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前狼後虎

嫡女毒心044 前狼後虎

從京陵到祁都若是騎馬的話約莫只需要五六日便能到,可如今風雪正大路途遙遠,饒是功夫再好的人也不願意受那個罪,於是夏侯懿理所當然的讓影衛趕車送他們去北齊。

這些年來夏侯懿精心培養的五百影衛本就遍佈整個京陵,除了小部分是洛出塵手下的殺手以外,大部分人都隱在暗處,負責收集情報和聯絡消息。

被拐上馬車的南宮墨雪生了好大一會兒的悶氣,自大馬車出了將軍府到如今已經往北走了一個多時辰,她都一言不發地靠在角落裡睡着,彷彿是睡着了一般,夏侯懿睨着她起伏很大的胸膛微微斂着目,知道她定然是爲自己沒有事先告訴她而生氣。

“丫頭,睡着了嗎?”

低沉悅耳的聲音從對面飄了過來,他們的馬車外面樸實無華,只是普通富貴人家用的楠木,甚至可以的做舊了許多,然而裡面仍舊是夏侯懿慣用的紫檀木,機關精緻,用具一應俱全甚至車後部的軟榻都做得十分寬敞,足夠兩個人並肩躺在上面。

聞言南宮墨雪依舊閉着眼睛不理會他,她好不容易在家呆了這麼幾日,如今他卻一言不發地將她再次帶走了,甚至所有人都知道這事兒只有她一人不知!

軟榻上的小人翻了個身,索性將小臉朝着榻裡面轉了過去,身上的柔軟毛毯隨着她翻身滑落下來,夏侯懿無奈的嘆了口氣,“丫頭可是在生我的氣呢?”

南宮墨雪櫻脣微微撅了起來,你還知道我生你的氣?既然知道爲何還這般欺負人呢?母親快要生產了,自己卻沒能好好地陪在她身邊幾日,如今他倒好,索性將自己先帶走了,這會兒心裡當真是憋屈得緊!

見她仍舊不答話,夏侯懿只能抿着脣不說話,這一連着十日太子黨都多番對洛王府進行試探,目的便是確定洛王府的實力和在朝中的影響力,洛王一黨人數稀少然而多半是朝中的肱骨之臣,說白了便是掌握着東辰整個命脈的一黨,這也是爲何那個人能夠放心的放權給太子黨和各個皇子的原因,因爲真正的權力掌握在他自己的手裡!

自打秦王影衛上次折在將軍府之後,幾乎每個幾日便會有些不長眼的影衛過來刺探,他們的目標都是墨雪閣,沒有來得讓他覺得心裡不安,所以乾脆便宿在了墨雪閣中,反正她是他的未婚妻,那些人能逼得她大殿驗貞,難道還能再一次用這個來說事兒嗎?

“最近這十日,太子黨對洛王府的勢力多番查探,目的在於肅清洛王府的勢力,他們準備要動手了。”夏侯懿輕輕地嘆道,他知道自己解釋也沒用,這丫頭倔的很,不如讓她自己明白。

果然,躺在榻上一角的小人微微動了下身子,然而他卻能看見她一張小嘴撅地老高,似乎對這個解釋十分不滿,便又接着道:“最近秦王的影衛總是在墨雪閣轉悠,我不知道夏侯淳安的什麼心,放下不下你所以才賴在墨雪閣不走的。”

他的語氣透着幾分委屈和不安,聽得南宮墨雪心底一顫,她自然知道夏侯淳手下的影衛功夫極高,將軍府的魂衛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只是她沒想到這個變態地男人讓影衛來她墨雪閣外轉悠是想做什麼?

“他有什麼目的?”南宮墨雪下臉上透出幾分晦暗的神色,這個人是她的敵人,就算此生他不會跟她有交集,她也要置她於死地,不僅要他死還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夏侯懿微微彎起了脣角,坐到她身後倚在馬車壁上輕聲道:“他的目的是你,如今太子勢大,秦王勢弱,以夏侯淳的陰險絕對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跟文家對上,因此他便閒下來了,畢竟文家如今只想着牽制住洛王府的命脈,然後一舉奪權而已!”

