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婢對看一眼,暗自輕嘆,什麼叫自取滅亡?
郡主剛進門,二夫人就不顧一切地作出這般愚蠢又瘋狂的行爲就是自取滅亡。
正是一片寂靜之間,忽然凝香樓外傳來一陣吵嚷聲。
“二夫人,您不能進去!”
“二夫人,小王爺在裡面靜養……。”
“二夫人……!”
韓氏看着面前這些膽敢攔住自己的人,她眉眼間滿是憤怒之色,對着銀嬤嬤怒道:“去,讓人把這些膽敢對本國公夫人不敬的賤僕全部都給拖出去打!”
到底韓氏在府上也有數年時間,雖然在郡主被冊封以後的大半年來,其威勢一直都江河日下,但是積威尤在,所以敢攔着她的僕人裡除了德王府帶出來的人以外,其他人頓時都面面相覷,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
被寧安安排來看守凝香閣的陳二媳婦是陳二管家的人,因着曾經被韓氏罰過,所以對韓氏一直心存不滿,如今靖國公寵愛溫柔可人又年輕美貌的董姨娘,韓氏失寵,又被黎氏奪了掌家權之後,她自然成了對黎氏忠心那一派。
她可不如其他人那麼害怕韓氏,陳二媳婦心中暗罵一聲老娼婦,如今還這麼不識趣,怪不得國公爺厭棄!
陳二媳婦對着韓氏皮笑肉不笑地道:“韓二夫人,今兒是郡主回門的好日子,又快過年了,您這麼喊打喊殺的可是大不吉利,而且國公爺方纔已經說了,您身子不好不宜大悲、大喜、大怒地傷身子,不若奴婢派人送您回院子裡,若是郡主有空自然在拜了老夫人之後,自然會去拜會您的!”
韓氏一聽,頓時氣得笑了:“哦,這麼說我這個嫡母倒是要等西涼茉那小蹄子來接見麼?”
這輩子,除了宮裡的貴人,還有人有資格接見她!
陳二媳婦毫不掩飾語氣裡的輕蔑:“貞敏郡主乃咱們國公府上的國公夫人人——藍大夫人所出,又是陛下親封的一品郡主,上了皇家玉碟,您貌似……呵呵。”
陳二媳婦頓了頓,咧嘴嘿嘿一笑:“奴婢說句不好聽,咱們府邸裡的女眷大概只有老夫人有資格讓郡主拜見呢。”
陳二媳婦雖然說話放肆,但也極有技巧,雖然天朝尊卑分明,但是韓氏到底是長輩,這西涼茉的一拜,她還是受得起的,但陳二媳婦說的也是實情。
“國公夫人”這四個字一直都是韓氏的軟肋,陳二媳婦的話一下立刻戳中了她的痛處。
她一下子倒退一步,氣得渾身發抖,豔麗的臉孔漸漸扭曲,一手死死地抓住銀嬤嬤伸出來扶她的手,一手顫抖的指着陳二媳婦道:“好啊……好啊……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你這樣一個平日裡蠅營狗苟,舔人瘡癰的下賤奴婢也敢欺負到本夫人的頭上來了!”
“夫人息怒……。”銀嬤嬤瞅着韓氏的臉色不大對,暗自叫苦不迭,若是韓二夫人在這裡弄出什麼事兒來,自己可討不到什麼好來!
但這個時候韓氏已經氣得眼底充血,她縱橫國公府邸二十年,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這些日子受的氣一下子全涌上心頭,哪裡還能‘息怒’。
“去,去把大管家叫來,將這些尊卑不分,以下犯上的賤婢亂棍子打死!”韓氏臉色扭曲到極點,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道。
“夫人哪,您要三思!”銀嬤嬤大驚,大管家一直都是她們的人,好不容易纔在自己和韓氏的籌謀下從黎氏手裡保了下來,未來是要派上大用的,若是今日被郡主抓了把柄,這可了不得!
