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
那悅耳冰冷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讓小順子心中愈發的惴惴不安,他嚅囁道:“那個……後來郡主……呃……夫人就在那邊陪着洛少爺歇息了,因爲您這些日子實在太忙,所以夫人不讓咱們拿這事兒煩擾您,她自行照顧洛少爺,也是想爲您分憂。”
爺喜怒無常,佔有慾又特別的強,平日裡有那不識趣的多看夫人幾眼,爺那種恐怖的目光就跟上去了,直把人扎得渾身窟窿不敢再看才罷休,只不知洛少爺和夫人這兩位都在他心中佔據極大一席之地的人,碰一塊了,爺會是個什麼反應。
小順子說完話,低着腦瓜子,大氣不敢出,直到百里青冷淡的聲音響起:“去虛明院。”
虛明院正是百里洛居住的地方。
小順子一抖,立刻點頭,退出門外吩咐底下的小太監宮女們去做準備。
百里青走到虛明院的時候,正巧見着何嬤嬤端着一盆水從百里洛的房裡出來,見着百里青不由一愣,隨後眼中閃過一絲不安,但很快就鎮定下去,將手裡的水盆遞給身邊的宮人,快步上前來福了福:“爺。”
百里青銳利的眸子早將她的異常看在眼底,只是優雅地擡了一下手,淡淡地道:“阿洛怎麼樣了?”
聽着百里青說話,何嬤嬤立刻知道百里青因該是知道了百里洛落水的事兒,她不懂聲色地瞪了眼一臉無辜的小勝子,隨後柔聲道:“回爺,洛少爺身子自打解了蠱之後就不大好,一向都容易感染風寒,打擺子得厲害,只是這幾日在郡主的照料下,今晚已經退燒了。”
何嬤嬤是最早被百里青派到西涼茉身邊,已經習慣了將西涼茉當個小姑娘看,即使其他人漸漸習慣了喚西涼茉作夫人,她還是一直都喚着她未嫁前的稱呼——郡主,百里青倒也不介意。
“嗯。”百里青點點頭,又問:“老頭兒過來看診過了麼?”
何嬤嬤笑笑,點頭道:“老醫正過來了,一切都好。”
百里青擡腳向屋內款步而去:“本座去看看他們。”
何嬤嬤臉上浮現出一抹猶豫,但在百里青銳利的目光下,她還是迅速地恢復平常模樣,只笑了笑:“好,只是夫人爲了不打擾您的公務,所以悉心照顧了洛少爺幾日,不眠不休的,剛纔有些睏倦了,靠在少爺牀邊睡了,奴婢也沒有再去打擾她。”
百里青腳步未停,只是淡淡點頭,便進了房。
何嬤嬤看了眼他有些陰冷的背影,心中暗自嘆息一聲,她可是已經給千歲爺提了醒了,只願爺一會子別惱了纔是。
百里青一進了房內,就聞見一股子濃郁的藥味,外間的桌子上還擺着許多精緻的小泥人,一看都是百里洛捏的,百里青看着那些泥人不由微微出神,隨後向寢房內走去。
他越過那薄紗簾子便看見了牀上安靜歇着的三道人影,不由一愣。
是的三道,而不是他想象中的兩道。
西涼茉靜靜地半坐在牀上,頭靠在牀柱睡着了,長長地睫羽下有一圈淡淡的疲憊的青影,一條修長的腿擱在牀上,另外一條腿擱在牀下,懷裡蜷縮者美麗如剔透水晶的白衣少年,少年蒼白的容顏上泛着病容特有的紅暈,那一抹紅像是從雪裡透出來的,越發顯得他清靈無垢,若佛祖眼中的淚,手中最白而聖潔的婆羅花。
另外一道更纖細稚弱的身子抱着西涼茉擱在牀下的那一條腿,靠在牀沿,將西涼茉的那條腿當成了抱枕,整個人抱在上頭,一隻細長白皙的手臂還從西涼茉和百里洛之間穿過去,頗爲霸道地抱着西涼茉的腰肢,柔和的燭光落在那少年稚嫩尖巧還沒長開的小臉兒上,越發顯得他五官精緻妍麗,只是小嘴兒撅着,睫毛也溼溼的,睡着了還一臉委屈,像是被欺負了的小獸一般。
或者說這樣的一副情景就像是一隻美麗的成年雌獸身上伏着一大一小兩隻小獸一般,有一種奇特的和諧感或者說美感,讓百里青看得有些忪怔。