生生躺了這一個多時辰的南宮墨雪也睡不住了,一個翻身便坐了起來,靠在他身旁的馬車壁上,低聲道:“我不記得我招惹過這等小人,他盯着我作甚?”

“自然是因爲我家夫人傾國傾城,所以那些惡狼便都盯着你了。”夏侯懿伸手揉了下她的頭髮,取了桌上溫着的酒盅遞了過來,竟然是他們晚膳之時未喝的梅花釀,今年新鮮的紫梅做原料房子啊溫泉下的山石內煮沸了的新酒,雖不及洛美人的梅花釀醇香,卻又透着幾分清冽的香氣,不至於讓人三杯便倒。

接過他遞來的酒小口抿了,面色卻不由得紅了幾分,這廝當真是越發的沒個沒正經了呢!南宮墨雪輕輕地嗔了他一眼,擡手撫上了他的面頰,自己一個多時辰都裹着毛毯假寐,他一隻都坐在一旁想必身子早就涼透了……

“冷嗎?”溫軟的聲音透着幾分醉人的酒意,她發間散發出來清冽的墨蓮香混雜着梅花釀的酒香醉了一世情思,夏侯懿眸光微閃抿着脣輕笑不語,卻是極爲享受她的觸碰,倚在馬車壁上睨着她絕色的容顏。

“冷……”妖嬈肆意的聲音低低的從他脣齒間飄散出來,帶着幾分旖旎的氣息落在她耳邊,微涼的氣息激得她身子一顫,連忙伸手將蓋在自己身上的厚毯子拉開,往他腿上一蓋再拉好,還檢查了一下他修長的腿都被覆蓋了才收回視線來。

溫熱的酒一下肚南宮墨雪便覺得有幾分恍惚,她不勝酒力所言不虛,若是梅花釀的話一杯她便倒了,如今換了這個,雖然甘甜清冽卻也後勁極大,一杯下肚小臉酡紅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下來,她扶額看着面前變成兩個的夏侯懿,搖晃了一下腦袋去發現仍舊是兩個,心下驚詫卻也知道自己喝多了……

“熱嗎?”修長的手指覆在她酡紅的小臉上感受着她炙熱的體溫,灼熱的觸感讓他有些恍惚,想起最近日復一日的纏綿悱惻,冰涼的面色也染上了一絲緋色,帶着冰涼的期盼。

“嗯……”她似乎因爲身上蓋着的厚重毯子而熱的厲害,隨手便掀了毯子,倒叫夏侯懿冰涼的身子一涼,他輕笑出聲倒也沒有說什麼,他身子本就寒涼這般也沒什麼不適的,只是這會兒她身上灼熱的觸感透過她單薄的秋衣熨貼在他冰冷的胸前,倒生出了幾分誘人的旖旎和無限遐思。

夏侯懿伸手將一旁不安分地扯着身上衣領的小人抱到了懷中,冰涼的臉頰貼上了她滾燙的臉頰,墨發和她的纏在一起,妖嬈蜿蜒至腰下,月白如玉的肌膚也被她灼熱的溫度染紅了幾分,緋色更甚。

“好涼快……”醉醺醺的小人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將自己的小臉貼在了夏侯懿的臉上,不過一會兒被她熨燙了的臉便變得溫熱起來,於是她巡着他的臉頰往下靠了靠,炙熱的小臉貼在了他的脖頸上,一雙發燙的小手趁機順着他微敞的衣領滑了進去,巡着冰涼如玉的肌膚來回摩挲。

他以爲依着她的性子跟自己生氣的話定然要好一陣哄了,沒想到卻是一杯酒便解決了,不過他倒是挺喜歡她這般熱情的模樣,若是平時斷然是不可能的,心中竊笑不已,面上卻平靜如水,寒冷如冰,只是大手不經意地拂過她背上的外裳,讓她裡衣的帶子驟然斷裂開來。

“丫頭,你喝多了,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微涼的語調帶着幾分隱忍,嘴角卻早已經揚起,眼角眉梢染上嫣紅的色澤,黑眸中透着幾絲欲色。

“自然是在報復你,讓你平日欺負我!看你還敢不敢了?”