“連你也不將本夫人放在眼裡,不聽本夫人的話麼,去!去!去去去——!”韓氏惡狠狠地盯着銀嬤嬤,終於再顧不自己端莊的形象,尖叫嘶喊起來。
韓氏身邊的人,包括在場的人哪裡見過素來高高在上,高貴威嚴的韓二夫人這副瘋婆子的模樣,都嚇住了。
自然有那想要討好韓氏的小丫鬟趕緊一溜煙地跑去找大管家去了。
“喂——!”銀嬤嬤眼看着攔不住,心急如焚,但是卻無可奈何。
韓氏如鬼魅一樣的恐怖模樣和架勢也將陳二媳婦嚇了一跳,她眼珠子一轉,立刻對着身邊的人比了個手勢,也有那機靈的一溜煙地跑了。
不一會子,大管家氣喘吁吁,面色陰沉地領着一隊提着殺威棒的家丁們匆匆地趕過來了。
那小丫頭口齒不清,只道是韓二夫人要打殺一幫子奴婢,二夫人命大管家過來,大管家當時一聽還不以爲意,結果被那小丫頭領着到了凝香閣前面,一看這架勢,他心中立刻警鈴大響。
這陳二媳婦是陳二管家的媳婦,代表的是如今掌權的黎氏一派,整日裡與代表着韓氏一派的銀嬤嬤和自己大大小小的矛盾不斷,勾心鬥角的不少,互不相讓,如今這個想必又是因爲啥子吵起來了,只是不知道具體是咋回事?
但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韓氏就已經指着陳二媳婦等人,面容扭曲,聲音尖利地喊:“給本夫人打死些賤婢!”
因爲被低賤的下人如此輕蔑,讓韓氏已經沒有什麼理智了,只知道若是今兒不將這些人打死,不讓西涼茉知道她纔是這個家的女主人,那麼她一定會被活活氣死!
大管家心頭微驚,畢竟陳二媳婦不是隨便一個低等下人,代表了黎氏,怎麼也不是能隨意打死的,他想要說什麼,但是此刻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是韓府派來跟隨韓二夫人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能違背韓二夫人。
於是他一咬牙,只得陰沉着臉大聲道:“去,把這些欺辱二夫人的賤婢打死!”
陳二媳婦等人沒有想到大管家竟然真的說打殺了她們就打殺了她們,立刻嚇得驚聲尖叫起來:“大管家,咱們可是奉了國公爺的命,在這裡看守凝香閣,不讓閒雜人等吵了小王爺和少王妃的清淨,是夫人硬要闖進來,咱們才攔着的!”
大管家一愣:“這……。”
陳二媳婦一邊慌張地張望,一邊硬着頭皮趕緊道:“是,國公爺還說了,二夫人身子不好,以後都要讓二夫人在院子裡養病,不得隨意出院子一步,不信您問寧先生去,咱們這些都是下人怎麼敢冒犯二夫人!”
大管家一聽,這心裡就打鼓,這個可了不得,既然是國公爺的命令,還將韓二夫人圈禁了,若是沒有國公爺的名利底下人衝撞了二夫人倒還好些,他還能勉強地扛過去國公爺的責問。
如果他這麼明目張膽的違抗國公爺的命令,他可不認爲從來軍令如山,不講情面的國公爺還會容得下一個背叛者!
韓二夫人被陳二媳婦這副前倨後恭的態度,氣得心口疼,她根本不想再浪費時間和心思去辯解,只拿眼珠子狠狠地瞪着有些猶豫的大管家,陰森森地道:“怎麼,大管家,你已經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麼,你忘了自己的使命了麼!”
大管家想起韓尚書的囑託,終於一咬牙轉臉,惡狠狠地下令:“打!”
