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出事的地方有點巧妙,距離宮、公主別院及安定伯府別院的距離是一樣的,因此當時一羣人爲了要將傷者送何處療傷而爭執不休。
俞家人自然是希望把自家四少爺和四公主帶回去,他們比在場所有人都清楚,今日爲何會出事,要是讓四公主回宮,伯夫人和四少爺的算盤肯定要落空,指不定宮裡的娘娘知曉內情後,還會治四少爺的罪呢!
所以不能讓四公主回宮,就算是送回公主別院,也比離宮強,至少自家姑娘們都住在公主別院裡,若有什麼事,她們也能看着人別亂嚷嚷,但要是四公主被送回宮,她們無品無級可是進不了離宮,近不了四公主的身。
而四公主身邊的護衛們,怕宮裡追究今日這事,若是他們護衛不周出的事,他們認,可今兒這事,跟他們沒有半點關係,他們纔不幫俞家人背黑鍋。
太學的教授們只求趕緊把人送走,別待在太學的地界上就好。
杜雲尋見他們爭執不休,便與太學一名教授道,“四公主是楊妃愛女,她今兒才從離宮出來,就遇上這事,怕娘娘知悉後會恨不能以身相替吧?”
那名教授一聽捋須頜首,“這是自然,還是把四公主送回離宮去吧!可憐娘娘一片慈母心腸。”
衆人頜首,由四公主府的護衛開道,護送四公主夫妻回離宮,大家很自然的就忽略了俞家人的主張。
杜雲尋與同僚們帶着學生回太學,看着他們灌下薑湯安歇了,纔打道回府。
返家途中,還看到四駙馬身邊的長隨和小廝站在路邊,看着車隊順着蜿蜒的山路回離宮。
定安伯府西山別院裡。定安伯夫人端着茶,笑看太夫人拍撫着邱婉凝的手直笑,“好好好,還是你這侄女兒有福氣,這胎算是入門喜啊!真是大喜事!好!”
老太太笑得開懷,雖早有曾孫子,但曾孫不嫌多嘛!再說。四公主年紀尚小。只怕是沒那麼早開懷,四孫子能早早有後,也是好事啊!
幾個孫媳婦跟着附和。一個勁兒的贊邱婉凝好福氣,定安伯夫人給了在太夫人懷裡的侄女兒一個眼神,邱婉凝便怯生生的起身告退,定安伯夫人示意長媳跟着出去。幾位少奶奶見長嫂起身,也跟着告退。待屋裡沒小輩了,定安伯夫人才坐到太夫人身邊商量着,要怎麼讓邱婉凝進門,還有這名份的問題。
“她雖是你的侄女兒。不過邱家畢竟是皇商,和公主可不能相比,你可不要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啊!”太夫人提醒兒媳。一邊在心裡暗暗埋怨長子,要讓孩子尚主的事。怎麼不早跟大媳婦商量,竟讓四孫子和邱婉凝有了首尾,這要是以前,只要掩飾得宜,說不定能圓得過去。
可是擱到這會兒,怕是得費一番功夫,才能圓過去啊!太夫人嘆了口氣,富陽侯府的姑娘逃婚,皇帝沒有追究,也沒有吭聲,那是因爲要給太后留點面子,誰讓這侄孫女是她挑給懷王做側妃的呢?
大公主和大駙馬不和,是大公主不守婦道,皇帝也不好說大女婿什麼,還能由着太后賞賜宮女,一個個擡成姨娘,還搶在大公主之前生兒育女。
但擱到四公主這裡,定安伯府和富陽侯府能相提並論嗎?想要兒子娶侄女爲妻,就不該讓兒子去尚主,既然尚了主,就該和邱家這廂斷乾淨,再不然也該拖個一兩年,等四公主無孕再來開口才是。
偏偏這一個、兩個的等不及,太夫人自打知了這事之後,就覺心口直跳,跳得她坐立難安,面上雖說是喜,心裡實是憂。
老大媳婦母子做了什麼好事,瞞得了別人可騙不過她,之前趁機讓邱婉凝端了茶去敬她,以爲四公主不懂敬茶是何意,這般算計她?當宮裡的皇帝和楊妃是擺設嗎?
現在還來跟她談,打算給邱婉凝什麼名份?太夫人暗搖頭,也不搭話,讓定安伯夫人兀自說的高興。
冷不防一句,“有這功夫幫你侄女兒爭這些,倒不如花些精神,先想想九娘吧!”
華嬪是失寵了,華家兄弟也被楊家狠狠的敲打一番,但華二郎之前對外放話,定要娶俞九娘爲妻,讓俞九孃的婚事成了難題,原本想要說親的人家,紛紛打了退堂鼓,他們是想攀結四公主的婆家,但這姑娘要是好的,怎麼會引來華二郎放話?
他們是要求情,可不想娶進一個不清不白的女子。
定安伯夫人原本興高彩烈的說着侄女兒和四兒子的事情,被婆婆澆了盆冰水下來,凍得她立時清醒過來。
“論親論疏,九丫頭到底比你侄女兒和你親些吧?好歹是打你肚子裡爬出來的,你這做親孃的不操心她的婚事,把心都放在邱家那姑娘身上,可別讓孩子寒心哪!
