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毒心005 幼齡王妃
三月初三龍峰峰頂太廟祭天,有刺客刺殺夏侯雲天幸得秦王一路護衛,八公主夏侯櫻捨身擋駕獲救,刺客當場被趕來的禁軍誅殺,身上也沒有留下任何可循線索,天子震怒下令新任洛王徹查此事。
八公主夏侯櫻救駕有功,從未時遇刺後陷入昏迷一直未醒,夏侯雲天感念她孝順忠厚,在草草完結的祭天儀式上特加封護國公主封號,食邑十萬戶,良田千畝,封地永安七城。
當日夜裡子時三刻,太醫院的所有太醫都對八公主受的重傷束手無策,傷口穿透經脈人已經昏迷過去,均言只能讓八公主硬挺過去沒有別的法子,實際上也就是等死,氣的夏侯雲天震怒連斬八名御醫,最後還是芸妃突然想起來天下第一神醫鳳欒如今就在京陵,可以試試請他來給夏侯櫻救治。
於是宮裡一紙加急詔書傳到將軍府對面的鳳府,請神醫鳳欒進宮替護國公主治傷,揚言無論如何也要保她性命無虞,無論結果如何都賜神醫鳳欒黃金萬兩,任取東辰國庫極品藥材五件。
洛王府內,準備明日一早便啓程的洛王夫婦和耶律錦秋剛從夏侯懿他們的院子離開,朔方城的影衛傳來消息稱確實尋到一名中年男子長相與夏侯雲天神似,不過對方似乎對耶律這個姓氏十分陌生,不像是認識夫人的樣子……
南宮墨雪瞥了一眼仍在桌案前整理密函的夏侯懿,嘴角微微彎了一下,翻了個身在榻上繼續睡了過去,今日未時刺殺一事之後,祭天儀式便草草結束,除了八公主得了封賞之外,看似沒被封賞的秦王實際上纔是最大的受益者,再看當時冷沁柔眼底的狂喜之色,南宮墨雪才知道她報仇的時間快到了。
“夫人睡在這兒難受嗎?不然我抱你過去牀上睡?”夏侯懿微微擡了下頭,轉過臉去看着南宮墨雪睡得不安穩的背影問道,他即便是再怎麼專心地看手中的密函,眼睛也會不由自主的看她,她的每一個神情和動作都讓他挪不開眼。
“唔……不必了,我就在這兒睡吧,等你忙完了我再回牀上睡……”
南宮墨雪迷迷糊糊的答道,轉了下身子繼續睡,今日睏倦乏力的感覺明顯已經到了她的極限了,馬車裡顛簸了五六個時辰,再加上今日的那一出大戲,這會兒鳳欒在宮裡想必也是要使壞的,也不知道他會對尊貴的護國公主下什麼藥。
聽她這般說,夏侯懿索性放下了手中的密函,轉身到軟榻前,彎腰打橫將她抱了起來朝牀榻走去,一邊走一邊笑道:“是我想的不周,今日就先睡吧。”
睡得尚未清醒過來的南宮墨雪半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只見他墨黑如瀑的長髮披散在背上,一雙深邃的黑眸閃爍着笑意,那張妖孽的臉上還是淺淺的笑容,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冷酷無情的修羅殿下變成了這般妖嬈肆意的笑面殺神了,又或者是說這本就是他?
“那你的那些密函怎麼辦?”
雖然不清醒但是南宮墨雪卻是知道洛美人去了北疆,北疆和西北邊疆戰事一觸即發,每日的公文諜報都多得他看不過來,況且私底下的密信也數不勝數,若是堆積到明日的話,不知道他要忙碌到什麼時辰……
夏侯懿和衣抱着她躺下,笑了笑道:“那些東西明日交給影衛處理也是一樣的,重要的我都已經處理了,別擔心。”
說話間他微涼的手指輕輕地捏了捏她的小臉,輕聲嘆了口氣將她圈在懷裡,兩人都沉默着各自猜測月底賞花宴的事,思緒漸行漸遠……
出芸宮裡,給八公主請過脈的鳳欒收起了一排的金針,神色肅穆卻又帶着幾分譏誚之色,這個芸妃果然是個狠角色,如今八公主救駕有功,她們母女在宮裡的位置自然是水漲船高,只不過她爲了讓夏侯櫻能得了夏侯雲天的喜愛,還當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呢!
