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從西京到北周,若沒有謝遠之,衛芷嵐也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往何方,畢竟當初自己是藉着謝氏的名義,方纔出了城,不然也不會來到北周且當初離開皇宮時,已是被趙胤徹底傷透了心,便不想與任何熟悉的人有所牽扯,即便是有燕昀的暗中相助,也不願意再麻煩他,如今既然決定要在北周生活,定然是不能長期住在謝府的。
前幾日,衛芷嵐已是出府看了都城好幾處宅子,無論是環境還是地理位置都相當不錯尤其是其中一處宅子,院外還有一塊大的空地,可以種些蔬菜瓜果,光線也充足,環境也極是清幽,倒是符合她挑選住處的環境。
北含墨派人將銀票送來之後,衛芷嵐也沒耽擱,便出了謝府,與之前自己看中的住宅原主人去商議價格了,這北周都城極是繁華,房屋價格貴的厲害尤其是衛芷嵐看中的宅子,離着街道中心不遠,價格便是貴上加貴,若是尋常人,怕是幾輩子都買不起,好在之前在京兆伊府邸拿的銀票,雖說是有一半被北含墨坑了去,但衛芷嵐將宅子買下後,仍有剩餘,且數目還不小。
將宅子買下來之後,衛芷嵐便又買了兩個機靈的丫鬟,以及煮飯打掃衛生的婆子,讓她們將宅子裡裡外外都給收拾乾淨,衛芷嵐便又去了街上,買了些平素裡所需要的生活用品,方纔回了謝府。
待衛芷嵐回到蓮香院,已是傍晚了,用了晚膳之後,便沐浴了一番,因着今日奔波了一天,已是感到有些乏了,早早便上牀睡了。
許是因着買了宅子,從此以後,自己便有了真正的落腳處,衛芷嵐一夜好眠,次日清晨醒過來時,整個人都感到很是輕鬆,雖然在謝府,謝遠之待她也是極好,吃穿用度都不曾虧了自己,但總歸是在別人府上,讓她的心仍感到有些不安,如今她有了自己的住宅,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家,便要在北周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想到此,衛芷嵐不由得嘆了口氣,一時竟感到有些恍然,爲何自己離開西京,也不過才短短的半年,但她卻感覺像是過了很久很久。
衛芷嵐秀眉輕蹙,不知從自己離開之後,趙胤有沒有去燕州找過姐姐?如今,自己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衛芷晴,只希望她一切都好,這一生陪伴在楚非然身邊,活得簡單純粹,不希望楚雲晗再去打擾她安穩的生活。
正在衛芷嵐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便聽聞院子裡響起了心兒的聲音道:“奴婢見過公子。”
“嗯。”謝遠之淡淡的應了一聲,便朝着衛芷嵐的房間走來。
聽聞漸行漸近的腳步聲,衛芷嵐淡淡一笑,便起了身,將房門打開,原本自己要離開謝府,還未來得及告訴謝遠之,不曾想他這會兒便來了,如此,倒也省得自己跑一趟。
謝遠之方纔走到門口,衛芷嵐便突然將房門打開,不由得笑了笑,溫和的聲音道:“最近這段時日可好?”
說罷,謝遠之便笑着走進了房間,衛芷嵐已是有近一個月沒有瞧見他了,畢竟謝氏的生意遍佈各國,如今幾乎所有的家業全都是由謝遠之在打理,這段時日他經常不在府中,即便偶爾回了謝府,沒過幾天,人又離開了。
“一切都好。”衛芷嵐笑了笑,便吩咐心兒去沏壺好茶,便在謝遠之身側落坐。
“聽府中的下人說,你昨日出府了,可是有什麼事麼?”謝遠之眉目柔和,眸光笑看向衛芷嵐。
聞言,衛芷嵐笑了笑,想到自己昨日出府買了處宅子的事,應是該告訴謝遠之,便如實道:“昨日出府,的確是有些事,我前些日子,在都城看了處宅子,然後昨日便出府買下了。”
謝遠之溫和一笑,倒也不感到詫異,似乎早已在意料之中,輕聲道:“怎麼你要買宅子的事,之前沒有告訴過我?”