這僕役們平日裡都是大管家的人,自然纔不管這麼多,何況之前陳二管家沒少給他們這一派跟隨大管家的人排頭吃,如今能狠狠地殺殺陳二管家威風,自然求之不得。
一羣人立刻提着殺威棒,獰笑着向嚇得瑟瑟發抖的陳二媳婦等人打將過去!
陳二媳婦被大管家當先踹倒在地,她痛叫一聲,心中一片寒涼,完了,完了,難道她們就這麼完了?
情勢危急之時,忽然有一道極爲凌厲的女音在他們身後怒喝:“我看你們這些人誰敢造次,是不是全都想被拉到府兵庫刑獄去!”
這聲怒喝讓一羣正待動手的僕役們都停了一停,向後望去,就見着黎氏在一個嬤嬤的扶持下,身後跟着陳二管家和陳二管家手下一大羣僕役氣勢洶洶地殺將過來。
大管家的人一看,頓時傻眼了,這陳二管家的人整整是自己這邊人馬的兩倍!
跌倒在地的陳二媳婦這下子來了精神,立刻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來:“三太太哪,你們終於來了,再來晚點,奴婢這條命可就要被大管家打殺了去!這是什麼世道啊,咱們這做奴婢的雖然命賤,但也是奉了國公爺的命啊!唉喲~啊~~”
這種完全鄉下婆子,市井婦人的耍賴吼歌,哪裡是韓二夫人這等養在閨中的貴夫人見識過的,頓時也嚇了一跳,她惡狠狠地瞪着陳二媳婦罵:“你這個賤婢,還不閉嘴!”
“韓二夫人,何必動怒,難道陳二媳婦說錯了什麼?”黎氏直視韓氏,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道。
“黎氏,別以爲你今兒翅膀硬了,你也敢這麼和我說話!”韓氏呸了一聲,鄙夷地道。
陳二管家一下子衝過去扶起了自個兒媳婦,他不敢對着韓二夫人如何,只惡狠狠地瞪着陳大管家,幾乎要剝他的皮吃他的肉。
大管家自然也是不不肯示弱的,照樣插腰回瞪。
就在底下人烏眼雞似的對峙,兩房的領頭人也在互相怒視,這原本隱藏在平靜的面具下的矛盾和積怨徹底的爆發了。
就在兩派人馬連喊帶罵對方祖宗十八代,聲嘶力竭地操棍子、掃把就要廝殺起來的時候,一直沉默安靜的凝香閣忽然吱呀一聲打開了。
白玉從裡面走出來,對着兩房人馬的人優雅地福了福:“二夫人、三太太,少王妃請二位進凝香閣一聚。”
白玉的聲音並不高,卻一下子將這場面上沸沸揚揚的聲音都給壓了下去。
韓氏頓了頓,似乎稍微冷靜了一點,看着白玉半晌,忽然冷笑:“怎麼地,你主子的架子派頭是越來越大了,竟然要本夫人這個嫡母去見她,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若是報給貴妃娘娘知道,倒是看看她怎麼解釋!”
她只知道皇后已經不喜西涼茉,所以沒有做成太子良娣,既然如此,皇后必定不會再幫着她,這個消息也讓她有了膽子在乘着西涼茉回門之際動手。
但這賤丫頭命竟然如此之大,就是如此也沒有弄死她,這賤丫頭不過是受驚而已,竟然連傷都沒有!真是可惜!
白玉淡淡地道:“既然韓二夫人不願意進來,那麼奴婢就回稟少王妃就是了。”
隨後她看向黎氏一笑:“三太太呢,您也要留在這裡,沒得失了身份呢。”
黎氏看着白玉頓了頓,微笑:“少王妃有請,我自然是要去的。”
說罷,她便徑自撇下了自己一派人隨着白玉走進凝香閣。
今日已經是第二個奴婢當着衆人的面讓素來心高氣傲韓氏下不來臺,她頓時只感覺臉上被扇了一耳光般,臉色再次扭曲:“反了……反了……真是反了……!”銀嬤嬤察覺韓氏又有些失控的傾向,不由叫苦不迭,趕緊按住韓氏的手低聲道:“二夫人,二夫人,切不可動怒,若是您在這裡再被氣出好歹來,國公爺那裡的那個小妖精豈非更是得意,咱們可不能因小失大!”