“吱呀”一聲響過,一身月白錦袍的鳳欒從內殿裡踏出,面色和曦帶笑,如同九天神祗下凡飄渺而高潔。
“鳳神醫,小八她如何?”夏侯雲天沉着臉皺着眉問道,面色沉重。
雖說他心裡對這個女兒沒有特別的寵愛,不過自從琳兒死了之後這個女兒也成了唯一還在自己身邊的女兒,從長公主到六公主,每一個女兒都成了政治工具送往各個藩王勢力或者是別國聯姻,就連向來聰慧的三公主也被他狠心送去了大食國,只一個最疼的女兒七公主也沒了之後,他纔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小八,如今看來女兒還是親的好,這般捨身護着他的女兒,得他寵愛也是應當。
一身白袍的鳳欒微微頷首轉身道:“八公主她身受重傷,傷口極深損傷了左肩的經脈,險些便迴天乏力了,不過好在八公主福大,刺客的劍尖失了些準頭,雖是穿透了八公主的肩甲骨,傷及心脈卻還來得及。”
在一旁守着的王爺宮妃們都齊齊鬆了口氣,今日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裡,秦王從八公主受傷之後一系列救治便一直不肯離開,說是八皇妹爲了救他受的傷,他要看着她醒過來,以致於到現在他的傷口也只是草草的包紮了一下。
“那小八她何時能醒過來?”夏侯雲天眼中透出一絲欣喜,先前因爲大殿失儀的事情他對這個女兒十分不滿,可如今這些在他看來都是天真浪漫的表現,反觀清靈確實心機深沉沒有半點少女的模樣。
鳳欒迅速地在桌案上的宣紙上寫下藥方並且留下了指明瞭每日八公主的飲食和需要注意的事情,而後才從容答道:“請陸太醫每日按照這些配藥吩咐出芸宮裡的宮人如此照顧八公主,待十日後她傷口結痂約莫就會醒過來。”
芸妃一臉焦急的模樣撲上前來,像是突然站不穩摔倒下去,眼看着就要撲在鳳欒身上,鳳欒一個利落的閃身,手上卻灌注了三分真氣虛扶了她一下,不着痕跡的退開身道:“芸妃娘娘想來是傷心過度怒極攻心導致氣血不足,還是臥牀靜養休息穩妥些。”
衆人只見原本溫潤如玉的男子臉上瞬間斂住了笑意,身上也多了幾分凌厲之色,鳳欒心想這母女兩果然是急過於切了,想來他的藥用的還不夠多呢!
夏侯雲天轉頭呵斥芸妃身後的宮女們,沉聲道:“還愣着做什麼,趕緊扶芸妃下去寫着,都是些沒眼力見兒的東西!”
皇后文氏立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這一切,知道今日她才知道比起自己的性命而言她對這個男人也沒有多深的感情,即便是有這二十年也早已經被消磨殆盡了,等舒蘭身產之後,這天下便是他們文家的,而她再也不用在他面前戰戰兢兢的了。
芸妃沒料到一介醫者功夫竟然也這般了得,索性作勢一下子暈了過去,被身後的宮女接住扶了下去,而一直沉默的秦王卻突然皺着開口了。
“鳳神醫醫術高明,小八能得神醫救治實乃她運氣,可是這會兒她尚未醒來,小王懇請神醫留在宮裡親自照顧小八,待她醒來再離去可好?若是鳳神醫覺得不便,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小王都盡力滿足……”
夏侯淳的右邊胳膊上的紗布已經被血染頭,草草包紮過卻顯得十分狼狽,然而他這副對捨命相救的皇妹關心至極的模樣卻讓太子一下子變了臉色,其餘年輕的皇子都站得較遠無人有動作,而一衆宮妃也都屏聲斂氣無人說話。
聞言夏侯雲天面色微暖,偏頭仔細打量着自己這個出身低微的兒子,見他面色凝重盡是擔憂不禁點了點頭,在他看來秦王手段頗多卻不夠血性,若是將這江山交到他手中的話,難保不會被其他的兒子奪了去,因此他一直將政事交給他實際上他手中卻沒有兵權,今日已是倒讓他有幾分刮目相看了。
“嗯,老三說的是,鳳神醫不如便在這宮裡住下吧,醫者父母心,等小八醒了神醫再離去朕也放心。”
鳳欒的面色一沉再沉,這麼多年來只要是能救之人他都會盡力救治,然而這姓夏侯的人他卻一個都不想救,況且這個夏侯櫻當初怎麼對待雪兒的他也是知道的,沒給她順手下毒便已經是手下留情了,他們竟然敢這般厚顏無恥?