他腦海中莫名地閃過一個畫面,若是西涼茉懷裡喝腿上的是他和她的兩個孩子,那種感覺……應該非常特別。
何嬤嬤看着百里青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着房內,但是卻也沒有發怒的跡象,便主動上前輕聲道:“另外那個孩子是西狄的小皇子,因爲在後院裡頭呆不住,身上總有些傷,夫人好心爲他治了兩回,他便纏上了夫人,不肯回那院子,夫人又趕他不走,再加上洛少爺很喜歡和他玩兒,求着夫人留下他同住,夫人拗不過洛少爺,所以……。”
“嗯。”百里青擺擺手,打住了何嬤嬤的解釋。
隨後他淡漠地吩咐:“魅一,把底下那個礙眼的東西給本座扔出去。”
“是!”一道黑影如風一番刮過,隨後便將百里素兒夾在腋下,直接從窗子躍了出去。
何嬤嬤一愣,有些無奈地看了小勝子一眼,小勝子立刻點點頭,悄聲吩咐底下一個小太監什麼,那小太監便立刻退了出去,順着魅一的身影消失得方向追去。
百里青進了房內,正巧見着百里洛擠在西涼茉懷裡動了動,不知是不是因爲肩膀被壓麻了,所以忍不住微微顰了下眉,輕吟了一聲,卻沒有睜開眸子。
百里青沉思了片刻,低下身子打算將百里洛從西涼茉懷裡抱出來,但是百里洛頓時像只被從母獸懷裡抓走的小獸一樣嗚咽一聲,閉着眼兒又往西涼茉懷裡鑽去,雙手也環繞上她的腰肢,不肯鬆手。
百里青顰眉,索性指尖一點,直接襲上百里洛後肩的軟穴,讓他雙臂鬆開來,再將百里洛攔腰打橫抱起。
這樣大的動作和忽然脫離了溫軟香馥的懷抱,百里洛一下子就睜開了眼兒,迷迷糊糊地看着百里青:“青兒,你……。”他的聲音自然也驚擾到了西涼茉,讓西涼茉長長地睫羽顫了顫,就要睜開來,百里青看了她一眼,忽然伸手直接點了她的睡穴,西涼茉直接就沒了反應,繼續沉睡了下去。
而這個時候百里洛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揉着水汪汪的眼睛打了個打哈欠,對抱着自己的百里青抱怨地嘟噥:“青兒,很晚了,翎姐姐和洛兒都睡覺覺了,明天再去找你玩兒,好不好?”
百里洛說着就要翻下身,卻被百里青扣住了腿,他睜着大眼很是奇怪地看着百里青:“青兒,怎麼了?”
百里青不溫不火地道:“你壓着她了,她會不舒服的。”
百里洛低頭看了眼西涼茉,有些茫然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呢喃:“是麼,可是翎姐姐沒有說不舒服啊,她還說洛兒很乖吶,而且姐姐懷裡軟軟的好舒服呢,青兒你要不要睡睡看?”
百里青聽着他說西涼茉懷裡很舒服的時候,臉色就有點發黑,但是又聽到他下半句話,不知該惱還是該笑,他挑眉道:“你讓我睡睡她看?”
百里洛乖巧地點頭,一臉天真地道:“嗯,翎姐姐很大方,也很溫柔,一定不會介意多一個人睡她的!”
百里青頓時無言,而他身後站着的何嬤嬤和小勝子已經被百里洛的‘童言無忌’給雷得裡嫩外焦。
如果不是他們這些人知道百里洛是個一生都無法長大的‘孩子’,而且身子殘缺,聽到此等言論只怕都會暗自罵西涼茉一聲傷風敗俗。
何嬤嬤和小勝子都有點擔心地互看一眼,隨後何嬤嬤上前柔聲道:“爺,夫人累了,您抱着夫人回去歇息吧,奴婢來陪洛少爺休息可好?”
說着,她伸手打算去把百里洛從百里青的懷裡弄下來,哪裡知道百里洛忽然一把揪住百里青的衣襟不滿地小聲尖叫:“我不要,我要翎姐姐陪我睡,青兒也可以和我們一起睡,爲什麼你們不要洛兒!”