韓氏這才稍微緩過勁來,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隨後才深呼吸一口氣領着銀嬤嬤向凝香閣裡大步而去。
兩房的主子都走了,餘下兩房人馬卻依舊站在凝香閣面前對着對方呲牙咧嘴,怒目而視。
等着韓氏進了凝香閣後,立刻就一下子被眼前的奢華精緻的佈置和擺設刺痛了眼。
以往只有她的宣閣、西涼丹的香雪閣、西涼仙的乘雲閣纔有這樣華美的佈置,但如今,仙兒已經那副模樣,丹兒又被送到了鄉下去,她們的居處如今都是黎氏在管理着,她使用了種種藉口將裡面的不少好東西全都搬到庫房裡,而自己的宣閣中的東西雖然沒有被黎氏動到,但是少了丫頭婆子們的精心護理,如今看起來都黯淡無光。
“咦,那不是縣主最喜歡的鳳穿牡丹雙面繡紫檀木屏風麼,怎麼會在這裡?”銀嬤嬤無意識地嘟噥讓韓氏的目光也隨之落在了那面屏風上。
這一下,讓她瞬間瞳孔放大,那立在花廳與房間的之間的華美屏風不正是西涼仙最愛不釋手的東西麼!
再細細看去,還有西涼丹喜歡的粉彩描金牡丹四耳花瓶、西涼仙喜歡的名家字畫,如今都掛在這凝香閣裡。
韓氏捂住胸口,倒退一步,只感覺一股子怒氣完全不受控制地衝上喉嚨間。
她一下子掙開了銀嬤嬤,衝進了房內,四處一打量。
正見着西涼茉斜斜靠在美人榻邊上,手裡把玩着西涼丹最愛的白玉如意。
韓氏立刻衝上前,伸手就要搶西涼茉手裡的玉如意:“你這卑鄙的賤人,害了我兒還不夠,竟然連她的東西你也搶!”
只奇怪的是,不論她怎麼用力,那把玉如意在西涼茉的手裡就是紋絲不動。
西涼茉上下打量着近在咫尺的韓氏,笑吟吟地道:“喲,這不是二孃麼,這些日子不見,您竟然病成了這副模樣,真是可憐見的,難怪爹爹常常宿在董姨娘那裡,聽說董姨娘可能是有了身子呢。”
自打西涼茉封了郡主以來的大半年,她沒有過過一天舒心日子。特別是最近這些日子,她和靖國公因爲西涼茉代替西涼丹嫁給德王府以及董事受寵的的鬧得極僵。
尤其是她身爲嫡母,卻不肯送嫁西涼茉的事讓靖國公的同僚們暗地裡議論紛紛,靖國公自覺顏面大損非常惱火,一怒之下將她關在宣閣好幾天,昨日才放出來。
如今的韓氏,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年近四十,依舊容貌豔麗的韓二夫人了。
她現在不但頭髮白了一半,臉頰也鬆弛了下去,黑眼圈更是明顯,這讓韓氏更加鬱悶憤恨。
西涼茉字句都如刀子一樣戳在韓氏心頭上。
韓氏一邊狼狽地使勁扯着西涼茉手裡的玉如意,一邊惡狠狠瞪着她怒罵:“小賤人,你這目無尊長的玩意,必定會天打雷劈!”
西涼茉輕笑,湊近韓氏滿是挑釁地道道:“是啊,我就是卑鄙,就是無恥,我讓人搶了你的掌家權,還搶可你女兒的東西,如今我不但搶了你女兒房裡的最愛的玩意兒,連你女兒的心上人,如今也是我的夫君,那又怎麼樣?”
