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勝子看着那年輕人,倒是幸災樂禍起來:“哼,能讓千歲爺出手,也是您的本事,爺已經許久不動手了。”
叫這個混蛋不老老實實地答話,若是他老實一點倒還能留個全屍,若是他能投誠,說不得只是受罰,但是還能保住一條小命!
“狗閹黨,你以爲老子會怕你麼!”那年輕人惡狠狠地瞪着百里青。
百里青眸光裡黑暗幽沉的光芒微閃,目光掠過他微微發抖的小腿,薄脣輕勾:“不,你當然不怕本座。”
他慢條斯理地解了肩頭的披風,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金絲手套,走向那人。
小勝子不敢再留下,立刻出去關上大門。
門外的司禮監廠衛們面無表情地站着,對着房內忽然傳來的一聲悽短促得的慘叫聲,那慘叫聲雖然很快就沉寂了下去,但是那種超越人能發出來的聲音還是讓門口站着的司禮監衆人齊齊地微微臉部一抽。
小勝子則搖搖頭,心中也有點沒底。
不一會,房間裡就傳來幽微的哼唱聲,那聲音雖然低,卻極爲好聽,像是一把極好的焦尾名琴在撥動,又如潺潺流水,小勝子細細地聽,想起這是一段叫做‘祭雪’的摺子戲,講的是龍女蘇三娘爲救病重情郎,以龍身血肉餵養情郎,最後只剩下頭顱化作東海泉眼的悽美故事,上京有一段時日很多貴夫人和小姐們喜歡聽。
但是伴隨着越來越濃郁的血腥味,那幽幽的輕哼聲聽着唱曲人極爲享受的模樣,卻怎麼聽怎麼讓人覺得詭異,有一種奇異的毛骨悚然的味道,讓小勝子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爲什麼,都聽不到那個小二的聲音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忽然吱呀一聲打開了,守在門前的錦衣衛立刻上前打算迎接百里青,卻在一轉身的那一刻,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
一干錦衣衛衆人只覺的眼前幾乎一花,他們幾乎覺得有一股實質性的暗沉黑腥的氣流一絲一縷地從那修長的人影身上飄出來,彷彿如觸手一般要將人拖進那門裡去。
“怎麼了?”
直到百里青涼薄淡漠的聲音響起,小勝子方纔瞪了眼那被嚇得退了一步的錦衣衛,趕緊上前道:“千歲爺。”
其他人都齊齊地恭敬地低下頭:“千歲爺。”
“嗯,那人已經招了,供詞在這裡,通往水底巖洞的路徑和情形都在上面。”百里青只淡淡地一邊說話,一邊脫下手上的金絲手套隨手扔給門邊的錦衣衛,隨後向樓外走去。
小勝子接過百里青扔來的供條,不由一呆,千歲爺也太……有效率了。
這還不到一個時辰,就撬開了他們一天都沒撬開的硬骨頭的嘴!
隨後,他立刻將東西交給底下人,交代剩下的事情。
一邊捧着百里青手套的錦衣衛看着那精緻華美到詭譎的手套有點納悶,上面幾乎是一點兒血都沒有,爺用這手套來做什麼呢?
小勝子一邊交代事兒一邊瞥了他一眼:“這是鬼血蠶絲與純金製成的手套,可是活的,得用人血養着,你可千萬小心着!”
那錦衣衛看了看那手套,活的?
不免有點怪異,總覺得捧着的時候那手套會動似的,千歲爺就是千歲爺,都用的是稀罕又古怪的物事。
隨後他應了一聲,便打算進門去看看那人死了沒有。
小勝子剛吩咐完其他人要做的事兒,忽然一轉身就聽見一聲倒抽氣,隨後便是重物墜地的聲音。
小勝子心中暗自一驚,難道那人還活着,而且要跑?
他立刻抽刀而出領着其他臉色一寒的錦衣衛們打算踢開門就要衝進去,卻不想才兩步跨到門邊,就見方纔那捧着手套的錦衣衛跌坐在地,正踉蹌着爬起來扶着門,一臉鐵青地捂住喉嚨,在門邊嘔吐。
小勝子一愣,隨後擡眼一看,不由的臉色也一變,連着身邊數名錦衣衛的臉色都鐵青起來。
小勝子想過那人必定會倒大黴,但是這種情形卻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的,那人竟然會……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人還是不是人了。
那是一具皮囊,甚至沒有太多流血的地方,更沒有什麼司禮監常用的損毀對方皮肉的方法,當然,前提是你忽略了他身邊丟着的那一堆白森森的、血糊糊的骨頭。
見過人沒有骨頭麼,這就是了。
那小二全身大部分的骨頭都被以奇特兒精巧的方式抽了出來,這是個需要極爲精細工夫的手工的活兒,但同時也是個讓人毛骨悚然的活!
