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人出差濟縣公幹,這一回的差事又是不順,走了人犯不說,還傷了若干弟兄,心裡正窩着一股火,就接到黃天培送來的百里加急密報,碩大的機密兩個字,要不是十萬火急的機密也沒有人敢這樣,都是一份上報給皇帝,一份送給指揮使陸大人,這樣的絕密文件沒有人敢拆開來看,黃天培依然謹慎,簡略的幾個字就讓陸大人觸目驚心。
忙帶着手下星夜趕回來,幾乎沒累斷了馬腿,也不回暗雲衛,先上安國侯府裡見他的副指揮使,安國候府裡一片祥和,陸大人稍稍的鬆了口氣,又見方世子和少夫人正要回去,陸大人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裡,暗罵黃天培危言聳聽。
方世子過來打招呼,陸大人咧咧嘴皮笑肉不笑的,“方兄你太客氣了,方兄和夫人出來迎接陸某,倒讓陸某惶恐了,陸某和手下的弟兄找不到吃飯的地方,就過來混一口飯吃,還請方世子不吝招待了。”
還出來迎接你,想得倒美,陸大人挺會自我安慰的。
方子意也是一個妙人兒,他見陸稟這麼說話,也笑着說,“陸大人你不知道,我嶽、岳父家裡亂,我也餓着呢,這府裡就沒個管、管事的人了。”
陸大人也不在意,自言自語般的說,“陸某平生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是一個叫翠墨的小姑娘做的,淋了香油的馬蘭頭,炒的青菜心,還有個香椿炒雞蛋,一大碗火腿湯,一隻燉的小母雞,風乾了的臘肉,真的是回味無窮。”一邊說着舔了舔嘴脣瞥了少夫人一眼。“那頓飯真是回味無窮。”
聽他說了翠墨的名字,玉潭心裡一跳,陸稟這廝還見過翠墨?
方子意也不理會陸大人發神經。“陸大人是要見見我岳父?我岳父當差去了,要很晚才能回來。陸大人過來的不是時候。”
“副指揮使不是在家嗎?陸某去吃他的就行了。”
陸稟說着大踏步往屋裡走去,方子意也忙跟進去,三十來個暗雲衛的差官疲憊不堪的站在雪地裡,玉潭忙讓張順家的騰出一間屋子,讓這些人進去避風,再上點酒菜茶水什麼的,玉潭不放心慎哥兒,吩咐完也進了正房。就見陸稟坐在慎哥兒的牀頭說話呢,慎哥兒躺在那愛答不理的昏昏欲睡起來。
就聽陸稟問道,“黃太醫給你看過了嗎,他怎麼說的?要我看你的腦袋也該好好治治了,這大冷天兒的,還跑敢到池塘裡玩耍,真是活該你病了。”
慎哥兒打了個哈欠笑道,“陸大人你該讓我睡一會兒,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陸某爲了辦公忙的連早飯也沒吃,餓了兩三頓了。我的副指揮使,陸某遠來是客,你得好好招待招待陸某一頓飯。”
慎哥兒強睜睡眼嘆口氣。“陸大人又不是小孩子,還數不清幾頓飯沒吃?又是餓了兩三頓,又是沒吃早飯,說的可憐見的,我家中艱難沒米下鍋,好在陸大人不是外人,我讓丫鬟給你端來一碟點心充充飢,想吃飯卻是沒有的。”
說着就吩咐一聲,“絳仙你上小廚房取幾碟子點心。再泡一大壺熱茶過來。”
絳仙答應着去了,片刻功夫帶了一個嬤嬤提着食盒。裡面是幾樣精美的小點心,陸稟連忙接過來。拿起一塊就塞進嘴裡,就着茶水吃了,接着又一手抓了一塊,狼吞虎嚥的吃起來,看來是真的沒吃早飯,方子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玉潭就轉身出去了,張羅着讓丫鬟們送進來幾個酒菜,陸稟也顧不得說話了,拿了筷子就吃起來,一口氣吃了三大碗白米飯,酒卻一口沒喝,陸大人吃飽喝足了扭頭一看,慎哥兒睡着了。
“多謝少夫人一頓好飯。”陸稟要是正經起來,教養也似乎很好。
慎哥兒睡着了,臉色也不好,陸稟就知道他真的病了,也不敢在這裡耽擱久了,龍德殿那位九五之尊還不知道怎樣着急呢,指着剩下的幾塊點心說,“把這個給陸某包起來,陸某要帶回去慢慢吃。”
玉潭禁不住以手扶額,吩咐丫鬟多包幾樣,看陸大人準備走了,玉潭微微一福身,“陸大人,妾有下情回稟。”
陸大人站住了看她,玉潭請陸大人堂屋裡說話,把馮雁蘇說的那些話又說了一遍,“這件事關係匪淺,我們家也不敢自作主張。”
陸稟瞳孔一縮,“等陸某稟明瞭陛下再說,還請少夫人先安撫住那個女人。”