“秦王此言差矣,鳳欒一介布衣又是有家室之人怎可住在後宮之中?八公主已經脫離險境只是尚未醒來而已,這般說辭是不信鳳欒的醫術?既然如此那麼還請諸位另請高明,鳳欒行醫七年雖算不上是妙手回春卻也擔待不起誤人性命的責任,告辭!”
言罷他拿着自己的藥箱轉身便要離去,面色沒有不悅卻已經是面沉如水,被他這般狂妄的話回的啞口無言的夏侯淳怎麼也沒想到這天下第一神醫竟然是個如此狂妄之人,想來跟南宮墨雪那個丫頭走得近的人,個個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放肆!既然鳳神醫知道自己只是一介布衣,又有什麼資格同我夏侯皇族講條件?”
太子一臉陰鶩的開口呵斥道,他昨日命影衛再三查探之後,發現那個刺客竟然是混在皇城軍裡進去的龍峰,想着他這個不省心的三皇弟又一次輕而易舉博得了父皇的喜愛,他心裡就一陣憋悶,這會兒正好撞上了一介不已也這麼囂張,正好拿來開刀。
鳳欒微微擰着眉,回頭瞥了一眼滿眼陰鶩的夏侯泰,淡入水的淺灰色眼眸在夏侯泰臉上淡淡一劃,突然笑了笑正色道:“景家家主的兄長這個身份如何?”
大殿內一下子安靜了,方纔等着看戲的衆皇子宮妃都頓時肅穆起來,景家如今的家主可是景千姿,傳聞她卻是是有兩位兄長不願接任家主的位置,因此她在接任只是曾貼榜昭告天下,景家家主有兩位兄長在外,執景家紫玉碟。
夏侯雲天的神色一下子變得莫測起來,他自然是知道蒼無涯離開皇宮之後一直都住在京陵,也不見他去別的地方,並且還成了鳳欒的岳父,如今看來蒼無涯確實也不知道當年事情的真相,只不過是碰巧救了懿兒性命而已……
“太子不得無禮,鳳神醫進宮來給小八救治已是仁義,福泉送鳳神醫出宮,答謝之禮真會差人親自送到鳳府去。”
鳳欒微微點了下頭,拿着藥箱往外走,一夜未睡還要給夏侯櫻下毒真是不容易,好歹他也是個正經大夫,這種事情若是師兄在的話定然會十分樂意,可惜了!