小勝子看着那一具幾乎不能稱之爲人皮囊,卻還生動地活着,面目扭曲,彷彿一種詭異的不屬於這個世間的生物。
他閉了閉眼,感覺旁邊那不斷嘔吐的錦衣衛聲音越發的清晰,隨後他忽然一轉身,一把揪住了那錦衣衛,擡手左右開弓就是兩巴掌:“沒用的東西,滾出去,給咱家去守西城門!”
那名錦衣衛瞬間倒退了幾步,差點踩到那一具‘皮人’,隨後面色慘白地趕緊跪了下去。
隨後,他殺氣騰騰的目光掃過身後其他一干面色蒼白的錦衣衛們,惡狠狠地道:“兔崽子們,誰他孃的想跟他一樣去守西城門,就給咱家吐,否則就給咱家把你們到嘴邊的東西給吞回去!”
其他錦衣衛們臉色一變,立刻紛紛低頭,齊齊道:“是!”
心中齊齊寒意森森,對那可怕的男人敬畏更深。
殘酷到一定程度的惡鬼,便成了魔神。
小勝子隨後臉色鐵青地瞥了眼那‘皮人’,咬牙道:“把那玩意兒給咱家趕緊地處理了!”
隨後,他大步流星地轉身去追百里青去了。
等着出到了走廊上,小勝子方纔覺得心口好受些,陡然看見那種‘東西’,實在是太刺激了。
爺已經許久不曾親自動手了,果然,要麼不動手,要麼爺一動手就是腥風血雨,極盡非人的重手。
難怪口供就這麼快到手了!
也算那個笨蛋倒黴,爺最喜歡硬骨頭,是因爲折磨和征服起來特別有成就感吧。
不過……
想起之前百里青哼哼的那小曲兒一邊將人拆皮卸骨,小勝子就揉了揉胸口,輕喘了一口氣,在司禮監也不是沒有見過可怕的,但是這種程度,果然還是一下子有點兒接受不住。
果然——是老了。
小勝子緩了緩神,正打算去百里青暫住的客房之時,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勝總管!”
小勝子一磚頭,正見着司禮監同來的一名紅袍大太監風塵僕僕地匆忙過來,也不及行禮,隨後就附在小勝子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什麼?”小勝子瞬間顰眉,立刻帶着人一同往百里青所居之處,匆忙而去。
到了百里青居處之後,小勝子恭恭敬敬地敲了下門,才聽見裡面傳來百里青慵懶而陰冷的聲音:“進來。”
“千歲爺!”小勝子進去了才發現百里青又沐浴了一番,已經換了一身新衣正坐在窗邊,由身邊的美貌小太監伺候着梳頭。
百里青也看見了他領來的人,隨後淡淡地道:“小福子,說罷。”
被喚作小福子的中年太監立刻上來單膝跪下,拱手道:“千歲爺,晉北王作亂,其領三萬大軍直逼涇川,如今已經將涇川團團圍住!”
百里青聞言,卻面不改色,只微微挑了下眉頭,順手拿了把翡翠小琵琶慢條斯理地撥弄起來:“呵,真真兒有趣,倒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漏偏遇頂頭風,咱們這位晉北王倒是個聰明人物,這麼快就知曉本座會別困在涇川啊。”
小勝子顰眉道:“這事兒有些蹊蹺,他們是怎麼能一路潛行到此不被發現呢?”
那小福子低聲道:“是因爲晉北王的這三萬大軍原本就在京城西大營受訓,所以來勢才這麼快,而且對方說是此處有水災,所以前來支援,咱們的人第一時間發現不對之後,立刻便通知了爺這邊,但還是遲了。”
畢竟涇川和京城不過距離短短的一日多的距離。
百里青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琴絃,一邊似笑非笑地大道:“嘖,看來有人這是在下棋呢,如今殺招盡出,是要直接將死了。”
當年這位晉北王之所以投降朝廷,而沒有再用勤王大旗攻擊京城,不過是因爲西涼茉領着手下鬼衛用了狠毒之計,逼迫他不得不投靠朝廷。
司寧玉這個人和他爹不一樣,一向就是個有野心的,但卻也是個沒甚腦子的,不過是被挑唆兩句竟然就這麼上趕着來動手了。
不過也還算做的隱蔽。
“爺,咱們的人只有在這裡的一小部分,而京城防軍再敢來也要一日時間,晉北王的人已經將涇川與外界全部隔離。”小福子凝神道。
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百里青和他的爪牙孤立無援,必死無疑!”陸相爺冷笑着看向西涼茉。
“這個妖女,留着已經沒有太大的用處,倒不如殺了,用她的頭顱好好地刺激一下百里青那魔頭,畢竟他武藝高深莫測,誰都沒把握一定能擒拿下他,。但是若他見了這丫頭的頭顱,只怕會瞬間心神大亂,便是下手的極好時機!”