南宮墨雪惡狠狠地磨着牙,一副張牙舞爪的模樣透着幾分可愛和跋扈看得夏侯懿忍不住笑出了聲,這丫頭當真是可愛的緊,喝醉了也這麼可愛,就是惡劣了些……

夏侯懿瞳孔一縮,咬牙切齒的道:“丫頭想玩什麼呢?說來聽聽。”他的聲音透着幾分威脅和誘惑,危險的氣息卻讓她生生打了個寒顫,斜飛入鬢角的眉梢微微蹙着,眼眸緋紅都透着盈盈水光,豔紅的薄脣上殘留着滴滴醇香的酒,抿着的紅脣透着幾分咬牙的神色,眸光幽深,漆黑不見底如同夜色深海中翻滾的巨浪,帶着毀天滅地之勢。

縱使她有些不太清醒卻還是乖乖的閉了嘴不敢再說話,然而酒力上來卻叫她覺得更熱了幾分,不安的扭着身子,擡腳踢着他。

“不說話麼?方纔不是還玩得很開心?”夏侯懿鬆開鉗制着她雙手的手,用力一扯直接撕碎了她身上的衣裳,清晰而乾脆的裂帛聲讓馬車外面的影衛面色一紅,立即封閉五感目不斜視的趕車,難怪鬼影會說趕車只管趕車便是……

周身一涼,燥熱不安分的小人似是清醒了一些,身子輕顫低聲嚶嚀了一聲,夏侯懿則是再也忍不住她這般玩火自焚的舉動,直接穿透了她。

風雪嗚咽,京陵往北的官道上幾乎沒什麼馬車,就連山賊都隱在了山寨裡不曾出來,天地間安靜得只剩下風雪聲,偶有幾聲野獸的低吼也伴隨着馬車飛奔被拋在了身後。

京陵城內,一連着十日都在王府內發怒暴躁的夏侯淳今日徹底的發作了,守在將軍府內的影衛來報說今日墨雪閣沒什麼動靜,後來一探才知道已經人去樓空,洛出塵帶着她提前離開了京陵,可有人看見有五輛相同的馬車從不同的道兒朝着北齊去了,影衛們在將軍府魂衛手下吃過虧,不敢追上去……

除了大年初一那一日夏侯淳不得不帶着冷沁柔去將軍府之外,這幾日他都是宿在王妃的院子裡的,自從連家唯一的嫡子出了那事兒之後,連殷寧似乎一時間便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刁蠻任性的殷寧郡主,而真正的成了這王府後院中的主人,帶着上位者的迫人氣勢卻也更加的溫婉可人。

今日這會兒已經將近子時了,夏侯淳還沒有出住院的門,饒是連殷寧耐性再好也按耐不住過去看一眼,畢竟演戲便要演得逼真,若是不能讓他信服她又如何報復。

“梓沁,我們過去主院看看王爺。”軟榻上半躺着的華服女子朱脣輕啓,一身寶藍色的衣裳襯得她的臉龐嬌小晶亮,她知道秦王喜歡南宮墨雪,所以她的打扮就變了,總歸不能讓冷沁柔那個小蹄子得了先,等雲家的女子進門之後,再讓她們兩去鬥吧!

大丫鬟垂眉斂目站在一旁,眼底的笑意不減眸中卻是寒光四射,輕聲道:“奴婢以爲,今夜王妃可以不過去。”

連殷寧一挑眉,身子朝他傾了傾低聲道:“你這是生氣了麼?”手指上殷紅的丹寇搭在他的胸前打着圈,眼角盡是笑意和誘人的媚態。

大丫鬟一轉身將她抱在懷裡坐在了軟榻上,笑道:“我沒這麼無聊,只不過這幾日四處轉了轉,發現他讓影衛盯着墨雪閣那位的動靜,今日像是他們離開了京陵,因爲他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呢,不若讓別人去觸這個黴頭,總歸你也不是沒人陪……”

男子低沉的聲音透着幾分成竹在胸,臥房之內早已經無人伺候,就連臥房周圍的下人也都被遣散了,衆人都知道最近王爺日日都宿在王妃這裡,他們即便是再怎麼不喜王妃也不敢不聽從吩咐。

連殷寧伸手在他的眉心一點,身子已經軟在了他懷中,輕聲道:“那麼你伺候我歇息吧,這會兒着實困了呢!”

