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罌粟毒 001 癡傻前生
諾大的鳳辰宮中只有一個掌燈的大宮女在身邊,南宮墨雪擡頭看着殿裡殿外的紅綢幔帳,有些心酸的流下了眼淚。
他曾經許諾過的榮寵一世就是如今冷冰冰的鳳辰宮?她南宮墨雪寧願不要!
如今已經五更天了,宮裡的花轎應該已經到了將軍府的門外了吧!南宮墨雪嘆了口氣,罷了,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呢,更何況他夏侯淳還是當今聖上。
雖然百般不願,然而面對言笑晏晏的善良表姐她又怎能拒絕?好歹是自家姐妹,勝過滿朝文武削尖了腦袋想要塞進這後宮之中的女人不是嗎?
夜裡三更天夏侯淳就差人來調走鳳辰宮所有人手,說是爲今天迎娶貴妃做準備,南宮墨雪看着眼前的宮人們一個個消失,沒有人記得身爲皇后的她如今身懷六甲,還有半個月就臨盆了。
唯獨梓鳶丫頭不願去搶那彩頭,呆在自己身邊伺候着,還是從小跟在身邊的丫頭親!
“皇后娘娘,您再歇息一會兒吧,別累着身子。”梓鳶將火盆中的炭火添得更旺一些,擔憂的看向自家小姐。
小姐心中定是苦的吧,皇上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竟然將伺候的人全部調走,梓鳶心裡腹誹着,爲自家小姐感到不值。
“梓鳶,你說這世上真的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嗎?”南宮墨雪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有些諷刺的看着自己的肚子。
自己還未臨盆,丈夫就迫不及待的迎娶新人,他哪裡還記得當年求娶的信誓旦旦呢?
“小姐,快別想那麼多了,安心養胎吧,陛下已經說過您生下的這個孩子一定是當朝太子,所以您不必多慮。”梓鳶有些心疼自家小姐的癡心,但是卻沒有辦法改變什麼。
“是呀,我是母儀天下的皇后,我的兒子出生就是太子,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南宮墨雪不知道今日爲什麼總是覺得心裡十分不安,許是腹中的孩兒太調皮了吧!
南宮墨雪如今八個半月的身子已經十分笨重,她看着銅鏡中自己有些臃腫的臉龐,原本英姿煞爽的將軍之女已然不見,只剩下一個眼神空洞的深宮怨婦。
原本宮中的規矩來辦,迎娶貴妃並不需要皇帝親自上門,可夏侯淳卻說表姐嚮往民間女子的嫁娶,希望夫君能騎着高頭大馬將她迎回家中。
貴妃再高貴也不過是個妾,夏侯淳如今的舉動不就是想讓全東齊的人知道她溫文爾雅秀外慧中的表姐冷沁柔屈居貴妃委屈了嗎?
日頭漸漸爬上天空,揮灑盡了一夜的陰霾。
南宮墨雪因着自己身子不便辭了今天的主婚和敬茶,她實在是不願意看到表姐對着自己的夫君撒嬌的樣子。
一覺好眠,偷得浮生半日閒。
南宮墨雪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未時三刻了,如今皇上和他的新婚貴妃正在朝陽殿中宴請百官吧。
南宮墨雪揉了揉跳得厲害的眼皮,喚來梓鳶給自己準備用膳,即便是再怎麼難受也不能苦了腹中的孩子,南宮墨雪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腹部,慈愛的低聲和他說着話。
就在南宮墨雪又快要睡着時,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尖利的鳥叫聲。
一隻成年蒼鷹撲打着窗棱,把南宮墨雪驚了一跳。
“梓鳶,放它進來。”南宮墨雪吩咐道。
父親養的蒼鷹爲何會飛到自己的鳳辰宮來?疑惑間梓鳶已經打開窗戶,將它放了進來,蒼鷹安靜地停在梓鳶手上,只是不斷地用它長長的喙啄着自己的腳。
梓鳶將他腳上的布條取下,遞到南宮墨雪手中,南宮墨雪眼皮跳的更加厲害了。
這布條上帶着濃重的血腥味道,她不安的打開布條,看到了令她幾乎昏厥的字眼。
狡兔死,走狗烹。
這是哥哥的字,哥哥他怎麼了?將軍府怎麼了?爹爹還在宮中赴宴,怎麼辦?
梓鳶本就是南宮墨雪從將軍府帶來的人,她看到布條上的字之後,反倒比南宮墨雪鎮靜。
“小姐,我們先從密道出去吧,幸好將軍早有防備,梓鳶陪着你,不要怕!”