“但是也有可能讓他暴怒異常,讓你們這些人殺敵一千,自傷八百。”西涼茉懶洋洋地支撐着臉,彷彿在和自己人討論一般,嘆息了一聲:“當然,鹿先生這般能耐的是必定要上的,你若是死了,剛好你門下教派也好改投換姓。”
鹿先生臉色瞬間白了又紅,冷冷地睨着西涼茉。
西涼茉看過去笑嘻嘻地道:“怎麼了,您這不是爲了天朝正統斬殺奸臣,然後光榮犧牲,名留青史麼,相信以後陸相爺必定會您祭上一座好墳,年年帶着新娶的嬌妻美妾娶探望您的老墳,新的掌門也會供奉您的牌位,享受着相爺和太子殿下給您這一派的的榮光與驕傲,名利雙收!”
西涼茉的這話聽着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但是就是讓人覺得非常的不對勁。
陸相爺看向西涼茉,冷聲道:“妖女,你說夠了沒有!”
西涼茉聳聳肩,頓了頓,看着鹿先生不預的臉色,復又笑道:“對了,這種好事有個俗語,想必您一定聽過!”
陸相爺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妖女,你……!”
但是鹿先生卻開口了:“是什麼!”
西涼茉似笑非笑地道:“這俗語就叫做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好吧,她把百年大計,教育爲先這種古怪的話語給省略掉了。
此言一處,鹿先生的臉色瞬間不好起來。
沒錯,就算他鹿先生在和百里青那大魔頭動手之中,不幸犧牲,那麼最後享盡了榮華富貴的,還是其它人,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尤其是從百里青手上的武藝和內力來看,這個可能性還真是非常的大!
看着鹿先生臉上那種陰晴不定的神色,陸相爺心中惱恨,陰霾地瞪着西涼茉道:“你倒是個奸猾的,三言兩語就想挑唆咱們這些人!”
這個妖女,真是舌尖嘴利,讓他恨不能此刻就挖了她的舌頭!
西涼茉看向陸相爺,一臉疑惑:“嗯,我說了什麼挑撥的話語麼,難不成你陸相爺有起死回生,肉白骨,活死人的能耐麼!”
鹿先生看看陸相爺,目光又落在沉默不語的司承乾身上,隨後換了語氣道:“太子爺、陸相爺,老朽想了想,這般還沒確定是否事成,百里青必死的時候,就這麼輕易地毀了手裡的棋子,只怕是不穩妥吧?”
他雖然語氣很是客氣,但是還是瞬間讓空氣的氣氛變得怪異起來。
陸相爺大怒,厲聲道:“好,就算本相現在不要西涼茉這妖女的命!”
隨後他忽然轉臉看着身邊的綠衣中年女子,冷聲道:“停雲,去挖了這妖女的一隻眼睛出來,然後再砍斷她一隻手腕裝在盒子裡送到上面去交給晉北王,讓他在圍殺百里青那魔頭的時候拿出來,必定能趁機給他重擊!”
“是!”綠衣女子惡狠狠地瞪了西涼茉一眼,便直接從腰上一把扯出匕首,向西涼茉逼近過去。
這一回,鹿先生卻是隻遲疑了片刻,但是沒有再說什麼。
倒是司承乾微微顰眉,開聲道:“舅舅,我們不需要拿一個女子去威脅敵人!”
司承乾這麼說倒不是因爲對西涼茉還有牽掛的緣故,而是因爲司承乾本身始終有一種屬於正統皇位繼承人的驕傲,天之驕子的驕傲讓他始終覺得這種行爲太過卑劣。
鹿先生卻看了一眼司承乾,嘆了一聲:“太子爺,您還是聽你舅舅的話吧。”
陸相爺冷冷地看向停雲:“動手!”
西涼茉只面無表情地坐着,並沒有任何一絲想要反抗的樣子。
拿停雲姑姑拿着匕首,逼近而立西涼茉,恨恨地獰笑:“你這個小賤人,靠着自己一張漂亮的臉蛋和一副歹毒心腸便爲所欲爲,害得我家相爺成了如今的模樣,只是挖了你一隻眼,斷了你一隻手,真真兒對得起你了!”