燭光搖曳,晦暗不明的照射在書房裡幹坐了一個時辰的夏侯淳身邊,洛出塵竟然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宿在墨雪閣中,並且是一連着十日!若說他哪裡比不上這個紈絝世子的話那便是他的出身低微,沒有一個讓他儀仗的後家,可是他也姓夏侯,有朝一日當這天下成了他囊中之物時,他洛王府便再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咔嚓!”一聲脆響過後,貴重的沉香木椅子負手碎裂成一片片落在地上,同組合烏黑幽深的香氣讓人極爲不悅,按理說他應當滿足了,因爲年前貶了他的職,如今他要娶平妻一事父皇也沒有怪罪他,或者說應當歸功於除夕夜的那一頓家宴呢?

想到這兒夏侯淳猛然想起來八公主的事情,轉頭衝身旁的隱衛道:“這些日子八公主都在宮中陪着皇上嗎?”

一旁的影衛見自家主子終於說話了鬆了口氣道:“回主子的話,八公主自從除夕那日家宴過後便一直在宮裡住着,連帶着芸妃也沒有離開,皇上命人修繕的出芸宮已經完成,只怕是年後便會讓芸妃搬進去了。”

夏侯淳嘴角微彎,看來芸妃母女比他想象的還要識時務,既如此他也不必大費周章的去破壞他們的關係了,畢竟南宮墨雪那等驕傲的女子,最不能忍受的不過就是男人的背叛。

“讓將軍府門口守着的影衛都撤回來,不需要盯着將軍府了,讓他們都盯着太子黨的動靜,想辦法將洛王一黨的動靜報給太子,也注意懿王的動靜,那小子拿了我的金子卻什麼都不做,當真是安靜地詭異!”

夏侯淳晦暗的神色映在黑暗中,影衛得了令退了下去,他面上的怒色卻仍舊沒消,至今他還不會大明白大半年前宮中南宮墨雪被他下藥的那一日是怎麼逃過的,而他自己種的媚藥又是誰下的,他一直以爲是冷沁柔搞的鬼,可如今看來卻不是她,她半點功夫也不會,絕不可能在那種情況下對他動了手腳,唯一的可能就是南宮墨雪做的!

門外傳來侍衛的通傳聲,這會兒已經子時了,夏侯淳才猛然想起他今日沒過去連殷寧的院子裡,不知道這會兒他的正妃是不是睡下了,這個時辰會過來他書房的自然只有冷沁柔,拋開她小肚雞腸嫉妒心頗強的話,倒也算得上是個可心的女子,一心一意爲他打算的心思無人能及。

“何人吵鬧?”夏侯淳擡眼瞥了一眼院中,果然是冷沁柔那柔弱的讓人心疼的模樣,但一想到她買通御醫誣陷正妃不孕他心底就有幾分不悅,畢竟心機深沉的女子他不喜歡!

“回王爺,是柔妃過來了,說是要給王爺送宵夜。”門口的侍衛恭敬地回道,仍舊擋着門不給她進來,自從大年初一那一日回來,王爺便三令五申的吩咐過,主院之中不許任何人擅自進入,哪怕是王妃也從不進來,更何況是最近失寵了的柔妃呢!

“讓她進來吧。”夏侯淳眯着眼看向門外纖柔的身影,她們的母親同樣是雲家的女子,可是一個生的傾國傾城,一個卻是生的姿色平平,他覺得他看上的不過是南宮墨雪的相貌,相貌卻是及不上真心的!

