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鈺哥哥不知道嗎?我已經被入了奴籍,永不讓脫籍呢!現下不過是一個樂伎,博人歡笑罷了!而且,以後不要再叫我知月了,知月的名字我已不再用了,以後就叫我挽晴罷!”聲線一貫的平和而甜美,琅鈺卻覺一陣痛心,連呼吸都困難起來。“知月,以後留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我定讓你同原來一般過得舒閒自在,做回原來的貴府千金!好不好,答應我?”“琅鈺哥哥,何必再自欺欺人呢,家已破,何來貴府?何來千金?你當真不知道我被誰記恨至此嗎,或是又當真不知道我爹爹是否清白?”在一連串的質疑下,男人的臉色晦暗不明。看着溼漉漉的眼睛中目光流轉猶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卻又略含嘲諷。身上的肌肉不自覺地僵硬,緊閉着嘴脣說不出話,俊美無雙的臉上流露出來些許受傷的神情,燭火下那雙修長的手,白的就像溫潤的玉石,隱隱泛光。而此刻卻無力的垂下,好似再也沒有勇氣去觸摸眼前的清麗佳人,彷彿一層無形的幕布將兩人遠遠的隔開。半晌,他艱難的吐出一口氣:“月兒,你應知有時朝堂之事並不是直接看到的那麼簡單,牽一髮而動全身,此事我定會調查的水落石出,可是,知月,我真的需要一點時間!你......”朱脣微啓:“我從不懂天下之事,但你應知道我心中所想,若你還顧念當年的情誼還請將所知之事和盤托出,我心中自有決斷!普天之下,我已沒有了家,我關心這天下又有何用!王爺,小女子先行告辭!”此刻樓閣中暗香如縷,廣袖迎風,宮錦撒花的長裙逶迤拖地,雲紋銀白的長綢披帛垂落,竟是轉身離他而去,芳冽的香氣似有若無的從他眼前拂過。素手懷抱瑤琴,背影秀逸婀娜,卻似一株柔曼而又不失剛勁的柳,望着她遠去的背影,男人失神良久。驀的招了招手,兩個勁裝的身影從黑暗處躍出“主上”“護送知月姑娘,看她安全回府!”“是!”兩個身影頓時消失。他轉頭看向樓下衆人,內心第一次有了深深的無力感。況且他人前向來穩妥謹慎,是個一步不肯多走,一句不肯多說的主,今晚的事,讓他對朝堂應酬之事起了不耐煩的心思。他用手撫了撫額,才步履沉穩的朝下走去...... 馬車上,小芍偷眼看了看假裝閉目養神,睫毛卻微微顫抖的自家姑娘,暗自腹誹道:在那公子面前倒是一派淡定,假裝不在意,還拒絕人家!現在可好,有人抓心撓肺的難受了!似知道身邊的人的心事般,挽晴慵懶的開口:“小芍,很奇怪我對他的態度嗎?人世就是如此。有些人是會一直刻在我們記憶當中的,時光流轉,有一天,即使忘記了他的聲音,可能也會忘記他的笑容,甚至是臉龐,但是每當想起他的那種感受卻永遠不會改變!淮安王曾是我年少時愛慕期許過得男子,我曾在他去帝都的馬車旁,送給他了一隻同心鏤刻百花象牙球,就是同心球,以期求君心似我心,現在再看當時好似一場鏡花水月,雖美卻空無的很。”一雙美眸微微睜開望向車簾後的黑夜,這黑暗像是濃稠的墨汁,可以包裹一切,我雖什麼都看不到,但什麼都有可能藏在裡面。 刀削似的下頜線,越過鼻尖,便是略略凸起的眉骨,眼睛半眯着,居高臨下的看着月色中向前疾馳的馬車,和後面兩條若有若無卻又如幻影般緊緊跟隨的身影。鐵塔般的身影矗立良久,暗忖道:這淮安王倒是對姑娘頗用心,竟親自讓自己的幻影衛護她回府,這可是得讓主子知道!
而此時都督府最高的建築物攬月齋中,燈火通明,牆上掛着用金銀各色絲線繡着百花的帳幔,這繡工可算的上是最精緻的了,左邊的紫檀架上放着一個官窯大盤,盤內盛着數十顆當季綻放的鮮花和盛果。紫檀架裡是一座玳瑁彩貝鑲嵌的梳妝檯,甚是絢麗奪目。小丫頭們往來穿梭,不停地從箱籠中拿出東西來裝點陳設。屋內飄來陣陣紫檀香,幽靜而美好。窗邊設了一張美人榻,雕工精緻木質稀有,而此刻屋內的主人望着窗外的假山小池,碧色荷藕,一片旖旎之境。卻愈發的回想起今日聆音閣中發生的一切。精心塗過丹蔻的玉指狠狠抓住榻上的美人錘,切齒般的嫉妒讓她如瘋如狂,狠狠地將玉錘丟向小池。旖旎的風景被打破,下面傳來幾聲驚叫聲,她扭曲的心終於得到了滿足,神情莫名熨帖起來。尖酸的語氣問道:“怎麼,這麼久了,那賤人的畫像還未繪好嗎?怎麼還不見人送來?”被掌嘴後的小桃雙頰紅腫,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靖陽眼神撇過嫌惡到:“不長眼睛的東西,這種鬼樣子還敢上前來伺候,還不退下!換小紅來”小桃滿眼委屈的退下,過了一會兒一個垂目斂聲的纖麗身影便走了進來:“回郡主,外面劉夫人差人前來送畫卷,可要現在讓她進來?”“速速進來!”待拿到畫卷,靖陽深深吸了口氣,慢慢展開:波光瑩瑩的雙眸,靈動如水,粉面豔若桃花,雙脣硃紅,整個臉龐美如盛開的芙蓉,一朵金芙蓉畫在眉心宛若仙女一般,楊柳細腰,整個人風姿綽約,風華而絕代......她啪的合上扔到一邊,啐道:“果真是這個狐媚的樣子!”目光微轉,吩咐道:“小紅,速將這畫卷找個機靈點的護衛送到大長公主府,要親自交到我母親手上!”我倒要看看這狐媚之人還能活多久,母親可別讓女兒小看了你的手段,想到這裡她不禁露出陰狠的笑容,這個模樣讓周圍伺候之人均不寒而慄。
在窗外候聽已久的曹大家摸了摸身上的雞皮疙瘩,小心翼翼的退出攬月齋,朝另一側的迴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