西涼茉瞥着停雲姑姑,忽然譏誚地勾起了脣角:“怎麼,這位姑姑,你這般費心費力地爲你家相爺伸張正義和復仇,難不成你真的以爲你家相爺會因爲這個原因而對你另眼相看,讓你暖牀麼,別妄想了,如相爺這般驕傲的人,如果不是琴棋書畫皆精通的溫柔美人,還有良好的家教出身,他根本看都不會看一眼!”
那停雲姑姑的臉瞬間漲紅,隨後又變得鐵青,西涼茉那種冰冷的極具穿透力的目光,彷彿一下子深深地看進了她心底,甚至讓她毫無分辨的氣力。
彷彿所有的心思,隱秘的珍藏的東西都被這麼赤裸裸地瞬間攤開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讓她難以忍受,也無法再忍受。
“你這個……你這個賤人……!”停雲姑姑渾身顫抖,不敢去看身後的陸相爺,又似覺得所有人都在嘲笑地看着她。
她忽然聲嘶力竭,面目扭曲猙獰地大喊一聲:“你有什麼好得意的,等着你那漂亮的眼珠子被挖出來,你的手被砍斷,還不是和我們一樣,爲所有人所鄙視!”
說罷,她忽然猛地撲過去,一把抓向西涼茉,另外一隻手拿着匕首就沒頭沒臉地往西涼茉的臉上劃去。
如此近的距離,西涼茉就算朵都沒地方躲,司承乾一驚,也不知道爲何,他下意識地伸手就拿着茶杯向幾近風魔懂的停雲姑姑砸去:“姑姑,住手!”
停雲姑姑被他扔出的茶杯給砸了一下,踉蹌了一下,受傷的匕首沒有直接劃中西涼茉。
司承乾正要上前拉住停雲姑姑的時候,卻忽然被人從身後重重一戳麻穴。
司承乾一頓,隨後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後的鹿先生:“先生,你……。”
“太子爺還是不要隨便阻撓計劃的進行,既然這女子心中從來都沒有你,你又何必再爲她多擔憂呢,平添笑話,情字害人罷了。”鹿先生看着司承乾輕嘆了一聲。
司承乾還想說什麼,卻被他再點了啞穴,只能光瞪着眼。
“繼續!”陸相爺冰冷乾澀的聲音在停雲的身後響起。
彷彿瞬間又興奮起來的停雲立刻抓起了匕首狠狠地朝西涼茉的臉剜去。
但是在她靠近西涼茉的瞬間,忽然看見了西涼茉眼底那種冰冷的、詭譎的、譏誚的笑意。
一種不詳的預感瞬間蔓延上她的心頭。
但是她已經來不及反應,只覺得忽然胸口一冷。
她霎那間僵住,隨後她低頭低頭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隻平伸出的擱在自己胸口上的白皙玉掌。
女子的手指修長白皙,帶着一種極爲冰冷的氣息,瞬間一股自寒氣就從她掌心透出,直接穿透了自己的肺腑。
劇烈的、冰冷的疼痛來得太快,一下子讓停雲姑姑竟然沒來得及喊出口,喉嚨裡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哼,惱羞成怒的女人看起來最醜了,而且一點都不能讓男人喜歡。”西涼茉收回收掌,看着停雲姑姑,輕嘲地道。
事情發生的太快,那鹿先生和陸相爺都沒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就看見西涼茉從容地起了身子,在他們和司承乾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轉身幾步走到了安着鐵柵欄的洞口,然後停下,轉身看向他們,似笑非笑地道:“我一點也不喜歡被人挖眼睛,更不喜歡被人砍手呢。”
“你……你不是沒了內力了麼!”鹿先生驚愕地看着西涼茉,他們當時還懷疑是那蠱的緣故,所以纔沒有如一開始計劃那樣直接斷了她的琵琶骨,廢掉她一身武藝。
西涼茉慢條斯理地摸了摸自己的鬢髮:“是啊,我那時候是沒了內力,然後現在又有了,這大概是所謂的好人活不長,禍害嘛,總要遺千年的。”
鹿先生冷笑一聲:“是嗎,那本尊就讓你從此以後徹徹底底地沒了內力好了!”
他可不在乎她有沒有內力,他只要想,隨時可以讓她從此沒了內力,甚至站都站不起來,西涼茉這點子武功雖然不弱,但是比起他來,還是差了一截的!