被搶聲的夏侯泰和被拂了面子的夏侯淳都暗自咬牙,沒想到鳳府兩兄弟竟然是景家家主的兄長,這麼多年也無人知道的事情,他偏生近日說了出來,目的不言而喻,如今京陵局勢混雜這般也是爲了自保吧……
立在一旁的德妃斂着目微微笑着,清靈身邊有這麼多朋友,日後京陵真的亂了她的安危也無須擔心,這樣她也放心。
辰時三刻,夏侯雲天帶着一衆宮妃剛從出芸宮出來打算各自回去歇息時,禁軍來報說前幾日到京陵的樓蘭公主摩納靈若帶着使臣們在宣政殿求見。
福泉聽了之後悄聲在夏侯雲天耳邊道:“皇上,樓蘭公主求見。”
一聽在京陵驛站裡因爲水土不服稱病好幾日的樓蘭公主終於痊癒,精神抖擻的帶着她的侍衛和侍女們進宮面聖一事,作爲一國之主的夏侯雲天也不能推辭,況且他見過這位公主的畫像的,美若天仙……
“各位愛妃都各自散了吧,朕有事去宣政店了。”夏侯雲天神色晦暗,擡腳便離開了出芸宮,丟下一羣面面相覷受到驚嚇的宮妃,走了。
大宮女低聲在文皇后耳邊說了幾句,其他的宮妃也都各自有丫鬟上前稟報,只是一轉眼間,所有人都知道了貌若天仙的樓蘭公主進宮面聖之事,個人心思各異回到了自己宮中,卻都睡意全無。
天邊泛着魚肚白,昨日折騰了一整日,這會兒整個人都是昏昏欲睡的,夏侯雲天強打着精神進了宣政殿,只見大殿之中立着一羣樓蘭的使臣,個個精神矍鑠等待着他的到來。
“樓蘭公主此次來京陵可還住得習慣?”
一臉睏倦的夏侯雲天瞥了一眼立在大殿中一身華服的樓蘭公主,眼睛頓時一亮,女子正好十五的年紀,和當年錦秋嫁過來東辰時一般大小,並且身上的衣裳也是極爲相似的,都帶着波如蟬翼的面紗,只留出來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眸,美得奪人呼吸。
摩納靈若帶着使臣們朝夏侯雲天行了個禮,面上笑意更深了,答道:“東辰的皇帝陛下金安!他們一開會時並不適應東辰的氣候,不過帶了這幾日也已經習慣了。”
福全聽着這個樓蘭公主這般流利的中原漢話不由得睜大了眼睛,當年的皇貴妃娘娘也是這個年紀嫁到東辰來的,這回這個樓蘭公主也是爲了過來聯姻,他偏頭看了一眼龍椅上的夏侯雲天滿眼笑意,微微垂下了頭。
“那就好,哈哈哈……既如此,不若三日後在宮裡給公主辦個宮宴,歡迎遠道而來的樓蘭使臣,也讓公主覺得賓至如歸。”
夏侯雲天透過眼前的胡服女子,想到了二十年前的陳年往事,一下子心底又抽痛起來,微微閉了閉眼,若是當年沒有那場大火,她如今還是在自己身邊的,可惜……
“靈若多謝皇上熱情款待,希望三日後的宮宴越熱鬧越好。”
摩納靈若響亮的應了好,她今日進宮的第一個目的已經達到了,剩下的就看宮宴上怎麼辦了,樓蘭第一美人自然是要嫁給東辰第一美人的,至於那個什麼清靈公主,讓她自請下堂便可,她也是個大度的人,不會想要她的命的,只是那日那個美貌的男寵麼,還是殺了吧。
昨日夜裡還因爲遇刺一事大怒殺人的夏侯雲天今日立即眉開眼笑,福全傳旨到各宮命德妃娘娘準備宮宴,迎接遠道而來的樓蘭公主。
出芸宮裡,睡醒過來的芸妃守在八公主——如今的護國公主面前抹淚,聽聞宮女稟報說皇上三日後設宴招待樓蘭公主心裡先是一沉,隨即微微揚起了嘴角,差身邊的大宮女去皇后和德妃宮裡回報說她照顧護國公主不便出席,讓她們去鬥好了,她們母女想要的如今已經都有了。
封賞不斷地送來出芸宮中,秦王也連帶着得了許多御賜的金瘡藥,夏侯雲天特准他在家休息三日不必上朝。
洛王府內因爲老洛王和洛王妃一離開,洛家的人都失了主心骨,今日開始躁動不安,夏侯懿下了早朝便直接去了北疆大營,只剩下南宮墨雪獨自在家裡。
從未在南宮墨雪面前露過面的洛家人一下子活躍起來,今日一大早已經被青衣擋回去第三波了,個個都說是有事情要求見新王妃,可這會兒王妃還沒醒呢!
