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環見天樂在笑,卻感覺到她周身釋放出來的盡是冷硬而透着死亡的氣息,一個個噤了聲,任由自己主子被天樂羞辱,亦不敢言語。紛紛縮到了一旁,或假裝倒茶,或假裝抹桌子,或尋個藉口溜出殿去……
“娘娘,天樂奉旨來爲娘娘請脈!”天樂笑着拱手,朝蕭琳琳走去。
蕭琳琳立即若見了鬼一般,大喊大叫起來:“妖女,滾出去,滾……”
“娘娘切莫激動,激動傷身。娘娘身中七蟲七花劇毒,如今解藥尚未配置出來,還望娘娘平心靜候。待取得西山神獸,天樂自會替娘娘解毒。”瞧吧,只有她們兩個的內心知道,每一個眼神的碰撞,都是一場玩命的廝殺。而蕭琳琳,顯然處於下風!她把這一切,歸咎於她的中毒。若非她中毒,她一定可以將天樂拍死在她的掌下,她全然忘了,如今的她,論武力,早已不是天樂的對手。
天樂伸手,探向蕭琳琳的脈息,發現她的脈象極其紊亂,眼波流轉了一下,她起身便朝外走去。
“神醫,我家娘娘她……”丫環急問。
天樂的步子便邁得更急了。怎麼會這樣,她下的毒只是讓蕭琳琳不能縱慾,不能動氣。便是真的縱了欲,動了氣,亦只需忍受疼痛之苦,怎麼現在的脈象竟然亂成這樣了。莫非?是了,後宮之中,臥虎藏龍,得寵之人,想要穩坐釣魚臺?做夢!
心裡沒有一絲快感,有的,只是疑惑,還有一些說不上的情愫索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回到醫館,已是黃昏。
春日黃昏,春光無限。橙色的夕陽灑在青草綠地,卻給天樂的心情蒙上了一層陰霾。
她坐在後院的鞦韆架上,蹙着眉宇,不言不語。
靜坐了十數分鐘,她一拍大腿,站起身來,重新拾回笑容。嗯,總算是想明白了,蕭琳琳,是她的仇人,她要殺之,可以!別人要殺她,得先問問她天樂同意不同意!是了,就是這個原因,她剛纔纔會心情不好的。
收拾好了心情,天樂跳進蘭亭居,看安安,安安仍在熟睡。時間尚早,晉王府只怕還沒有開飯。
想着想着,她便又溜到了臨安後宮。她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對蕭琳琳下了毒。
拿手在蕭琳琳的窗紙上戳了一個小洞,趴到窗前看殿內躺在牀上的蕭琳琳。低低的罵聲傳了出來:“一羣廢物,本宮說了,不得讓天樂那個妖女踏入倚香小軒半步,你們一個個都死了麼?……”
丫環們一個個垂着頭,任由蕭琳琳在牀上破罵着。
罵着罵着蕭琳琳便沒有了力氣,臉色蒼白如紙。
天樂的腦海裡,構出一副圖來:
下着大雪的冬天,白雪皚皚,山頭,松枝,一律被白色覆蓋,那是一個很美的冬天,好冷!
一陣風吹過,臘梅從白雪裡探出紅色點點來……
一個身穿棉衣的小女孩,知道媽媽就要離開了,奔跑着,邁着她的小短腿,衝過去,死命地抱住媽媽的腿,不撒手,哭着喊着:“媽媽,不要走,不要走,爸爸走了,媽媽不要走……”
然後,小女孩被無情地推開了,倒在雪地裡。那個女人,踩着高跟的長靴,沒有停留,絕然離去,未留下隻字片語……
如今,這個女人,躺在牀上。興許,她如自己一樣,佔用了另一具身體,興許,她是帶着自己的身體而來。不管是哪一種,天樂只知道,關於前世,她已經記不清那個女人的樣子!
她記得,她曾動過殺機,想要殺了這個女人。後來發現,殺了她遠沒有折磨她來得痛快。折磨她,看着她痛,看着她痛苦,看着她失望,看着她絕望,看着她害怕,看着她低三下四,看着她嫉妒的眼神……這些,纔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卻不知道爲何,此刻看着蕭琳琳躺在牀上痛苦不堪,自己並沒有多少快感。
離開倚香小軒,天樂去了御膳房。後宮裡,下毒多使用兩種手段,一種是在配送的膳食裡添加無色無味之毒,另一種便是在院中埋下慢性毒藥。
蕭琳琳所中,並非慢性毒藥,多半便是在膳食裡添加了。
在膳食裡添加,是一件比較容易的事情。後宮膳食,由多人經手,期間,有御膳房的廚子,打下手的宮女,轉而又有各宮各殿的太監。
蕭琳琳的膳食是由倚香小軒一個叫小新子的十四五歲的太監經手的。
天樂趕到御膳房的前門時,便見小新子拎着食盒往倚香小軒方向而去。
她因去過倚香小軒幾次,又獨具識人的能力,只一個背影,她便知道這個太監是蕭琳琳宮裡的。
一路尾隨,不時地閃身躲到樹後。
如今,她也是一個紫玄高手了。雖不敵洛中天圈養的那些死士。對付區區幾個小太監還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尾隨,更是她的拿手戲!
太監小新子到了距離倚香小軒不遠處的一簇竹林旁,賊頭賊腦地四下看了看,這才麻利地掀開食盒蓋子,從袖子裡取出一包白色粉沫來,快速地將粉沫倒進雞湯裡,又晃動着雞湯罐子,讓粉沫快速地融入雞湯裡。這纔將食盒重新蓋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加速回到倚香小軒。
天樂從樹後閃身而出,脣角勾起:蕭琳琳,你知道你做人有多失敗了嗎?
天樂在無心島之時,師父知她全無武階,便教了她兩門逃生之術。一門是無心門絕不外傳的飛針,第二門便是師父自創的輕功。輕功雖比不上諸葛田蓮的步法詭異,但上樹掏鳥蛋及上樑揭瓦這樣的活兒,還是難不倒她的。
蹭蹭幾步,一抹藍色的身影在夕陽下一閃而起,便到了倚香小軒的屋頂之上。
輕輕揭開一片紅瓦,天樂將一個瓷瓶內的藥粉灑了下去。隨後直起身來,拍拍雙手,離去。
蕭琳琳吸了吸鼻子,立即感覺精神好了許多,身體也沒有那麼沉重了,意識也清醒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