不知道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身子都有點發顫,就住百里青衣襟的手有點發抖,喃喃地道:“爲什麼你們都不要洛兒,大家都不要我們,連翎姐姐都不要……。”
察覺到百里洛的異常,百里青深不見的眼底閃過一絲幽暗的異色,隨後對着何嬤嬤淡淡地道:“行了,你們下去吧,今兒本座就歇在這裡了。”
何嬤嬤一愣,卻也沒有多言,她素來知道百里青的決定沒有人可以輕易更改,何況,按着千歲爺對郡主的佔有慾而言,這樣的讓步幾乎已經是非常驚人的容忍了,也只有洛少爺才能得到千歲爺這樣容忍吧。
她微微一笑,點頭之後稱是之後便招呼其他人都下去了。
等着大門關上,百里青低頭看着百里洛,面無表情地冷聲道:“如果你往她懷裡鑽,再壓着她睡不好,我就把你丟出去,跟外頭樹上那隻叫小白的蠢鳥一起睡!”
百里洛聽着不能抱他的‘翎姐姐’原本有點不甘不願地,但是卻又不敢違逆百里青,只得垂着眸子,乖乖地點頭,像一隻被欺負的小貓兒。
百里青方纔將他放回了牀上,百里洛剛剛沾了牀,下意識地就想往西涼茉懷裡鑽,在百里青冰冷陰沉的目光裡,百里洛方纔乖乖地縮回差點碰到西涼茉的爪子。
“睡裡頭去!”百里青沒好氣地冷叱。
百里洛嗚咽一聲,委屈地縮到了牀的最裡面,睜着兩隻圓圓的大眼兒,裡面都是可憐兮兮的淚光。
百里青懶得理會他那副模樣,將睡着的西涼茉抱到了牀中間,隨後自己除了外衣也上了牀,睡在了西涼茉的另外一邊,順帶把西涼茉攬入自己懷裡,嗅了下她耳邊暖暖的清香,脣角彎起滿意的弧度。
百里洛看着他的動作,咬着嘴脣,有點兒不平衡地道:“爲什麼青兒可以抱着翎姐姐!”
百里青瞪了他一眼,冷嗤:“因爲我是抱着她睡,而不是睡在她身上,不會壓着她讓她難受!”
百里洛立刻睜大了眼,湊過來討好地道:“洛兒也可以抱着姐姐的,我是哥哥,我來抱!”
他好容易才讓翎姐姐陪他幾天呢,青兒明明一直都霸佔着翎姐姐!
百里青脣角一抽,惡聲惡氣地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休想,她是我的,今兒是看你生病,方纔讓你佔點便宜,別得寸進尺!”
他耐性有限,若是換了尋常人,他早就讓人把那人活活剝皮拆骨了。
百里洛很委屈地想要說什麼,卻被百里青極度不悅並不耐煩地打斷:“你到底要不要睡,若是不睡就滾出去!”
說罷,他一揮衣袖,臺上那盞燭火就熄滅了,房間裡一片漆黑。
好一會,黑暗中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隨後又聽到‘咚’的一聲,彷彿有什麼人被推開撞到牆壁,然後黑暗裡傳來小動物似的委屈抽泣聲,隨後又有沒好氣的冷哼聲響起。
再然後,便沒有然後,空氣裡一片靜謐。
第二日一早,何嬤嬤剛剛領着幾個宮人端着熱氣騰騰的早點過來,就看見小勝子、白珍兩個人蹲在門縫那裡,鬼鬼祟祟地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何嬤嬤皺皺眉:“你們倆在做什麼呢!”
小勝子和白珍兩個七七回頭,對着何嬤嬤做出‘噓’的手勢,趕緊將她拉着蹲下。
小勝子對着何嬤嬤緊張地道:“嬤嬤,咱們還是等爺他們喚了再進去吧。”
何嬤嬤一愣,疑惑地道:“爲什麼?”