冷沁柔一喜,這一連着十日她每日都來,只有今日王爺出聲說話了,這代表着他原諒了自己的言行了嗎?她輕提着裙裾款款朝門內走去,手中的食盒顯得她仙子一般的打扮有幾分不稱,不過卻也是十分養眼的。

“妾身參見王爺。”柔弱扶柳的女子朝夏侯淳盈盈一拜,眉梢染上的喜色讓夏侯淳陰鬱的心情也好了幾分,殷寧就不會如她一般知心,饒是今日這般自己沒過去她的院子她也不會差人過來問上一句……

“起吧,這些日子可還好?”夏侯淳輕輕地問道,修長的指節在桌上敲擊,然而他眉宇間的厲色卻掩不住,看得冷沁柔心底一驚。

“回王爺的話,妾身甚好,只不過想到從前自己的行爲頗覺得愧疚難當,幼稚可笑。”她低垂着頭,露出一截雪白的頸子,輕輕地將膳食擺在桌上仔細又溫柔,只要是個憐香惜玉的男子多半都會動心的吧。

夏侯淳想到過幾日要過門的雲婉潔心底一陣煩悶,他並不想娶一個心思都不在自己身上的女子爲妻,只不過她雲婉潔是雲國公府唯一的嫡女了,自己想要鞏固勢力就不得不娶她,如今想來倒是委屈了柔妃……

“這些日子委屈你了,可是本王的後院如今交在你手中打理,便不希望後院起火,本王相信柔妃知書達理醒的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你若生了兒子,不管是否長子都養做嫡子,本王不是迫於壽昌伯府的壓力答應的,而是爲了你的一片心意。”

冷沁柔難以置信的看向說話的夏侯淳,他終於看見了她的一片癡心嗎?他終於肯相信她當日御花園中沒有給他下藥了嗎?一時間喜不自禁竟然低泣了起來,她自然記得母親說過的話,於女子而言權勢地位都不重要,只有夫君的寵愛最重要,她一生悽惶就是因爲自己的爹寡情薄倖惦記着雲紫萱而娶了旁人。

“妾喜不自禁,請王爺別取笑。”冷沁柔止住淚水,輕聲道,她自今日起便能名正言順的站在他身旁,有朝一日他成了這一國之君,皇后的位置還怕會是別人的麼?

夏侯淳臉上又恢復了溫潤如玉的笑意,方纔的因無神色一掃而空,在他心底永遠看不慣那出身高貴並且飛揚跋扈的南宮墨雪,倒是喜歡冷沁柔這般小鳥依人較弱的女子,也因爲這個連殷寧不受寵……

一夜春雪吹散無限寂寥。

五輛從京陵出發的馬車都在山路中慢慢地消失在了跟在後面的影衛的視野中,無功而返的影衛不只是秦王府的,還有太子府上的一干人如今個個都跪在東宮之中。

雪地上跪着一衆一身風雪的黑衣人,夏侯泰神色陰鶩地看着他們一言不發,文舒蘭這些日子都早睡早起,似是安心養胎實則是不願意搭理夏侯泰,畢竟女子的冷心比起男子來說更加狠得下心去,她已然倦了這權勢鬥爭的遊戲,自然是能避着就避着,反正只要文家在一天她就是這太子妃一天!

“一羣廢物!本宮養着你們便是要你們將人跟丟的麼?連一輛馬車都追不住,你們還能做什麼?”夏侯泰額角上青筋暴起,畢竟這一連着十日洛王世子宿在墨雪閣已經讓他肝膽俱裂了,如今將讓將人跟丟了!

“殿下息怒,雖說人跟丟了,可是弟兄們卻發現一個有趣的事情,除了咱們還有秦王的人也盯着洛王世子呢!”領頭的黑衣人低聲說道,畢竟主子對清靈公主的心思大家都明白,沒想到的是秦王竟然也存着一樣的心思。

果然夏侯泰聞言猛地看向說話的領頭人,一張殷俊卻顯得暴戾的面孔上透着幾分沉思,片刻之後他終於露出一些笑容,轉身道:“都滾下去,明日約秦王去倚翠樓喝酒!”