其實她最討厭西涼仙和西涼丹的東西,這些都是黎氏爲了氣韓氏而故意爲之的。
黎氏知道西涼茉不喜那兩姐妹,也不會讓她們的東西進蓮齋,就堆到了凝香閣來,卻不想今日倒是派上了大用場呢。
“你……你……!”韓氏被西涼茉激怒,氣得正要劈手給她一巴掌。
誰知道剛準備動手,西涼茉忽然就鬆了拿着玉如意的手,韓氏之前使出了吃奶的氣力去搶那玉如意,如今猝不及,用力過猛一下子就往後連退數步‘噗通’一聲向後倒去。
房裡只得銀嬤嬤一個韓氏的人跟進來,她下意識地去接着韓氏,但她一把老身子骨,哪裡能撐住。
只聽兩聲痛呼,一下子兩個人都同時重重地跌作一團!
那柄玉如意便同時哐噹一聲在地上跌成兩段。
西涼茉走下去,看着那柄玉如意,很是惋惜地道:“哎呀,真是可惜,這麼好的玉如意,聽說是四妹妹十二歲那一年先太后賜給大哥哥的,大哥哥看着四妹妹如此喜歡,回來轉贈給四妹妹,據說是安南國進宮的寶貝。”
她雖然口裡稱着可惜,卻毫不客氣地一腳踏在玉如意上,將那如玉踏得粉碎。
韓氏又驚又怒,激憤不已,胸口起起伏伏,指着西涼茉顫聲道:“你……你……你這小賤人竟然拿敢毀壞御賜之物!”
韓氏沒有想到西涼茉竟然膽大若此。
西涼茉低頭,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脣角彎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我?我最討厭這柄玉如意了,你可還記得我十二歲那一年,西涼丹拿着這柄玉如意在花園裡跟那些貴女們炫耀,結果不小心把玉如意掉進了湖裡,我只是抱着衣服路過那裡,西涼丹就讓她的丫頭把我抓過來不由分說地推進水裡,說是我弄掉進湖裡的,若我撈不上來,就淹死在裡面好了。”
西涼茉頓了頓,又冷笑道:“我在池塘裡泡了足足一個時辰,後來是白嬤嬤和柳嬤嬤兩人趁西涼丹回去吃點心的時候,領着白梅一同下水,才幫我撈出來的,然後你又命我在祠堂跪了一個時辰,原因就是我辱沒聖物。”
韓氏神色有點茫然,西涼丹姐妹這種惡整西涼茉的事兒太多,她也從來不曾放在心裡,哪裡記得這些事,何況她留着藍氏的女兒,沒殺掉的目的就是讓西涼茉代替藍氏受辱。
看着韓氏的神色,西涼茉漫不經心地道:“看來二孃是不記得了呢,沒關係,你今日必定有機會了解到我當時的心情的。”
“哼,就憑你!”韓氏冷笑兩聲,目光凌厲地瞪着西涼茉:“誰讓你是藍氏那賤人的女兒,讓你苟延殘喘已經是本夫人的慈悲,你竟然還恩將仇報,大逆不道!”
黎氏在一邊冷眼看着韓氏,不由暗自嗤笑,真是人蠢沒藥救。
西涼茉脣角冷冽的笑容愈發的深了:“是啊,就是憑我,西涼仙成爲殘花敗柳的瘸子,西涼丹沒了臉,被父親送到鄉下修身養性,不知道她在莊子裡過得可好?三嬸嬸想必一定很是照顧她!”
黎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掩脣一笑:“是啊,四姑娘可好得很,原本她不肯吃粗茶淡飯,所以我手下的教養嬤嬤就讓她試試豬食的味道,你猜猜怎麼樣?餓了六日,四姑娘撲到豬欄子裡搶吃豬食,竟然把一頭小豬仔都壓死了,這可不好,所以教養嬤嬤又讓四姑娘在茅廁裡關了五天,你猜怎麼着,四姑娘差點扒了糞坑呢!”