小勝子嚅囁:“爺,昨兒很反常,我怕裡面……。”
白珍接口:“……發生血案。”
何嬤嬤看着兩人的表情,頓時無言:“……。”
且說裡頭,西涼茉做了一夜怪夢,夢裡頭她抱着一隻虎頭虎腦的漂亮小白貓兒嬉戲,腳邊還有一隻很小的奶狗兒,小貓兒原先很乖巧地趴在她懷裡,只是略有些重,後來不知怎麼地來了另外一隻虎斑小貓,那隻虎斑貓兒特別兇,叼走了小奶狗,把懷裡小白貓兒扔到一邊,自己爬了上來,而且抱住了她的頭。
她方纔發現發現抱着自己不是虎斑貓兒,而是一隻貨真價實的老虎,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好在那隻老虎倒也沒打算吃了她,只是舔舔聞聞,然後……睡了。
迷迷糊糊之間,她覺得那隻小白貓又偷偷過來,抽泣着鑽進她懷裡,她心軟地沒拒絕,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抱着自己的那隻老虎越來越用力,懷裡那隻小白貓似乎也越來越大,壓得她都快喘不過氣了。
她在窒息而死前,奮力掙扎,終於猛然一掙,從被悶死的危險裡掙脫出來。
“呼——!”一道窈窕的身影猛然彈坐起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但是很快又不由自主地被壓了回去。
西涼茉有點茫然地看了下自己頭頂那陌生的淡藍色帳子,她記得自己房裡的帳子好像是紫色的罷?
但是片刻之後,她便陡然清醒了過來,這是在誰的房間裡,亦想起了昨夜,她好容易讓一病了就發高燒的百里洛退了燒,又打發不掉黏上來的百里素兒,那小東西死皮賴臉地蹲在牀邊的小腳踏上不走,騙得洛兒心軟求着她讓百里素兒留下,她瞅着百里洛那種要死不活的樣子,也沒心思搭理百里素兒,就讓他留下了。
後來便覺得有些困,靠着牀柱就睡着了,怎麼……
感覺到靠着右手邊的重量,西涼茉一擰眉頭,難道那小子半夜偷偷爬上來了,她一轉臉卻正正對上一雙近在咫尺的陰魅幽沉的眸子。
西涼茉一愣,有點莫名其妙地呢喃,隨後下意識地朝他微微一笑:“早……?”
她莫不是在做夢,其實自己是在阿九房裡?
但是隨後,她又動動手臂,再轉過臉看向左邊,也對上一雙線條嫵媚流暢的無辜大眼睛,她又是一呆:“洛兒……。”
她瞄了瞄自己的狀況,這才發現,自己居然算是——左擁右抱,而且還是一對兒雙胞胎美人伺候着。
懷裡躺着百里洛,自己的頭還枕在百里的肩頭,外帶被他半勒半抱着上半身,再加上腰上還壓着百里洛的手臂。
說好聽點,是她‘豔福不淺’,說難聽點,這對雙胞胎把她當成抱枕,各自爭奪地盤,又壓又勒得,快把她給——壓死了!
她試圖動了動,但是很快又動彈不得,勒住她的‘小貓’緊張地收緊了手臂,而保住她的那隻‘虎’也一下子就用力將她拽進自己懷裡。
西涼茉再度動了動,試圖掙扎出去的結果就是繼續被人壓扁勒死,她忍無可忍地低聲尖叫:“你們兩個都給我滾開,我快憋死了!”
百里洛嚇了一跳,趕緊縮回了自己的爪子:“對不起!”
百里青卻眼眸一眯,毫不客氣地把西涼茉給拽了過去,圈禁在自己身上。
西涼茉才能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卻被人一把拽過去,這口氣頓時鱉在胸口不上不下,難受得她差點破口大罵,但是剛剛張口,卻見身下那人懶洋洋地支着臉,脣角一勾,噬着一抹淺淺的笑,在她脣角輕吮了一下:“丫頭,早。”
看着他那慵懶的笑顏,輕輕渺渺,恰似一朵軟軟的羽毛撩過她心頭,西涼茉頓時只覺得心臟莫名地一跳,臉上飛起淡淡的紅霞,再罵不出口,只是心中忍不住唾道,妖孽,真真兒是隻千年老妖!
百里青將西涼茉的反應盡收眼底,脣角勾起一絲滿意的笑容來。
但是有人滿意,自然是有人不滿意了,百里洛只覺得身前的兩人都是自己最親近,也最看重的人,可是他們之間卻彷彿籠了一層模糊的氣場,那彷彿是另外一個空間,是一個自己完全無法進入的地方。
他有點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們之間的親密是自己不可以得到,或者說一生一世都不可能擁有的,只是……爲什麼呢?