地上跪着的黑衣人都鬆了口氣轉身消失了,大殿之內站在屋檐嚇得文舒蘭卻是指節泛白掐進了廊柱的木頭裡,碎屑混合着腥紅的鮮血流了下來,滴在地面上驚了身後跟着的大宮女。

“太子妃息怒,太子妃請保重龍子!”大宮女伸手扶住她已經快要臨盆的身子,身後的小宮女也慌忙用錦帕纏住了她流血不止的手指,幾個人架着她往棲霞殿走去,還有幾名小宮女慌忙朝太醫院去了。

“本妃都不覺得疼,你們慌什麼?”文舒蘭擡眼瞥了一眼驚慌失措的衆人,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他們不過是要她肚子裡的種,可惜了這個連這個種都不是他們要的呢,一出生她的孩子便會被人換掉,哪怕是過得再不如意,也只能將姓墨的小賤人的兒子寵上天去,起碼名譽上他會是這天底下最正統的繼承人!

一衆宮人斂氣屏聲地各司其職,卻也絲毫不能馬虎的將她腳上的宮靴脫下,換上乾淨柔軟的室內鞋,在大殿之中加了好幾個炭火盆,又怕她悶着了輕輕地打開了窗戶,處處精心照料,而她就像是一個任人擺佈的玩偶,以爲青梅竹馬的愛慕之心能讓他成爲自己的良人,換的如今可笑至此的境地!

很快,陸小太醫便跟在方纔去太醫院的宮女身邊快步走進了棲霞殿,一入眼便見到太子妃手上盡是血污也不由得大驚失色,連忙放下手中的藥箱恭敬問道:“敢問太子妃這是怎麼傷的?”

文舒蘭垂眉不語,她身旁的大宮女則是恭敬道:“陸小太醫,太子妃這是不小心碰到了廊柱了,您快給她處理傷口吧,別的地方應該無大礙。”

男子眉目清明,立即明白過來是因爲什麼原因,於是連忙打開藥箱,徑自配藥去了,陸家的御醫唯一的優點便是醫術高明且話極少,世世代代在東辰皇宮中做太醫卻個個都能衣錦還鄉,無一人捲入這後宮爭鬥之中。

不多時,文舒蘭手上的上已經被處理好了,陸小太醫吩咐着大宮女平日需要注意的地方,又將藥留給了大宮女之後才離開,文舒蘭卻始終不曾動作,即不說話也不動,看得一種宮人都傻了眼,這會兒已經後半夜了,方纔太子處理完影衛之後便直接去了墨小夫人的房裡,這會兒就算是給他們一百顆腦袋也無人敢去打擾的。

東宮中爭風吃醋的局面並沒有發生什麼過大的改變,而金蓮宮中卻已經是雞飛狗跳了,大半夜的顯得尤爲惹人注意。

事情自然要從十日之前蓮皇貴妃性情大變將十七皇子的乳孃送進了北疆大營的紅帳說起,蓮皇貴妃因爲乳孃穿着暴露,在徽王面前給十七皇子哺乳一事,直接將乳孃送進了北疆大營的紅帳不說,還讓太監叮囑北疆大營管理紅帳的軍官對她特別照顧,於是不出十日那乳孃已經死在了北疆大營之中,聽說連個全屍都沒有了。

徽王今日不知怎麼白日同辰妃娘娘過來探望了小皇子之後便怒氣衝衝的離開了,而皇貴妃娘娘也在宮中發了一天的脾氣,知道這會兒大半夜了還將整個宮中的奴才都召集到了院中,寒冬臘日的在風雪裡凍着。

“若是今日你們不將通風報信的人供出來的話,那麼便都給本宮跪着,跪到明日一大早,本宮自會請了福大總管帶人將你們都送進暴室中去,本宮這金蓮宮容不得作威作福的小人!”

一身穿着金絲五彩八鳳華服宮裝的蓮皇貴妃立在房檐下面,手中拿着新換好的暖爐,睨着院中簌簌發抖的衆人,挨個兒將他們的眼神都看在眼裡,沒有落下一個,這宮裡不乾淨她以前就知道,只不過她前些日子處理了那個乳孃是故意爲之,結果不出所料是她不知道的眼線將秘密說了出去,既然她在這宮裡活着一日,那麼她便要安穩的過一日。

“皇貴妃娘娘,奴婢們一心只爲您着想啊,沒有人敢有二心啊!”