銀嬤嬤臉色蒼白,立刻緊緊地按住韓氏,厲聲道:“郡主、三太太,你們不要太過分了!”
韓氏早已經聽得渾身顫抖,目呲欲裂,喉嚨間發出一聲淒厲的吼叫聲,聳身而起撲向西涼茉,伸手就去掐她的脖子:“你這賤人,好歹毒的心腸,我殺了你!”
這一次,韓氏竟然很順利地就將西涼茉撲倒在地,她猩紅着眼,歇斯底里地吼着:“賤人,賤人,我殺你這個賤人!”
西涼茉這一次卻彷彿變得嬌柔不堪了,似乎被她掐得喘不過氣來,淚如雨下斷斷續續地道:“二孃……我……我沒有……我不是故意打破這玉如意的……。”
銀嬤嬤一頭霧水,直到忽然身後傳來了靖國公的一聲怒吼:“韓婉言,你瘋了嗎!”
隨後,韓氏便被一隻大手一把拎了起來,毫不客氣地猛地扔到了一邊。
靖國公的力氣之大讓摔在地上的韓氏慘叫一聲。
而靖國公根本就沒有看她一眼,而是立刻上來將西涼茉扶了起來,焦急地問:“丫頭,茉丫頭,你怎麼樣了?”
這韓氏是瘋了麼,竟然這麼不管不顧地對茉兒動手!
西涼茉捂住喉嚨,彷彿很是難受地咳嗽了好幾聲,隨後抓住靖國公的衣袖,淚眼朦朧地道:“父親,茉兒不是故意打碎四妹妹的玉如意的,只是嬸嬸爲了迎接小王爺的到來,所以將這些物事拿出來擺一擺圖個喜氣,茉兒想看看……但二孃不讓就過來搶,茉兒沒拿住就……咳咳……二孃說這是御賜之物……。”
銀嬤嬤瞬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原來郡主將丹姐兒在鄉下受虐待事拿出來激怒韓二夫人的用意竟然在此。
但是她們卻百口莫辯,因爲這個過程確實如此,完全任何虛假之處。
靖國公看着地上的碎片,那東西異常眼熟,頓時明白了怎麼回事,他心中不由異常懊惱,這個韓氏真是太量小了,前日裡爲了點首飾去找董兒的麻煩,現在又爲了丹兒的玉如意如此失態!
方纔聽着寧安來報告,她不顧自己的命令,擅自出了宣閣來找茉丫頭麻煩也就算了,竟然糾結了大管家和底下的家丁們要打將進凝香閣,真是將這國公府邸的主母做膩了麼?!
隨後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伏在不遠處的韓氏,隨後立即安慰西涼茉:“沒事,沒事,不過是一柄玉如意而已,這裡也不會有人說出去的。”
說着他的目光凌厲地掃過在場的衆人,西涼茉的丫頭自然不必說,黎氏也趕緊表態:“這事兒可與咱們家興衰有關,弟媳自然明白輕重。”
最後靖國公的目光落在銀嬤嬤身上,銀嬤嬤忍了忍,最後還是低聲道:“老奴什麼也沒看見。”
靖國公冷聲道:“若是外頭傳了什麼風言風語,那麼你就不必再回二夫人的院子了。”
語氣裡隱含的森然殺氣讓銀嬤嬤頓時渾身發寒,立刻磕頭如搗蒜:“老奴明白的!”
她原本還有點想要揭穿郡主的陷阱陰謀,但是到了這一刻
等着靖國公的目光移動到在韓氏身上時,才發現韓氏已經摔暈在地,竟然毫無聲息,他一怔,不由有些遲疑後悔,難道他下手太重了?
