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許老夫人要帶長媳去丁府求情的,可惜她畢竟年紀大了,又是長途跋涉,還沒天亮就高燒不退,等她緩過氣來,大夫人已經找好理由,不讓她去丁府,免得把丁老夫人徹底得罪了!
於此同時,京裡傳出太子妃出高價,請範安陽爲她和太子作畫,被婉拒了!不過太子妃不死心,偕同誠王妃親赴相府,範安陽這才勉爲其難的同意。
許老夫人得知後,忍不住在家裡大發脾氣,說要不是許四夫人和丁三夫人,範安陽哪能得太子妃如此看重,四夫人深表贊同,不過卻不敢明白表示,只能私下和心腹們抱怨,說範安陽能有今日風光,全是她和丁三夫人的功勞云云。
面對婆婆和妯娌這樣自以爲是的作派,大夫人簡直是哭笑不得。
要是許老夫人只在家裡這麼嚷嚷也就算了,出去爲四老爺奔波求情的同時,還不忘把這事拿出說嘴表功,好似範安陽本身其實一點才華都沒有,全靠許四夫人和丁三夫人才能出風頭的。
京裡見過範安陽畫作的人少矣!因此還真有不少人信了許老夫人所言,以爲範安陽能得太子妃看重,全是丁三夫人姑嫂之功。
不想,兩個月後,她爲昌平伯夫婦作的人像畫完成,在昌平伯的壽筵上展出後,立時在京中造成轟動。
嚴家書畫鋪的畫師們也是以相同的技法爲人作畫,但此技法卻是由範安陽首創的,雖然她年紀輕,但女子特有的細膩心思,令她的畫作讓觀者感動莫名。
昌平伯夫妻的畫像名爲鶼鰈情深。是一座五幅雙面落地屏風,正中是一對老夫妻攜手漫步在林中小徑,其後則是年輕英俊的新郎騎着高頭大馬迎娶嬌娘,其他八幅則分別是夫妻兩,結縭數十年來,值得紀念的八個場景,有麟兒出生、長途遠征。傷重失蹤、凱旋榮歸、兒女成材等等。
看着這座落地屏風。就像是跟着畫中人經歷了人生中的喜怒哀樂,昌平伯夫人以這座屏風,作爲丈夫八十大壽的賀禮。
壽筵當天冠蓋雲集。昌平伯的兒女、孫輩們所送賀禮無數,卻都及不上妻子送的這座屏風。
丁老夫人看了之後,都忍不住要跟女兒抱怨了!“阿昭怎麼就只幫她姑祖母畫這座屏風啊!我作壽的時候,也讓她送我一座。”
範夫人苦笑。“阿昭爲了這十幅畫,可是累慘了!一畫完就倒下了。連裱褙弄成屏風,都是復常和小路代勞的。”
“要不然要他們幹麼?”丁老夫人嗔道,挽着女兒上前細觀,畫中人栩栩如生。景色優美如詩,丁老夫人越看心越驚,她是知道範安陽畫功了得。但不想她的功力隱有超越嚴大畫師的程度了!
範夫人一直在觀察母親的臉色,見她面色微變。苦笑說,“您也看出來了?”
“莫怪嚴大畫師當年要主動收她爲徒,她的能力確實是在復常他們之上。”當年她還曾怨怪嚴大畫師對阿昭的要求過苛,復常和小路他們雖也被嚴格要求,但強度都不如範安陽,原以爲是因復常他們畢竟是男子,要科舉,所以纔會待他們兩寬鬆些。
倒是沒想到,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
嚴池今日也是座上賓,對着幾位大畫師老友們,得意洋洋的介紹道,“哪!瞧瞧,我唯一的女弟子所作的畫,怎麼樣啊?”
“不怎樣!”幾位大畫師酸他,“筆力薄弱,畫功雜亂,構圖也是一蹋胡塗,糟糕透了!”
“哼!知道你們是嫉妒啦!嫉妒!”嚴池扶着單家徒孫的手,和老友們爭論得歡,單家徒孫們卻是難掩心中驚駭,知道小師姑資質肯定上佳,不然也不會被師祖收入門牆作爲關門三弟子之一。
可是誰也沒想到,她的資質竟在那兩位師叔之上?!
賴在家裡牀上睡大覺的範安陽,完全沒想到,自己一夜成名啦!
不少人想捧着錢上門,請範安陽爲她們作畫,但真正敢上相府的,還真沒幾個,不過親戚好友們的日子就不好受了!想請範安陽作畫的人,不好直接上門,尤其她是內宅婦人,外男怎好上門商請,想被相爺盯上嗎?所以腦子動得快的人就另闢蹊徑,找上範安陽的親戚好友家,就連丁筱安她們都被擾得不行。
如果沒有丁三夫人姑嫂及許老夫人搞得那一出,就算範安陽爲昌平伯夫妻所作之畫出了名,也不會鬧成現在這樣,因此被騷擾的親戚們把帳全記到了丁三夫人頭上去。
三房的兒子、媳婦們對她也是怨聲不斷,本來她在祠堂裡住着,兒子媳婦三天兩頭就會讓人捎帶東西去給她,現在還記得,讓人送東西給她就算好得了!