又衝方子意一咧嘴,從懷裡摸出幾個銅板遞給他,方子意莫名其妙只好接過來,“林老闆,四海樓的生意還好吧,下個月副指揮使任職,陸某要請同仁和副指揮使好好聚聚,就在林老闆的酒樓包一天的酒席,到時候還請林老闆多做幾個拿手的好菜。”
說完喊了一嗓子,三十多個手下一窩蜂的都跑出來,“你們這些人以後就歸副指揮使調遣了,幫着副指揮使掃掃院子做點零活,副指揮使大方着呢,不會少你們一口飯吃的,王月興你記住沒有?你一個小老頭以後就貼身跟着他,你都這麼大歲數了,就是見了園子裡的姑娘也是不礙的,也看着副指揮使別淘氣。”
王月興連忙說,“屬下記住了,屬下保護副指揮使平安就是了。”
陸稟說完飛身上馬絕塵而去,王月興撓了撓腦袋,又看了看他的這些手下,站在院子裡也有點發懵,跟着陸大人風雨來雨裡去的,這回算是掉進福窩裡了,王月興還要拜見副指揮使大人,張順忙說,“我家公子睡着了,大人還是先進屋吃點酒水再說。”
王月興也知道大戶人家的規矩,並不敢放肆了,約束着手下進屋,張順又讓廚房烙了大餅請他們吃,又有熱熱的湯水。
玉潭和方子意相互看了看,絳仙跑出來,“姑爺、姑奶奶,大公子請你們進去說話。”
慎哥兒半躺在牀上神情萎靡,玉潭連忙坐到他身邊,“你還有點發燒呢,藥吃了嗎?你先好好的養着,讓丫鬟打發你吃藥,姐姐真該走了,過幾天再回來看你。”
慎哥兒讓丫鬟都出去了,拉着玉潭的手,“你和陸大人說了什麼?”見玉潭想要敷衍他,慎哥兒就笑了,“我偷偷的聽到了,什麼人敢到你家裡放火?”
“你這小鬼頭你不是睡了嗎?慎哥兒,記住姐姐這句話,不該你聽到的不許去聽,不該你問的你也不許問,免得惹禍上身。”
這幾句話說的頗爲莊重,慎哥兒笑道,“林老闆的事情我可以問問嗎?”
連玉潭也看了方子意一眼,方子意也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我幾年前偷、偷偷的開了個酒樓,連我爹都、都不知道,我就是覺得挺好玩的,他怎、怎麼知道了?他還、還知道我在、在那裡姓、姓林。”
“相公你真的開了一家酒樓?”玉潭也吃驚了。
慎哥兒又打了個哈欠,“姐夫你的酒樓在那?”
“在白雲寺那邊,那酒樓不大,我、我又沒想着掙銀子,就想找、找幾個不認識的人說說話。”
慎哥兒一聽就笑了,“你都把酒樓開在人家門口了,暗雲衛還不知道?我告訴你吧,那裡有一個暗雲衛的秘密分舵,怕是早把你查的一清二楚了,陸稟和你說開了這件事兒,倒是沒有惡意,也是想幫你的意思,這樣一來你的酒樓過了明路,也免得一些人說你居心不軌了。”
方子意嘟囔着,一臉的懊惱,“我就是好玩,誰敢說我,說我居心不軌。”
慎哥兒也算開眼了,勳貴之家手裡的買賣都是委託給僕人料理的,他這個姐夫行事每每出人意料,居然跑去當起了掌櫃的。
“姐夫,什麼事就怕有心人去說,要是有人想陷害穎國公府,這就是現成的罪名,給你捏造一個裡通外國,還是抄家滅門的大禍呢,暗雲衛手裡有多少這樣的案子,陸稟他肯和你說破了,也是讓你過了明路的意思,姐夫以後把酒樓交給僕人管着吧。”
方子意驚出了一身冷汗。
幾年前他年紀還小,那天只帶了兩個小廝往那邊閒逛,一個機緣巧合的機會,正好碰見酒樓的老闆被高利貸逼得要上吊了,他一時的好心,當了玉佩盤下這個酒樓,這裡也沒人認識他,他說話又結結巴巴的,白雲寺附近住着的都是平民,也沒有人嘲笑他,一來二去的方子意喜歡上了這地方,上藥鋪的閒暇總要抽空跑去當掌櫃的過過癮。
暗雲衛居然查到了他的身份,這要是做起故事來,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還真能捏造成抄家滅門的大罪,方子意冷汗淋漓,看着手裡的幾枚銅板,“陸大人可真客氣,吃個飯還、還給飯錢。”
慎哥兒也笑了,“那一日姐夫少不得破費了,在暗雲衛過了明路,以後就不礙了。”
玉潭看了慎哥兒一眼,“慎哥兒你老實和我說,暗雲衛的事你知道多少,你連他們的秘密分舵都知道,陸稟爲什麼讓你當副指揮使?”
“二姐姐,弟弟以後就是暗雲衛的人了,也有許多話不能說的,姐姐也不要問那麼多,免得惹禍上身。”慎哥兒又笑道,“二姐姐你真該走了呢,絳仙你幾個快送姑奶奶回去,咱們好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