並細心照看她,直到離世。
只是,這份感激卻在往後的日子裡,一點點的變成裡宋岩心中抹不去的痛。因爲那人趁着他不在的時候,悄悄偷走了方晴的心。那個他生生世世最愛的姑娘的心。
方晴每天都會跟宋巖說話,跟他講她與她前主人的故事。
宋巖只是安安靜靜的聽着,聽着她一一細數着那些沒有他陪伴着她的過往。其實他的心也是會痛的,他不想聽到她一臉深情的回憶着另一個男人。但看着她臉上哀傷的神色,他終是不忍打擾她。
每一次,他都在心裡默默告訴自己,沒事的,男人已經不再了,以後他會一直陪着她。總有一天,她會忘記男人。總有一天,她發現自己對她的真心真意。
她說她以前跟男人去江南遊歷過,他便也帶着她又去江南遊歷了一遍。
她說以前男主人趕路的時候時常在包袱裡備着自制的的煎餅當乾糧,他便也向賣煎餅的大娘學瞭如何做煎餅,並且從那以後也經常自己做煎餅,擱在包袱裡趕路的時候吃。
她說她以前跟男人經常在大街上賣字畫爲生,他便也開始畫畫,然後在人來人往的集市上賣畫。
她說……他便……
後來,她對他說:“宋巖,你是個好人,謝謝你。”
宋巖看着她漂浮在古琴上方的她,道:“你開心就好。”
她說:“宋巖,你知道的,不要這樣了。”
他說:“晴兒,我喜歡你。”
她沉默。
他說:“晴兒,給我個機會好不好。”
她搖頭:“宋巖,你知道的,我心裡已經有人了。”
他落寞,勉強笑笑,卻難掩苦澀:“沒事的,你喜歡什麼就跟我說,我都帶你去,總有一天你會喜歡我的。“
她看着他欲言又止,終究化作一抹煙雲,沉回古琴。
繁花似錦,歲月如歌,緩緩如歸,如夢亦如幻。許多人一生就只爲最繁華的時刻遇見歲月裡的那個夢中人。可嘆,最繁華的時刻是相遇的時刻,最繁華的時刻亦是告別的時刻。
從那以後,方晴很少主動跟宋巖說話,大多時候都是宋巖在說。
宋巖說:“晴兒,我今天路過街市的時候看見一對夫妻在攤子前挑胭脂水粉。”說着,宋巖將手裡的胭脂拿了出來,方纔開口繼續道:“晴兒,你看這是我給你買的,喜歡嗎?”
古琴一動不動,像是沒有絲毫靈氣的死物一般。但宋巖卻像是根本就沒有看到似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一邊將胭脂收進包袱裡一邊道:“晴兒,你若是累了就多休息會兒,不用出來,胭脂我先替你收着,改天你想要了就問我拿。”
路過滿是繁華的山坡,宋巖也會停下來坐會兒,將古琴擺在面前,道:“晴兒,你看這裡的風景真的很美呢,你會喜歡嗎?”
回答宋巖的是方晴一如既往的沉默。
直到有一天,當宋巖像往常一樣,將自己看到的,有趣的事情講給方晴聽得時候,方晴從古琴裡出來了,還不是很凝實的身體漂浮在古琴上空,顯得別樣的柔潤,仿若風一吹就會散了似的。
只是,方晴說出來的話卻一點兒也沒有像她的外表那樣虛弱,她說:“宋巖,你鬧夠了沒有!”
宋巖剛剛還激動的心瞬即便又冰涼了下來,看着方晴,開口歉疚道:“對不起,是不是我太吵了,打擾你休息了?”
方晴只是瞪着宋巖,沒有說話。
從那以後,方晴又接着從着宋巖發了幾次火。但宋巖卻像是沒有聽到似的,一如既往的跟她講述着路上的所見所聞。
直到後來的某一天,方晴不惜以命相逼,宋巖黯然的同時也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打擾她了。
只不過,有心關注宋巖的人便會發現。每到一處有趣的地方,他便會將懷裡悉心抱着的古琴放在面前,安靜的停一會兒。
每次遇見女孩子喜歡的東西,宋巖都會停下來挑一個最好的買下。
兩人之間關係的再一次變化是在許久之後。
那一天,是方晴迎來的第一次天劫。
是宋巖,一直守護在她身旁,保護着她沒有受到一點兒傷害。反倒是宋巖,滿身是傷,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似的。
那時候,方晴的心是複雜的,但卻也僅僅只是複雜。推動方晴接受宋巖的是接下來的一件事。
那時候受了天劫的傷害還沒有好,他們便遇見了三個修士。
方晴不清楚那三人是什麼人,但她看得出,那三個人對他們不懷好心。或者說是在覬覦着他們。
至於是覬覦什麼,在面對面對峙後,方晴隱隱明白了,那幾個人不但想強搶自己作爲寶物,還想吃了宋巖以提高修爲。
那是方晴有生以來第一次害怕,但宋巖卻告訴她,“晴兒別怕,會沒事的。”
後來眼睜睜的看着宋巖爲了保護她而將她藏在山澗,獨自引着三個修士離開。那一刻,方晴的心慌了。
當她拼盡全力掙脫本體的束縛來到他身邊的時候,三個修士已經不知去向了。而他,也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仿若下一瞬便會停止呼吸,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似的。
那是第一次,她拼盡全力在山野裡翻找,只爲了到能救治他的靈藥。
索性,上帝是眷顧他們的,在生命的最後幾天裡,她找到了靈藥,將他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
在後來,她便與他息屋山開始了只有戲本子中的,安靜而又美好的隱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