南宮墨雪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伸手一摸身邊的牀鋪已經涼了,纔想起來今日她家爺上早朝還得去北疆大營點卯,估摸着回來也是中午了,肚子餓得厲害,南宮墨雪慢慢地坐了起來,倚在牀榻前叫了聲青衣。
從前不覺得身邊無人照顧有什麼不妥,可如今她自己整日睏倦不已也不大習慣了,正想着青衣爲何還不進來,突然身邊已經站了個人。
“夫人醒了。”黛影微微笑着站在南宮墨雪身邊,手中託着個銀盤,裡面的湯藥還在冒着熱氣,看得南宮墨雪皺了下眉。
“我剛起來就讓我喝藥……”南宮墨雪衝黛影癟了下嘴,黛影只是微微笑了笑,一身侍衛裝扮的黛影顯得比平日裡更加英氣勃發,南宮墨雪卻有幾分不好意思地接過她手中的湯藥,慢吞吞的喝。
見她乖乖的喝藥黛影也笑了起來,輕聲道:“主子說了,以後我就跟在你身邊伺候,有什麼事情都可以交給我來做,青衣那丫頭畢竟忙不過來那麼多的事情。”
南宮墨雪微微詫異了一下,黛影自小便跟在夏侯懿身邊,除了鬼影和嫣然以外,她掌控的影衛是最多的,這會兒突然讓她跟着自己?
“紫兒,你可以不答應的,我把你當做我的姐妹,不要委屈自己……”
黛影搖了搖頭,突然笑出聲來,一臉神秘的道:“實際上是我自己提要過來的,青影那小子最近越發的不老實,我不想日日見他,所以才自請照顧夫人的,況且也不會太久,等梓鳶回來了我便再回去,大哥和嫂子不在這兒,有我在這兒好些。”
見她從容鎮定的模樣,南宮墨雪也微微放了心,畢竟洛王府這麼大的家業如今沒人管了,她越發的不自由,黛影在身邊的話,很多事情可以交給她處理。
南宮墨雪輕輕放下藥碗,塞了一粒酸梅進嘴裡,然後起身穿衣,黛影也不會亦步亦趨的跟着她,只是必要的時候搭把手,反倒讓她覺得自在許多,起碼不必處處提防着。
院外,剛走了第三波人接着又來了第四波,這一次不同於方纔是每一房分別過來,而是全都聚集在一起了,青衣皺了下眉,她聽到房裡小姐已經起來了,卻還是不願意讓小姐面對這些氣勢洶洶仗着是長輩來欺負人的洛家人。
歷代洛王的後家都經商,除了洛王以外無人爲官,這也形成了洛王府忠心耿耿的前提,若是家族爲官之人過多,便會發展成文氏一族那樣龐大的外戚,而洛王府祖輩便立下的規矩,自嫡系子孫裡選出一人作爲世子,其餘人不得爲官。
南宮墨雪自然聽到了外面的吵鬧聲,擡眼透過琉璃花窗看了出去,七彩的琉璃花窗讓她心情大好,她沒想到不過是一句玩笑的話,夏侯懿便真的將他們的房間都換成了這姑娘家喜歡的琉璃花窗,可是每次見到她心裡都帶着幾分暖意。
“外面怎麼了?”
黛影老實道:“洛家人想見王妃,想來是鬧得兇了吧,不如我去將他們打發了,王妃好好休息。”
南宮墨雪想起來洛王離開時那瀟灑的模樣不由得笑了笑,洛王一族替夏侯家守護這江山已經數百年,然而這數百年洛王府的子孫卻沒有真正的做過他們喜歡的事情,那日看他們盼望去象牙城的模樣她便知道,這個地方已經留不住他們了。
“黛影扶我去出去吧,瞧瞧他們想做什麼。”
青衣擋在門外,站在院門口和洛家人對峙着,他們氣勢洶洶的說要見王妃,實際上還不知道他們究竟要做什麼,小姐如今有了身孕身子又不好,真不知道該如何跟這麼些個不知底細的人鬥。
“青衣姑娘,你雖然是王妃的貼身大丫鬟,可你畢竟是個下人,這般擋在主子的面前不像話吧?”洛二夫人陰陽怪氣的說道,她長着一張極爲闊大的嘴,紅脣塗得都快漫到腮紅上了。
不等青衣作答,她身邊的一個青衣女子立即接話道:“母親跟她一個小賤人說什麼呢?直接拖出去打死算完,我就不信這王妃能護着一個賤丫頭怪罪長輩!”