“你前段時日因着生意的事,不經常回府,這事情便還沒來得及給你說。”衛芷嵐淺笑,又道:“我想搬出去住,在謝府住了好幾個月,也打擾的實在是夠久了。”
謝遠之淡淡一笑,似乎絲毫沒有將衛芷嵐的話放在心上般,眸光凝視着衛芷嵐,又道:“無所謂打擾不打擾,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你要搬出去住,可是想好了麼?”
衛芷嵐點了點頭,“那處宅子我昨日已是讓人將裡裡外外都給打掃乾淨了,我想明日便搬過去住。”
“既然如此,便依你。”謝遠之笑了笑,復又繼續道:“若是有什麼事情,記得找我。”
衛芷嵐淺笑,知曉謝遠之是真的將自己當做朋友,僅僅不過是一句簡單的話,但卻讓她心中一暖,從離開西京之後,便遇到了謝遠之,隨着他回了北周,也頗得他照料,不由得笑道:“我會的。”
謝遠之笑了笑,便也不再多言,繼續在房間裡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皇宮,清雪宮
因着趙瞋已經連續病了半個月,即便太醫院所有的太醫全都來了清雪宮爲其診治,卻是絲毫不見起色,趙瞋原本紅潤的小臉,已是蠟光無光,便連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也是無神,在襁褓裡,發出咿咿呀呀極其細微的哭聲。
大殿內,充斥着濃濃的藥味,時不時便有太醫上前細細把脈診治,但卻都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便連醫術最爲精湛的陸太醫,也是臉色凝重。
“皇上,大皇子這病來得突然,臣醫術不精,也是找不到究竟是何病症?”陸太醫跪在地上,自責道。
趙胤俊顏冷淡,黑色的眸光看了一眼襁褓裡的嬰兒,但見趙瞋臉色蠟黃,不禁皺了皺眉,沉聲道:“瞋兒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發病?”
“這”陸太醫愁眉苦臉,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心中沉思了片刻,方纔嘆了口氣道:“回皇上,大皇子出生之時,身體也無恙,但近日裡卻突然發病,想必大皇子可能是沾染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聞言,趙胤微微眯了眯眼睛,臉上情緒難辨,冷笑道:“不乾淨的東西?陸太醫這話是什麼意思?”
語罷,陸太醫不由得眉頭皺得更深,擡頭打量了一眼周圍的人,似是想說話,但卻又欲言又止。
趙胤俊顏沒有什麼情緒,冷冷的眸光瞧了瞧蘭貴妃以及周圍的太醫宮女等人,便吩咐道:“你們都先退下。”
“是。”衆人低低應了一聲,便立刻退出了大殿。
待人全都退出去以後,趙胤淡淡的眸光盯着陸太醫,方纔啓脣道:“陸太醫有話不妨明說?”
聞言,陸太醫這才安心了些,微微斂了斂情緒,方纔道:“皇上,恕老臣直言,大皇子這病,怕是沒有那麼簡單,老臣記得大皇子剛出生之時,身體沒有絲毫不適,但如今纔不過兩個多月,大皇子便生了重病”
陸太醫沒有將話說完,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趙胤本就是極其精明之人,又如何聽不懂他話中之意?
趙胤薄脣緊抿,沒有言語,沉默了良久,方纔冷聲道:“陸太醫的意思是說,大皇子是被後宮中的妃嬪暗害的?”
“老臣猜想,大抵是這樣的。”陸太醫如實道,在趙胤還未登基爲皇之時,陸太醫便是他的人,如今察覺到大皇子生病的異常,自也是沒有隱瞞心中的猜想。
趙胤眸光微眯,眉目漸漸變得冰冷,但不過片刻,面色已是恢復如常,黑色的眸光定在趙瞋毫無生機的小臉上,心竟莫名緊了緊。
爲何明明知曉這個孩子,根本就不是自己親生的,而是蘭貴妃派人找來冒充的,但這兩三個月,每當趙胤來到清雪宮之時,似乎已經習慣了趙瞋瞧着自己咯咯直笑,也似乎習慣了趙瞋會伸出小手扯着自己的衣袖。
趙胤心知趙瞋與自己沒有絲毫血緣關係,但面次面對孩子天真無邪的笑顏,心便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也明白蘭貴妃爲了讓自己常來清雪宮,便將趙瞋當做了籌碼,但他可以不顧及蘭貴妃,甚至可以對她無比心很絕情,但在面對趙瞋時,卻做不到,畢竟他還是個孩子,還不會說話,但卻被捲進了這場因陰謀中,最終淪爲皇室的犧牲品。
從衛芷嵐離開皇宮以後,趙胤臉上便再沒有了笑容,唯有面對趙瞋時,許是還能再這個冰冷的皇宮,感到些許溫暖,但如今這個孩子,也會沒命麼?