隨後他眼底寒光一閃,五指成爪,惡狠狠地抓向西涼茉的肩頭琵琶骨。
但是陸相爺卻總覺得有什麼不太對勁的地方,他陰沉沉地盯着這西涼茉,直到鹿先生的手快抓到西涼茉的肩頭的時候,他忽然明白了什麼,瞬間神色一寒,厲聲道:“鹿先生,小心!”
電光火石之間,鹿先生的手一頓,忽然感覺到無數利器破空而來,那種鐵器尖銳的劃破空氣的呼嘯聲,攜帶着濃烈的殺氣,直穿過鐵柵欄,刺向他的面門。
他這才發現西涼茉早已經直接往足尖一拔,離開了門,他已經來不及再去抓西涼茉,甚至來不及將空中的這些利箭斷開,身子只能硬生生地在半空中扭了一個圈,向後疾彈,避開那些利器。
隨後,西涼茉又落在了柵欄之前,看着他輕笑了起來:“鹿先生,何必躲呢,您不是要斷了我的琵琶骨麼?”
說話間,忽然牆壁上和柵欄上傳來叮叮噹噹地的鐵騎碰撞巖壁和柵欄的聲音,一隻飛龍爪直接抓住了巖壁,隨後一道幽藍的身影如鬼魅山魈一般掠了上來,在西涼茉身後忽然揚起了手中的泛着藍光、造型奇特的長刀,隔着柵欄向西涼茉後腦狠狠地劈下。
西涼茉彷彿完全沒有聽到身後的風聲一般,只依舊涼薄地微笑着看向他們。
然而這刀子並沒有劈砍中西涼茉,而是隨着幾道刀光落下,鐵柵欄瞬間破成了無數碎片叮叮噹噹當地落了一地!
“你——!”鹿先生不可置信地看過去,竟然發現那巖壁上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爬滿而來那些藍衣人影,一個個如鬼魅一般悄無聲,又似螞蟻似地一個接一個爬了上來,速度動作之快,竟然不似人一般。
陸相爺臉色已經一片陰沉,他鐵青着臉,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個詞:“飛羽鬼衛!”
西涼茉微笑:“先生果然還記得,真真兒是別來無恙啊,也算是老熟人了,打個招呼吧,白起!”
第一個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大刀劈碎了鐵柵欄,蕩進來的藍衣人扯下了自己的娃娃臉,手執彎刀,笑嘻嘻地對着房內的人道:“哎呀,全都是卑職不敢招惹的大人物呢,卑職真是榮幸啊,請允許卑職自我介紹下,卑職白起,乃鬼衛六字訣統領之一,見過各位‘大人物’!”
隨後,他摸摸下巴:“唔,不想還能再見熟人,想必是因爲幾位從地獄裡爬出來,閻王爺實在是等得不悅,所以令我們鬼衛前來請幾位回地獄去了!”
鹿先生聞言,頓時大怒:“黃口小兒,也敢在此放肆,竟然敢派人潛入洞天福地!”
隨後他抽出拂塵就衝着西涼茉和白起揮下,他的拂塵似有千斤之力,剛剛揚起就有巨大的罡氣如泰山壓頂一般朝西涼茉和白起的腦門上壓下去。
他的內力與百里青相差不遠,所以白起自然是不敢再託大,立刻一揮手中彎刀迎戰。
而與此同時,其他的藍衣鬼衛們也一個接一個地爬了上來,操刀子就衝向那鹿先生。
鹿先生武藝雖然高強,但是這室內地方狹窄,他走的又是飄逸出塵、大開大合的路子,在這裡一時間竟然被擅長於各種刁鑽角度攻擊,刺殺、在陰暗墓穴地道里打滾的鬼衛們團團困住,打了個平手。
陸相爺冷冷地隔着人看向西涼茉:“這是你們的詭計!”
西涼茉看向陸相爺,目光又掠過剛剛被陸相爺趁亂解了穴的司承乾,漫不經心地一笑:“是啊,這是計,又如何呢?”
“你早知道我們要在涇川圍捕你們!”陸相又再喑啞着聲音道。
西涼茉倒是有問必答,淡淡地道:“是,我們知道。”
“是誰泄露了我們的行蹤,還是一開始你們就已經知道我們躲在這裡!”陸相眼底閃過一絲陰狠,再次問。
西涼茉微微彎了下脣角,眸光幽幽:“不得不說陸相爺本事,我們還真沒有那麼厲害,知道你們躲在這裡。”
陸相瞬間勃然大怒,咬牙道:“是誰!”
“是我。”一道低沉的聲音忽然在西涼茉身後響起。
陸相和司承乾皆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