說話之人是洛二夫人的嫡長女,今年十五還未出嫁便是因着她女紅很差,怎麼都說不上人家的緣故,因此長年累月也就養成了這個刁鑽刻薄的性子。
南宮墨雪剛走到院子裡便聽到這這些個精彩至極的對話,她真的沒打算去動洛家的人,可是這這樣的親戚當真是蠢到家了,若是她不動,這洛王府的日子也不得安生了,於是她微微偏頭問黛影:“方纔說話這對母女是什麼身份?”
“回王妃的話,她們是老洛王庶弟的正妻和嫡女,旁邊一次是洛家三夫人和四夫人,她們身邊都帶着自己的嫡女,庶女都沒來。”黛影擦了把汗,她昨日過來時,主子讓她將洛王府的後家人都認清楚,直接將他們的資料都給了自己,幸虧她作業沒睡看完了……
“嗯,這樣的話,那便好辦了。”南宮墨雪微微笑了笑,身上的火紅裘皮攏得緊了些,仔細地額聽着院外囂張不已的叫罵聲,看着青衣沉默不語卻站在門外的背影,一步步走了出去。
青衣皺着眉,聽着對面這是幾個女人越來越難聽的話,突然間一煩躁,大聲道:“說夠了沒?”
自從魅影半年前去將軍府之後,她和青裳的功夫便突飛猛進,雖然算不得是高手,可是尋常護衛於她而言根本不在話下,更不必說這些個只會張嘴的潑婦。
就在她想轉身將門關上然後好好教訓一下這些人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如沐春風的聲音。
“青衣,站在這兒做什麼?”
南宮墨雪越過青衣走到了院門外,擡眼朝着眼前的女子們挨個兒掃了過去,一個個身上都是價值連城的金玉首飾,每一件首飾都夠普通人家全家老小吃上三年,以上也都華貴無比,幾乎都是京陵賣的最貴的杭綢和月牙錦以及南海蛟紗,嘖嘖!真是富可敵國!
青衣像是做錯了事情一般站到南宮墨雪身側,垂着頭道:“回王妃的話,趕蒼蠅。”
黛影“噗嗤”一聲便笑出聲來,而外面那些個雍容華貴的女子們都驚呆了,而後罵聲四起。
“你個小賤人也敢罵我們?不就是個下人麼,我打殺了你也不是什麼難事!”洛二夫人身邊的青衣女子有張口大罵起來,沒有半點大戶人家主母的模樣。
“說的是,王妃您還年輕,不知道這些個丫頭都是什麼貨色,不好好管束日後定會爬到你頭上去的。”
“就是呀,說不定她這會兒就盼着王妃有孕然後給王爺收了房呢,誰讓咱們王爺是東辰第一美人呢?”
……
站在一旁的洛三夫人只是捂着嘴笑,她平日裡和二夫人最是不對付的,這會兒見她這般趕着上臉子捱罵便笑了起來,他身邊站着的清瘦女子也不語,在一堆罵的起勁的女子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洛四夫人和她的三個女兒雖然沒有罵的那麼難聽,不過也極爲刻薄,一下子便淹沒了南宮墨雪溫柔的聲音,聽得青衣怒火直竄。
黛影微微拉了一下青衣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青衣點了點頭垂首立在南宮墨雪身邊不語了。
南宮墨雪微微挑了下眉,難怪昨日母妃會說只管收拾呢,都是這樣的妯娌也真難爲她了!她清了清下嗓子,笑道:“這一大早的諸位嬸子過來是找清靈有事?”