另外許老夫人回京,三房的長子早早就派人告知,並交代她安生在祠堂裡等着,別再生事了!三夫人因此不再鬧騰,乖乖在祠堂裡癡癡的等,就等着京裡派人來接她回京,她都想好怎麼跟她娘告狀了!
只是,左等右等不只她親孃沒派人來探她,京裡丁家也沒派人接她回京,兒子自那次傳話後,便再無音訊,叫三夫人好生不安,讓人去打聽,湯總管他們看得緊,她的人別說出祠堂了,就連那小廚房也好久不曾給她送吃食來了。
心腹婆子深恐那廚子捲款而逃,想盡辦法混出去,去到那村子才曉得,廚子做的吃食送不進去,擔心因此收不到工錢,早在十天前就帶着徒弟,把備下的食全帶走了。
三夫人曉得後,氣得破口大罵,但錢沒了,食材也沒了,廚子也跑了,她只能老實和祠堂裡的人吃一樣的食物了,可饒是如此,她依然沒能瘦回來。
與此同時,許四老爺被判流放西北,本來涉及泄露試題是會被判斬立決,大燕的科舉不容許有舞弊行爲,但幕後之人反應太快,所有的線索都被斬斷,以許四老爺的職位和資歷,真要說他自己一人所爲?真沒人信,然而他供出來的線索都斷了,最後只能拿他殺雞儆猴了!
許四老爺人雖沒死,可被判流放,而四房的兒子全都被捋爲白身,跟着其父流放西北,女眷則是放還原籍,判決一下來,許老夫人便暈了過去,許大夫人則開始着手處理許家在京中的財物,四夫人其實不想長嫂插手,奈何媳婦們的孃家尋上門來,統統只有一個要求,和離,有要求孩子歸女方的,也有不要孩子的,許四夫人被鬧騰得不可交。
除此之外,讓四夫人最頭痛的,莫過於要歸還媳婦的嫁妝。
從媳婦那裡拿錢花用時,很是顯擺婆婆威風,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會面臨情勢反轉的局面,許大夫人看得傻眼,知道四夫人貪,要不是因爲她貪,也不會慫恿小姑子設計人了,可拿媳婦的嫁妝來花用?她自己又不是沒嫁妝,四弟也不是沒給家用,許家家底還算殷實,怎麼四夫人就這麼作派呢?
等她清算許家公中在京中財物,才真的歎爲觀止,許四夫人把公中的財物變賣後,爲自己、女兒們添購了不少珠寶首飾,另外還有筆帳,是專爲四老爺設的,項目五花八門,但大夫人一看就知,這八成是爲四老爺走動用的,忽地心思微動,翻起這本帳來。
她邊看邊拿筆在旁邊的紙上寫些什麼,直看到掌燈,才把那本帳看完,她拿起寫得凌亂的紙張來看,良久,方纔看出眉目來。
只怕四老爺自己都不曉得,這科舉舞弊的幕後黑手究竟是誰?大夫人在那名字上用指甲輕壓做記號,怎麼會是他呢?
“掌燈。”輕喝一聲,立刻就有丫鬟進屋點燈,這一夜,許大夫人房的燈就沒熄過。
隔天,許家派出快馬前往許大老爺任上,許大夫人便一邊幫着婆婆準備四房男丁流放所需一應物什,邊等着丈夫的回信,等到四老爺父子上路,大老爺的信才送達。
讓四夫人把哭得軟腳的老夫人送上車,大夫人才捏着管事剛遞過來的信,上了自己的馬車,馬車搖搖晃晃的回城,大夫人倚着車窗一目十行看完丈夫的來信,不禁鬆了口氣,幸好丈夫不算胡塗,把這事攢着,日後看是要告發,還是留着當把柄,都比拿去撈四老爺要強。
“倒是沒想到,四弟胡塗一輩子,總算替他哥做了件好事!”她淺笑着輕撥車窗,她打量了下四周,正好經過方相府前,許大夫人暗道,還真巧啊!仔細看了眼方府門前的家丁和門子,許大夫人垂下了眼眸,可憐的四弟,被方相當成棄子,都還不知幕後操控的人是誰!
老人家總是希望兒孫承歡膝下,但遇到像許四老爺這樣的情況,許老夫人除了傷心落淚外,也別無他法,兒子、孫子都流放去了,長媳把公中的帳攤給她看之後,老人家才驚覺,四子夫妻真是敗家啊!竟然把許家公中的財產揮霍去了近半。
當即也不管四夫人的哭求,也不管小女兒是不是還被罰在祠堂,包袱收一收跟着長媳回長子任上去了!
許家四房回原籍的人,除了四夫人母女,就只剩兩個孫女,她們兩生母早逝,繼母和父親和離,帶着弟妹們走了,原本人丁興旺的四房,就只餘她們四個主子了!
可憐的丁三夫人還在祠堂癡等,不知許家在京中已無半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