梓鳶比南宮墨雪長兩歲,自幼跟在哥哥身後習武,武藝雖比不得自己,但也是十分了得,她不肯丟下自己嫁人,於是便一直到了這個年紀還留在宮中。
南宮墨雪任由梓鳶給自己穿好平常人家的鞋帽,兩人打開了金絲楠木大牀之後的屏風暗道。
當初夏侯淳登基之時,自己爹爹就多了一個防備,加修了這個密道,沒想到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南宮墨雪拖着疲憊的身子,在梓鳶攙扶下從密道中倉皇逃出了皇宮。
她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果決的性格讓她迅速接受了如今南宮家的災難,如今只是思索着如何能夠救出自己的哥哥和爹爹。
幽暗潮溼的地道並沒有成爲南宮墨雪的阻礙,她提起氣來護住腹中的胎兒,僅僅用了一刻鐘,就同梓鳶一起走到了風紀藥房的後院。
風記藥房在將軍府背面,只用繞過前面那條鬧市街,她就能見到哥哥了。
南宮墨雪不顧梓鳶和將軍府門客的勸阻,一定要和哥哥一起離開,不然她對不起南宮家列祖列宗。
南宮墨雪從風記藥房側門走出,平日裡熱鬧非凡的街道如今空無一人,然而她已經聽到了近處傳來的打鬥聲以及令她作嘔的濃烈血腥味。
南宮墨雪知道自己這樣闖進去只會給哥哥添麻煩,於是她靜靜的坐在馬車上,等待哥哥突圍出來他們就離開。
越來越近的打鬥聲以及刀劍刺入身體的聲音讓南宮墨雪幾次要跳下馬車,然而梓鳶都死死拉住了自己。
漫長的等待,終於在街頭轉角處先露出哥哥的身影時結束。南宮墨雪心痛的看着滿身劍傷的南宮墨璃,哥哥平日裡最喜歡的琉璃玉佩也斷了,從髮髻到靴子上全是模糊的血紅一片,她知道她錯了,她不該執意嫁給夏侯淳,她不該相信這種狼心狗肺的男人。
“哥,上馬車。”南宮墨雪對着奮戰的哥哥喊了一聲,隨即驅車向前。
然而就在這時,三枚黃金重箭從南宮墨雪的身後射向了哥哥,南宮墨雪眼睜睜的看着親兄長被長箭射中,最後倒地身亡。
“不……”南宮墨雪突出一口鮮血,她絕望的回頭看向那馬上的男子。
“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殺我家人?你還算是個人嗎?”南宮墨雪從馬車中跌下,笨重的身體摔落在地上,然而她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夏侯淳你竟然用我送給你的黃金重箭射殺了我至親的兄長,你好狠的心吶!
“小姐!”梓鳶跳下馬車,連忙扶住南宮墨雪,她拔出劍來護在小姐身邊。
冷沁柔朝着身後的禁軍使了個眼色,五個身形高大的禁衛軍輕而易舉的將梓鳶丫頭擒了下來。
南宮墨雪朝着哥哥的方向一步步爬過去,突然她面前出現了一雙大紅色的龍鳳墜彩寶的小巧鞋子。
“我親愛的表妹,表哥已經斷氣了,你就是爬過去也沒用了啊!”
冷沁柔捂着嘴輕笑着,諷刺的看着滿身髒污的南宮墨雪。
“我南宮家哪裡對不住你?你害我家破人亡?”南宮墨雪狠戾的看向眼前的表姐,她當真是瞎了眼,纔會收留她們母女。
冷沁柔委屈地朝夏侯淳看去,滿眼淚水彷彿此刻家破人亡的是她自己。
夏侯淳陰冷地朝禁衛軍看了一眼:“那個丫頭賞給你們了。”
隨即走到南宮墨雪面前,緩緩地低頭道:“你小小的南宮家憑什麼統領文武百官,你不過是出生比沁柔好一些,憑什麼待她們母女如下人一般,南宮墨雪看看你自己,除了會武以外一無是處,哪點比得上沁柔。”
南宮墨雪眼看着梓鳶丫頭被辱,卻絲毫不能動彈,聽着這字字誅心之言,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都是自作多情,並且可笑的斷送掉了南宮府闔府上下五百多條人命。
“你忘了你給我的承諾嗎?你忘了我腹中即將出生的孩子是你的親骨肉嗎?夏侯淳,你就是個畜生。”南宮墨雪一口血噴在他明黃的袍子上,惡狠狠地看着這對狗男女。
“你還真是蠢得可以,說你癡傻也不爲過了!淳哥哥一開始看中的就是我,只不過爲了利用你南宮府才委屈娶你的,皇后,你也配?順便告訴你,姨母也是我和娘殺的。”冷沁柔笑着好心的解釋道。
夏侯淳見該說的已經說完,讓人從馬車上拖下來早就被擒下的南宮將軍。
南宮墨雪見意氣風發的爹爹如今成爲階下囚,睚呲欲裂的神色,流下了兩行血淚。
夏侯淳揮起手中的長劍,南宮墨雪就看見自己爹爹身首異處,甚至帶着溫度的熱血噴撒了她一臉。
“不……不……”南宮墨雪撐着地想要上前阻止,卻被冷沁柔斬斷雙腿,她艱難的在血泊中爬行着,自己的和家人的血在她身下匯成一條小溪,刺目的腥紅。
“皇上,臣妾有些暈血了呢咱們趕快辦完最後一件事,回宮去吧!”冷沁柔見事情已經差不多了,便不想再多呆,趕緊打掉那個孽種,絕了後患纔是正事。
夏侯淳聞言點了點頭:“來人,打掉廢后南宮墨雪的孽種,朕的皇后乏了。”
話音剛落,立刻就有兩名年紀較大的太監上前來,將一碗紅花灌進南宮墨雪的嘴裡,她甚至來不及掙扎,便見自己的下身開始大出血,骨肉分離的痛蝕骨而綿長。
南宮墨雪擡起血肉模糊的臉,用盡最後的力氣看向面前的這對狗男女:“我南宮墨雪對天發誓,若有來生,必報此仇。”
南宮墨雪狠狠地朝牆邊的柱子撞去,一代忠將在無情的政變中被滅門,廢后南宮墨雪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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