罵得正起勁的一幫女人們沒想到他們這般這個新王妃還能如此鎮定,既沒有發怒打她們,也沒有要發怒的跡象,這樣的話她們的計劃就難辦了……
洛二夫人漲紅了臉叉着腰道:“王妃也叫我們一聲嬸子,莫非嬸子們到了院門口也不請我們進門喝口茶?”
黛影再次伸手將一臉怒意的青衣按在了原地,這個丫頭挺有意思的,就是還是年紀小了些,改日找個人教教她。
南宮墨雪一副見鬼的表情,看着這一羣女人微微頓了一下道:“站了半天,本王妃累了呢!”
院子外面的侍衛立即飛身進去將貴妃榻搬了出來,院子裡的下人還帶出來了暖爐和靠枕,南宮墨雪悠悠然坐下,然後才慢慢道:“本妃沒工夫跟嬸子們喝茶呢,這一大清早的就聽到有人要打殺了我的貼身大丫鬟,這事兒誰能給我說說。”
青衣的怒氣一下子就消了,轉身去了小廚房將南宮墨雪早上喝得金絲血燕和蔘湯點心都取出來,丫鬟們斂氣屏聲地站在她身後伺候着,無人敢吭一聲。
洛家二夫人和四夫人對視了一眼,直接越過三夫人的視線投射到眼前這個整日裡見不到人的新王妃身上,聽說她今日一大早將掌家之事都交給了王府的管家,因此她們纔想着將掌家權奪過來,起碼這每月開銷都能隨意掌握,並且洛王府的府庫裡好東西可多着呢……
“二嬸子跟你說說罷。”先前罵的最兇的洛二夫人站出來說道,她臉上還因爲方纔的大聲叫罵紅着,與其自然也就不善。
南宮墨雪微微點頭道:“二嬸子請說。”她一副乖巧的模樣,又是剛起來,頭髮都只是隨意地用一根暖玉釵一綰起來,沒有戴任何首飾,尖尖的下巴趁的臉越發的小了幾分,看起來真的是個孩子的模樣。
二夫人見她微笑着和四夫人再次對視了一眼,而後一副毫不畏懼的模樣道:“王妃這個丫頭想等着王妃有孕之後爬上王爺的牀!”
聞言,黛影跟青衣都是一個踉蹌沒站穩,還真是對毒婦人心!
南宮墨雪仍舊是不緊不慢的喝着蔘湯,等到她喝完蔘湯之後才擡頭道:“哦?”明明只是一個未及笄的官家女子,運氣好封了個公主的封號,卻是個虛的沒什麼實際用處,不想這會兒她往那兒一坐,斂着目的樣子卻叫人心生寒意……
二夫人不確定的看了一眼四夫人,只見四夫人點了點頭,她便又接着道:“方纔我們都聽見了,大家說手是不是呢?王妃還是將她攆出王府去吧,可不能剛過門便叫自己的人打了臉啊!”
女子一邊說話一邊晃着頭,只要她一動,她饅頭的釵環便叮噹作響,聽得南宮墨雪心底生出了幾分煩躁,在加上她有起牀氣,這會兒連撒花姑娘得笑意便更深了幾分,看得二夫人一喜,但僅趁熱打鐵。
“不是二嬸子說你,如今你是王妃了,就應該管起這個家來,我們幾個嬸子都知道你年紀小,所以想着若是你不願意管家的話,交給我們也是一樣的……”
“咳咳……”
二夫人的話還未說完,四夫人便咳嗽了起來,一下子她的聲音便被打斷了,南宮墨雪也吃下去了第三塊點心,差不多吃飽了。
“嗯!”軟榻上的美人每一個動作都透着慵懶和妖嬈,每一個動作都慢條斯理的卻又如詩如畫,一羣女子都忍不住看得入了神,洛王妃長得真美,也難怪眼高於頂的洛王世子會喜歡她呢。
青衣見她吃得差不多了,便讓下人將東西撤下去,方纔一直拐彎抹角的罵人的四夫人這才笑道:“王妃別怪嬸子們多嘴,這王府萬萬不能交給一個奴才打理,怎麼着也是要讓自己人管的。”
“我娘說的沒錯,王妃嫂子您也別怪我們擔心,您年紀這麼小不懂管家也不奇怪,可不能叫奴才貪了主子的東西!”青衣女子再一次開口道,她頭一次覺得自己年紀大也是件好事情,起碼在這個小王妃面前腰都挺直了!