爲首的大宮女錦紅哀聲道,她是自樑府跟過來的奴婢,向來是皇貴妃最爲看中的大宮女也是她的心腹之一,如今卻連她也被推出來一併跪着,衆人一時間都沒了主心骨,人心惶惶。

“錦紅是本宮這些年最爲信任的人,不過如今出了這事兒本宮也不能偏幫着你,你們都給本宮看清楚了,誰纔是你們真正的主子!若是明日一早不供出來那個將乳孃之事傳揚出去的狗奴才,那麼便一道兒進暴室去!”

女子微微揚了聲調,當初她被關在地下每次都是這條衷心的狗給她下媚藥,如今自然也不能薄待了她,總歸是要死的有鼻子有眼的不是?

居高臨下的女子轉身朝大殿之中走去,今日她還沒來得及給她親愛的姐姐下藥呢!說起來這一連着十日夏侯徽都沒過來,莫不是已經將她這好姐姐給忘了找了別人?

女子點了一盞昏暗的煤油燈,打開了房間裡的機關,朝着地下走了進去,角落裡縮着滿身是血卻又發佈出半點聲音的樑青蓮,身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讓女子忍不住皺眉轉瞬間卻又笑了起來,輕聲道:“這幾日折騰你那兩個小畜生有些乏味了呢,不如今日換個玩法如何?我記得姐姐當初可是每到夜裡便會給夏侯徽發密信,這會兒不如我給他送一個試試?想必十幾日不見了他如今如飢似渴呢!”

女子長長的丹寇在委頓於地上半死不活的樑青蓮身上劃了幾道,鮮血從她發皺的皮膚上流出來,然而卻抵不過她心底的痛,這個魔鬼竟然虐待她的一雙兒子!

密室的機關再次關上,樑家參與修繕青蓮宮時暗地裡設了這個密道,作爲樑家人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再加上從前夏侯徽對自己所做的事情,如今一併還給這對夠男女豈不是更好?

很快,女子手中的書信便已經寫好,從窗外的招來飛鴿按照樑青蓮慣用的方法將密信綁在了它身上,雪夜靜謐的讓人心慌,偏殿裡哭聲正大的十六皇子和十七皇子都哭啞了嗓子,可所有的宮人都在院中跪着,無人照應。

一炷香之後,這段日子原本宿在辰妃宮中的夏侯徽果然應邀而來,風塵僕僕的少年帶着幾分陰鶩和老成,不似平日裡鬥雞走狗的模樣,反倒是多了幾分沉穩和可靠。

“蓮兒!你終於給我傳信了。”

夏侯徽扔下身上的大氅直接朝她身上撲了過去,這些日子母妃心力交瘁他不得不陪着,可是畢竟皇姐失蹤連秦王府的影衛都尋不到蹤影,他早就不抱希望,偏生小十七生病了,蓮兒也不理他生生將他憋壞了。

女子輕哼一聲,眼波流轉嗔道:“今日不是還爲了那個乳孃生我的氣?這會子又裝出一副癡情的模樣來了?”

白日辰妃和他過來看小十七的時候,發現小十七還餓着於是他便發了脾氣離開了,這會兒一想倒是自己多慮了,她再怎麼脾氣不好也是孩子的親孃,斷然不會虧待了自己的孩子的,況且最近兩個孩子都病了,想來也是因爲沒來得及照應才忽略了的,想到這兒夏侯徽面色一紅,低聲道:“蓮兒我錯了……你若是生氣就罰我吧……”

女子被他咯吱的輕笑不止,眼角卻閃着一絲絲冷凝,樑青蓮如今你可還能得意得了?沒想到我這個死人會從地底爬出來吧?每日折磨你的兒子,睡你的男人還讓你聽得見卻什麼也做不了!

“知道錯了?那好好伺候我便饒了你!”