而此時,西涼茉卻彷彿忍耐着被韓氏廝打的不適,捂住喉嚨上前去查看韓氏的狀況,隨後有些擔心地道:“父親,二孃的身子好像……受了點兒傷,不若請老醫正大人過來爲二孃看診可好?”
靖國公還有些猶豫,隨後不悅地道:“這樣的家醜,還是不要外揚的好,請個府邸上的大夫看看就是,整日裡說這裡病那裡痛,一天要吃三兩銀子的好藥,也不知她都吃到哪裡去了!”
西涼茉美眸裡閃過一絲異色,靖國公從來不會在小輩面前數落韓氏,哪怕韓氏行事再苛刻或者不善,也要維護她的體面,想不到今日竟然如此沒有忌諱,若不是對韓氏太失望或者惱怒,他也不會如此。
既然如此……西涼茉輕嘆了一口氣,苦笑:“女兒雖然對二孃有所埋怨,大家也都知道二孃不喜女兒,越是如此,女兒纔不能讓二孃有事,否則女兒如何擔當得起這不孝的罪名?”
靖國公一愣,沒有想到西涼茉如此坦率,隨即他考慮了片刻,長嘆一聲:“這韓氏,她若有你一半心存善念,真的將你當成自己的女兒,又何至於爲了小輩的事兒,鬧得一點體面都沒有了。”
聽着靖國公的意思,倒似是同意了西涼茉的請求。
黎氏在一邊,眸光幽幽地看着一臉從容平靜的西涼茉,這樣的消息傳出去,這位貞敏郡主並德王府的少王妃的名聲會愈發的賢孝了。
只是……
何必要請老太醫過來?
這也是銀嬤嬤的疑問,到了如今的田地,她也知道自己最好閉嘴,也許纔是最好的選擇。
否則說多錯多,自己也落不到好下場。
她畏懼地看着西涼茉,這樣一個十幾歲的少女,怎麼能有如此心機和狠辣的手腕?
如今逼迫得嫡母與姐妹這樣悽慘。
但是銀嬤嬤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切不過是一個殺局的開始,而結局很快就要來臨。
韓氏被安置在了凝香閣的軟榻上,司流風喝了藥,早睡在牀上得不省人事,方纔那麼大的動靜,他都沒清醒,如今事急從權,也顧不得這岳母與女婿共臥一室是否於理不和了。
一刻鐘之後,老醫正便領着自己的藥童慢悠悠地又踏進了凝香閣,照舊是對西涼茉視而不見,只是對靖國公一拱手,然後就坐到了軟榻旁邊的凳子上,爲韓氏看診。
又是一刻鐘後,老醫正搖頭晃腦地道:“這夫人是長期鬱結在心,氣血不暢,凝成心疾,若是不好好調理,讓二夫人放寬心思,若是以後發做起來,說句不好聽的,可是要命的事,而且身上似乎還有些瘀傷,似乎是夫人跌了一跤,日後可千萬要小心!”
靖國公絲毫不意外,因爲不管請了多少個大夫過來替韓氏看診,都是這麼說,但讓心胸狹窄若此,韓氏放寬心……哼,他心中冷嗤。
“多謝老醫正!”
但是老醫正卻還沒有說完,他頓了頓,摸着山羊鬍子笑着恭喜靖國公:“因爲韓二夫人這有喜了,若是不小心點,以夫人這樣的年紀,恐怕生養不易呢!”
靖國公一聽,頓時臉上閃過不可置信,但隨後又是驚喜道:“老醫正這可說的是真的?”
而韓氏正在老醫正的施針下幽幽醒來,恰好聽見了這消息,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頓時狂喜:“真的麼!”
銀嬤嬤趕緊心中念阿彌陀佛,太好了,夫人從此能翻身了!
老醫正笑着點點頭:“是啊,脈象上看已經一個月了,所以千萬小心。”
但此話一出,卻瞬間讓靖國公和韓氏,甚至銀嬤嬤臉色大變。
什麼,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