南宮墨雪瞥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語的三夫人和她的女兒,笑道:“三嬸子覺得呢?”
被點到名字的母女兩先是對視一眼,然後恭敬地道:“外面天兒還涼着,不如王妃回屋裡歇着吧,我們先回去了,掌家之事王妃做主便是,我們三房跟大房早就分過家了,斷沒有插手的道理。”
今日她過來本就只是想看看這個傳言中傾國傾城的小王妃什麼模樣,如今一見不僅容貌傾城,人也聰慧無雙,二房和四房一會兒有的苦頭吃了!
南宮墨雪衝她們微微點了下頭道:“哦,原來王府同三房分過家了,那爲何和二房四房沒分家呢?二嬸子和四嬸子是想再分一次家?”
女子不鹹不淡的語氣微涼,神態也像極了如今的洛王,乖張而聰慧,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戾氣卻沒有半點未及笄的丫頭的模樣,處處透着凌厲之氣!
二夫人和四夫人一下子臉上便掛不住了,他們很多年前便分過家了,可是他們家業大開銷也大,這些年生意上掙得不少,可是人總是不會嫌棄銀子多的……
南宮墨雪抱着暖爐衝三夫人母女擺了下手道:“三嬸子既然累了,變回去歇着吧,改日有空常過來坐坐,我獨自一人也無聊得緊呢。”
三夫人如蒙大赦一般拉着女兒帶着丫鬟婆子們離開了,留下了一臉得意的二夫人和四夫人,在他們看來這個小王妃沒什麼城府,她們好言哄哄王府掌家之權就會落到他們手裡了。
過了大半晌,二夫人見南宮墨雪又不開口了,以爲她在思考自己的話,於是趁熱打鐵道:“不知王妃覺得二嬸子的提議可好呢?”
南宮墨雪覺得有些無聊了,擡頭道:“什麼提議?”
二夫人和四夫人以及她們身後的一羣人都被她這一句話驚呆了,這王妃莫不是傻子?
果然青衣女子哈哈大笑起來,毫不顧忌的道:“王妃真是記性差,就方纔說的事情都不記得嗎?我娘說讓你將掌家之權給我們二房,省得你記性又差人又笨將洛王府的家財都敗光了。”
青衣這會兒不用黛影按着她也不動彈了,但是卻在慢條斯理的擄袖子,小姐教過她們,收拾人一定要讓他們長記性,不然沒什麼用。
“侮辱正一品公主,正一品誥命王妃該當何罪?”
南宮墨雪笑盈盈的瞥了一眼青衣女子,擡頭問黛影,彷彿在說今日天氣真好。
“回王妃的話,藐視皇家尊嚴,杖責五十。”黛影慢悠悠的答道,每一個字都無比清晰的傳遞到面前這些人耳朵裡,她們一臉震驚的模樣顯然是完全沒料到。
“青衣,打!”
南宮墨雪伸手年起一顆酸梅放進口中,臉上笑意未減接着道:“欺辱正一品公主身邊的四品女官,又該當何罪?”
“回王妃的話,杖責二十。”這一次連黛影都笑了起來,因爲昨日王菲替青衣丫頭跟德妃娘娘求了個女官的虛職,德妃娘娘協理六宮這樣的小事自然是打個招呼便可的……
“嗯,都拖下去吧,一起打!”
南宮墨雪放下手中的梅子,站起身來看也不看身後哀嚎一片的女人們,扶着黛影的手又進了院子中,補個覺他家大爺就回來了吧,半日不見他還有些想了。
她這會兒正想着懿大爺,人已經到了王府的門口,老遠聽到哀嚎一片,青影嘴角抽了抽夏侯懿卻是笑了笑,快步朝他們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