定安伯夫人訕訕的笑了下,隨即抱怨起來,“不是媳婦不着急九丫頭的婚事,而是,華二郎那廝實在是,是,當初媳婦確實覺得他好,和七娘很是相襯,可是七娘都已經嫁了,把這帳算到九娘頭上來,這,這算什麼啊!”
太夫人對長媳的遲頓很是無語,她到現在還鬧不清楚,爲什麼給二房的七娘相看丈夫,最後這男人卻糾纏她家九娘呢?
太夫人不欲挑破,何必呢?老二媳婦都已經把閨女嫁回孃家去了,擺明了不跟長嫂糾纏這事,偏偏老大媳婦還覺得老二媳婦欠了她,渾不知九娘壞了二房七娘的婚事,這才讓老二媳婦決意把女兒嫁孃家侄兒去。
只是,華二郎糾纏九娘,爲的是什麼?難道當初九娘搞破壞時,被華二郎發現了?惱她壞人姻緣,所以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不等太夫人想明白,跟着俞四郎出門的長隨和小廝回府通報來了。
四公主坐的馬車出事了!
當着太夫人的面,小廝和長隨不敢說的太明。但定安伯夫人原就有些心虛,聽了他們的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心裡暗罵兒子,怎麼不多等一等,回到公主府或伯府後,再提這事也不遲嘛!幹麼急吼吼的在半路上說出來呢?
聽到兒子手摺了,腿斷了。她眼睛一片漆黑。兩眼一翻直接栽倒在地,旁邊侍候的都來不及扶。
太夫人沒理她,追問長隨和小廝。“眼下人呢?送兒去了?”
“回太夫人的話,小的們無能,沒能把四公主和四駙馬接回來。”
沒能接回來不打緊,只要不是送進宮去就好。“是送回公主別院了?”
不想怕什麼就偏來什麼。
“不。護衛們說怕宮裡娘娘知道了要急,就送回宮去了。”小廝悄悄擡眼看太夫人。又道:“宮裡有御醫在,四駙馬的傷肯定是有救的。”
那些人能救是一回事,肯不肯救,讓不讓救又是一回事啊!
定安伯接了消息。匆匆忙忙從友人的宴席上趕回來,待得知出事原由,氣得狠摔妻子一巴掌。
“你這胡塗的娘兒們。那是皇上的女兒啊!你倒好,以爲是老大媳婦幾個。由着你搓磨的啊!你想找死自個兒去死就是,別拖着一家老小陪着你去死!”
“伯爺,我!”伯夫人被打蒙了,完全不懂自己那裡做錯了,兒子尚主,娶回一尊大佛來要她供着,爲了長子和長孫的爵位,她認了,忍了!可是她心疼侄女兒啊!她和四兒子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就爲了他們俞家的富貴榮華,就要她們兩個賠上一輩子的幸福,她着實不忍心!
看四公主大大咧咧的好哄,這才和兒子定計,趁他和四公主來伯府請安時,讓邱婉凝藉機給她敬茶,喝了她敬的茶就等於是承認她這二房的身份,要說有錯,也只能怪楊妃沒把女兒教好纔是。
憑什麼怪到她頭上來啊!
見妻子還有話說,定安伯氣笑了!“你以爲兒子尚主,就萬無一失了?要真是如此,康寧侯爲何要大駙馬委屈求全討好大公主,人家住的可是大駙馬府,咱們兒子住的卻是四公主府,你可知其中的差別?”
定安伯喘口氣,端起桌上的茶壼,對嘴一氣吸溜完,扔下茶壼重重拍桌,“咱們小四跟人家那小四相比,可比得上?論相貌,論才學,論家世,樣樣都及不上人家,大公主紅杏出牆,皇上才允他納小好給他生兒育女,不好委屈了女婿,可你呢?自己眼皮子淺,養出來的女兒也跟着眼皮子淺,四公主那裡有什麼好的,孃兒幾個恨不得全搜刮了回來,家裡幾個丫頭還賴在公主別院裡,不肯歸家!”
太夫人輕咳了兩聲,提醒兒子別偏題了,定安伯冷笑,“你別忘了,大公主是得罪了太后和皇后,生母已逝,又無同胞兄弟撐腰,等到新君登基,她的倚仗於她就只餘面子情。”
“可咱們四媳婦可不一樣,人家背後有太后、有富陽侯,還有親兄弟三個,你算計她,就不怕太后她們知道了,找兒子麻煩嗎?”
“他們敢!”定安伯夫人恨聲道,定安伯冷笑,“他們爲何不敢?”見妻子仍不明白,轉身拂袖而去。
太夫人這才問媳婦,“若九娘出嫁,婆家這般那般對待,你會怎麼做?”
“那用得着說,自然是叫大郎他們帶着家丁打將上去。”
“你的女兒不過是伯府千金,尚且如此,人家貴爲公主,兄弟皆是親王,爲何不能替妹出氣,打砸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