爲什麼明明就是自己最親愛的弟弟,還有自己最喜歡的翎姐姐,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自己的胸口卻難受得好像被腐蝕出一個空落落的洞一般。
百里洛撫摸着自己胸口,慢慢地蜷縮起來。
西涼茉沒有留意到他的異常,只是覺得若是尋常在自己房裡廝混,這般親密不曾有什麼不妥當的,只是此刻和洛兒在一起,她總覺得異常的不自在,尤其是她分明感覺到了自己坐在某人的那一處,分明就已經有了不該有的反應。
“你昨夜怎麼來了,不用再忙了麼?”西涼茉一邊試圖從他身上翻身下地,一邊道。
這些時日,百里青忙得不可開交,西狄合約的簽訂、和親事宜、大軍歸來之後,藩王的軍隊怎麼處置等等不少事情都要他處理,都已經連着睡在了書房三四日了,她原本可以去幫忙的,奈何正式受封飛羽督衛,管理底下六千飛羽鬼衛,事兒也不少,尤其是她還得盯着西涼霜那一頭關於西狄奸細的事。
百里素兒也不知道怎麼和百里洛混到一起,等她發現的時候卻是得知百里洛落水了,被百里素兒救上來的時候了,她心中雖然有懷疑,也來不及拿百里素兒細問,因爲深秋落水,導致百里洛發起了高熱。
她連着幾日在這裡照顧百里洛,更是沒有時間去幫百里青,只能不讓這些零碎雜事再讓他分神,雖然在一個府裡住着,一張牀上夫妻,兩人卻幾乎三四日都不曾見面了
百里青看着她落地之後,一臉難受地在那活動筋骨,便懶洋洋地道:“我若是再不來,大約丫頭你都要換枕邊人了。”
西涼茉皺着眉頭,這一落地才發現自己一身骨頭都要散架了,一夜噩夢原是身子不適的表現,心中不免有些不爽:“胡說什麼呢,若不是因顧念着你,我何苦這般辛苦,你莫不是以爲哄着小孩子很容易麼?”
她最是不喜男子總以爲家務與帶孩子都是女子天經地義的義務,彷彿那不過是與生俱來的義務!
百里青見她有點惱了,他亦有些不悅,正要說什麼,卻聽見百里洛忽然幽幽地打斷他們的談話:“翎姐姐,青兒,是洛兒讓你們不開心了對不對?”
帶着哭腔的聲音讓百里青和西涼茉都是一怔,隨後看向了百里洛。
西涼茉看着他一臉茫然地蜷縮着身子,大眼兒空洞洞的模樣,不由心頭一軟,又有點心焦,只擔心他病還沒好,爬上牀去就撫着他的背柔聲問:“怎麼了,這是身子哪裡不舒服麼?”
百里洛看着她,脣角翹了一下,隨後又黯然下去,摸了摸胸口輕聲道:“翎姐姐,洛兒胸口空蕩蕩的,還痛痛的,爲什麼呢,洛兒是不是要死掉了?”
西涼茉不解,只以爲他又不舒服了,便心中一急,柔聲安慰道:“洛兒乖,你沒有讓姐姐和青兒不高興,洛兒是最善良的孩子了,姐姐喜歡洛兒呢,一會子姐姐讓醫正爺爺來給你看看哪裡不舒服可好?”
“真的麼?”百里洛有點怯怯地道,他怕,他怕自己成爲翎姐姐和青兒的麻煩,然後會被拋棄掉,他隱約地覺得似乎很久以前,有自己很多很在意的人都一一拋棄了他和青兒。
西涼茉憐惜地摸摸他的額頭:“乖,姐姐去去就回來。”
看着百里洛乖巧地點頭,西涼茉方纔下了牀,匆匆地向門外走去,邊走邊喚:“嬤嬤,白珍,去請老醫正來一趟。”
百里洛看看西涼茉站在門外的背影,又轉頭看向一直半靠在牀上,靜靜地看着他的百里青,胡亂地拿袖子一抹臉上的鼻涕眼淚,燦爛地笑了起來:“青兒,早!”
對於百里洛這種很快就會把難過的事情拋諸腦後的本領,百里青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只是輕嗤了一聲:“白癡!”