趙胤薄脣緊抿,臉色看不出喜怒,但此刻,向來冷靜如水的心卻亂了,他向來喜愛孩子,無論是面對楚非然,還是趙瞋,心底都是由衷的喜愛有時候,趙胤也會想,若是衛芷嵐沒有離開皇宮,如今他們兩人,是否已經有了自己的血脈?
瞧着趙胤半天沒有開口說話,陸太醫竟有些揣測不透趙胤心中的想法,不由得小心翼翼擡頭看了他一眼,便輕聲道:“皇上?”
趙胤沒有說話,但眉目間卻隱隱有些疲憊之色,頓了好一會兒,方纔語氣沒什麼情緒道:“朕知道了。”
陸太醫聞言,心中不由得嘆了口氣,當初聽聞皇后娘娘竟離開了皇宮,心中也是感到不可置信,沒想到這一走,如今卻是蘭貴妃先誕下了皇嗣,且這大皇子,也是個命不好的,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便上前再次爲趙瞋查看了一番,方纔退出了殿內。
待趙胤離開了清雪宮,蘭貴妃端坐在貴妃椅上,一臉陰沉,眸光更是冰冷,毫無一絲溫度,便連站在一旁侍候的近身宮女,瞧着蘭貴妃臉色極是難看,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胡嬤嬤走上前,輕言安慰道:“貴妃娘娘莫要擔憂,大皇子定然不會有事的,他會好起來的。”
聞言,蘭貴妃心中越發來氣,冷冷道:“好起來?怎麼好起來?本宮原以爲將他抱進皇宮,本宮從此以後便可以因着母憑子貴,在這後宮中穩固地位,卻沒想到竟是如此不中用,這要是得病死了,本宮之前所做的一切,不是全都功虧一簣了麼?”
胡嬤嬤皺了皺眉,知曉蘭貴妃此話在理,但仍是勸道:“貴妃娘娘,陸太醫醫術高超,且老奴相信大皇子福澤加身,定會好起來的,貴妃娘娘莫要太過憂心。”
蘭貴妃冷冷一笑,嘲諷道:“陸太醫方纔不是已經說了無能爲力麼?若大皇子真的熬不過去,本宮以後又如何還能留得住皇上的心?”
說罷,蘭貴妃似乎心中怒氣越甚,便連臉色也顯得有些猙獰可怕,猛然將桌上的琉璃盞摔在了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胡嬤嬤心中一驚,忙便離着蘭貴妃遠了點,知曉她心中定然是不好受,也不敢再勸,便恭恭敬敬的站於一旁。
蘭貴妃站起身,便走到了牀前,陰冷的眸光定在襁褓中嬰兒蠟黃的小臉上,頓感心中一陣厭惡,但更得卻是害怕與焦急,若是趙瞋真的夭折了,自己以後又再不能懷孕,還如何在這後宮中留住皇上的心?
從衛芷嵐這個賤人離開皇宮以後,皇上幾乎便對自己冷淡多了,即便是假懷孕,瞞天過海的生下了趙瞋,皇上雖然來清雪宮的次數漸漸多了,但神色間卻總透着些疏離冷漠,外界誤以爲她三千寵愛在一身,在後宮中頗得盛寵,卻不知自己是有苦難言。
蘭貴妃咬了咬牙,想起這一切,心中更是對衛芷嵐恨之入骨,原以爲因着她離開皇宮,這時日越長,皇上心裡即便再愛着她,對你這感情總會有被消磨光的一天,卻沒有想到,如今都大半年過去了,衛芷嵐這個賤人依然佔據着皇上的心!
一時間,蘭貴妃的臉色不由得越發陰冷,冰涼如雪的眸光掃了胡嬤嬤一眼,便冷冷開口道:“胡嬤嬤,方纔陸太醫話中有話,你可知曉他是什麼意思?”
聞言,胡嬤嬤皺了皺眉,她在這深宮中待了大半輩子,這後宮中的陰私手段,又如何不懂?心中沉思了片刻,便道:“貴妃娘娘,老奴認爲陸太醫定然是覺得大皇子突然生了生病,察覺到了這其中的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