女子的聲音控制的很好,堪堪能讓地下密室中的人聽的一清二楚,大殿之外卻絲毫也聽不見,夏侯徽得了她的允許自然是直接撲了上去,不一會兒大殿中便響起了曖昧的聲音,而底下密室中空有一身野心報復的樑青蓮卻只能在破舊的牀榻上不能動彈,口中流出來一股新鮮濃重的鮮血……

千里之外的北齊京城祁都,長公主府內一隊配備齊全裝備嶄新的暗衛已然整裝待發,人人面前都是西北名駒汗血寶馬,每個人都是她親自挑選出來的一等一的高手!

一身戎裝的軒轅瑾似乎早已經忘記了長達半年之久的恥辱牢獄經歷,她手腕上的傷疤卻時刻提醒着她南宮墨雪是如何挑斷了她的手腳筋廢掉了她一身功夫又將她囚禁在東辰暗無天日的地牢之中的。

她手中把玩着最新的火箭,檢查着手上的彈藥裝備,轉頭衝身後的影衛們高聲道:“都明白這一趟我們要做什麼嗎?”

“抓人!”影衛們齊聲答道,肅殺嚴整的聲音透着冰冷的寒涼。

女子一馬當先朝前奔去,轉頭看向身後的數十人:“出發!本宮要活的!”

與此同時,懿王府內將人安全送出京陵的一衆影衛也都回來覆命,整裝待發的一衆影衛個個都已經準備好了動身去北齊,他們騎馬腳程會比馬車要快一些,並且他們走山路不走官道,先到祁都探查清楚軒轅瑾的動向才能順利的將人給捉了。

“嫣然,這次的任務交給你我很放心,不過因爲鬼影不放心,所以他會跟你一起去。”

洛出塵微微抿着脣,冰冷的銀製面具下閃爍着銀光,森冷而嗜血,一身玄黑的袍子襯得他脖頸白皙,透明的經脈微微泛着青色,顯得臉白的更加的不正常。

“影主放心吧,嫣然處的任務從未失敗過,這一次也是一樣,軍令狀已經立了,影主等着兄弟們的好消息吧。”

玉嫣然微微一笑,一張中性的小臉上透着肅殺和嚴謹,她是影殺第二的殺手,並不是浪得虛名的,鬼影跟着她她自然是更放心,畢竟主子身邊每個人他們都不太安心。

洛出塵一挑眉,他並沒有讓嫣然立軍令狀,不過依着她的性子確實也是如此,他伸手將懷中的黑玉令牌遞給玉嫣然,低聲道:“千年冰魄是重要,可是懿和雪丫頭的性命更重要,你們負責配合他們尋找千年冰魄的下落,同時也要保護他們的安全。”

“是,影主放心吧。”玉嫣然和鬼影同時答道,他們自然是分得清輕重緩急的,畢竟主子和雪兒此行並不安全,虎視眈眈的人那麼多,派出去的影衛要除掉殺手容易,可是北齊本身的勢力卻很難,畢竟他們寡不敵衆。

一批批的殺手緩緩地朝着京陵的四面八方散開來,不同裝扮不同年齡不同性別的人都紛紛到了他們該去的地方,往北去的絲綢商人人數最多,其餘的都分散成北上尋找親戚或者是單獨的旅人,洛出塵獨自立在空無一人的院中,靜靜地矗立着看着北邊的方向,這會兒他們快到邊境了吧。

無影安靜地立在洛出塵身後,他知道影主是在想這主子和南宮姑娘到哪兒,明明昨晚主子派人讓影主過去將軍府的,影主卻堅持不去,這會兒獨自站在這兒叫人看得心酸。

“影主,天兒不早了,明兒還得上朝,不如您先回房睡上一會兒吧。”無影輕聲道,他雖然不如青影小子伶牙俐齒,卻也深知影主的性子,這兄弟兩個一個比一個倔,卻也一個比一個驕傲!

洛出塵出神的看着北邊的天空,漫天飛舞的大雪瀰漫在空氣中,落在他玄黑色的裘皮大氅上結了厚厚的一層霜色,透着冰寒徹骨的清冷與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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