百里洛一點都不生氣,他的青兒總是這麼彆扭的,他也見怪不怪了,只是湊過去,在百里青耳邊很認真地道:“青兒,你可以把翎姐姐讓給我嗎,我會把很多很多的寶貝都送給你。”
百里青驀然擡頭,陰魅的眼中閃過凌厲的冷芒,似有什麼恐怖的異物在他眸底那片不見底的深淵裡遊過,但最終……卻被他強行地壓制了回去。
但是百里洛已經被嚇了一跳,一下子縮回了牀帳裡,有些恐懼地看着百里青。
百里青閉上了眼,片刻之後才緩緩地睜開,用一種他身上許久不曾見過的耐心與口氣淡淡輕輕地對着百里洛道:“笨蛋,若是我說,我可以給你我所擁有的一切,你是不是能放棄你的翎姐姐,把她讓給我呢?”
百里洛一愣,下意識地搖搖頭:“不可以呢。”
百里青看着他輕聲道:“所以,我的回答,也同樣是不可以。”
百里洛忽然沒了聲音,只是定定地看着百里青,那樣的目光讓百里青在那一瞬間,幾乎以爲百里洛恢復了正常。
“阿洛,你知道的,如果你想要什麼,我可以傾盡天下爲你實現,因爲……。”
百里青靜靜地靠在軟枕上,看向窗外青白的天空,靜靜地道:“……這個冰冷的世間一直以來,只有我和你在一起,我們走過了那麼漫長的時光,我想若有一天我去了,也會帶着你一起走。”
百里洛靜靜地坐在他身邊,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這麼靜靜地聽着。
“她很特別,像一團小小的火,是不是,很容易燒傷人,但是暖暖的,如果握在手裡,會覺得身上僵硬的血脈都有了暖意。”百里青的指尖掠過百里洛的手,然後慢慢握住了他的手,讓他感覺到自己的指尖有多麼的冰涼。
他和他是孿生兄弟,只是百里洛就像天上的小月亮一樣,光芒雖然不若旭日,卻也照亮着世間萬物,而他自己卻從來都像月光或者日光下照不見的陰影,連着身上的溫度都比他要低。
“阿洛,你活在你的世間那麼多年,我在這人間卻有點累了,你可知,這天地太冷。”百里青緩緩地道,語調懶懶,讓人聽不出他的心緒,卻只覺得彷彿看見了極爲空曠而寂寥,漫天飛雪,一眼望不到頭的空曠雪原。
百里青不再說話,百里洛也沉默着,不知到底是聽懂了,還是什麼都沒有聽見。
西涼茉進來的時候,便覺得氣氛怪異,但也不知到底是爲什麼,只是看着那對雙生子靜靜地一臥一坐,恰似一株天地神魔之中開放的雙生蓮。
她靜靜地看了片刻,輕嘆一聲,轉身悄悄退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離開,只是下意識地覺得在這個時候,也許讓他們獨自呆着,會更好些。
——老子是洛兒是小可愛,月票兄各種被嫌棄的分界線——
昏暗的房間裡,彌散着濃郁的酒香,還有一種奇異而特殊的香氣,那是男女交歡之後留下的液體特有的氣息。
“唔……。”西涼靖撫着額,慢慢地從牀上支撐起自己發酸的身子,眼前一片模糊迷離,只覺得軟紅輕綠一片,卻什麼都看不清楚。
他撫摸着脹痛的額頭,坐了起來,太陽穴突突地跳着,讓他難以忍耐地拍了拍自己的頭,昨夜他被自己手下的校尉們拖到了一座伶人坊喝酒,他心中有事,眼前總是晃過無意間看到步輦上九千歲將茉兒按在身下,恣意輕薄的模樣,那種怪異的感覺讓他心中異常難受,尤其是……
尤其是而茉兒竟然似完全習慣了和九千歲的親暱,將雙臂繞上對方頸項,露出那種他從來都不曾見到的嫵媚笑容。
更是讓他說不上心中什麼滋味,即使嘴上罵一聲不知廉恥,卻也壓蓋不住心中那種是憤怒,又或是惱恨,又或是……嫉妒的複雜情緒。
昨夜喝多了,看着被屬下獻上來的美麗又高傲的伶人,他便莫名地將那張臉兒看成了西涼茉,看成了她對着自己露出那種嫵媚的笑容,看成能讓她主動環上雙臂的人變成了自己。
隨後便……
西涼靖懊惱地撫住自己的額頭,也不知道是羞愧還是……戀戀不捨。
“嗯……。”身後忽然傳來女子微弱的嬌呼讓他陡然一驚,隨後他有些不耐地揮開那碰上自己的柔荑。
“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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