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睜大眼睛瞧去,良辰自也不例外。
只定然是心思各異,旁人或許指望着瞧個熱鬧,良辰卻心裡肯定這少年人定然不曾拿了那銀子,不爲旁的,便只爲了那少年一臉坦然神色。
果真不出她所料,那打開來的包袱攤在桌子上,裡頭東西一目瞭然。
除了兩件半新不舊卻洗的乾乾淨淨疊放整齊的衣裳外,便是一套顯然用得很舊且不算質地好的文房四寶,及一本很是破舊卻被小心翼翼放在上頭的書。
良辰微訝,顯然周圍的人也都很吃驚會瞧見這些,便是有人小聲問道:“阿木,你要這些個紙筆還有書做什麼?”
那被叫做阿木的少年人顯然心思不在這之上,便是隨口回道:“曾跟着一個寺院裡的老僧識字。”
“行了行了,沒找到就沒找到,算我倒黴,真是晦氣。都在這等着做什麼,還不幹活去,我養你們是吃白飯的?”那掌櫃的還不死心,上前去又翻了翻,卻見什麼都沒有搜到,臉上現出怏怏之色來,揮了揮手趕圍在一旁的夥計們,自個兒也要走。
“站住,你方纔說了要道歉的。”阿木一見掌櫃的要走,立時急了,便是出聲喊道。
良辰忍不住暗暗喝彩一聲,說得好。
就該有這般志氣纔是,先前覺得這少年人肯這般珍惜那些書本舊物,便是想着許是個有上進心的,此刻見得他堅持,更爲高看了一眼。
“說什麼?小兔崽子,再說別想在這幹了。”那掌櫃的見當衆被說,立時有些惱怒,便是回身衝着阿木嚷道。
“就是就是,阿木你也見好就收吧。掌櫃的都沒說你什麼。”
“行了行了,阿木,走,幹活去。”
旁邊幾個夥計看見掌櫃的黑如鍋底的神色,便是上前打着圓場,推着阿木就要下去。
“不行!”阿木卻很是倔強,躲過要推他的夥計,衝着掌櫃的道:“我不幹了,可你剛纔當着大家的面兒說過,若是我這包袱裡什麼都沒有。就要賠禮道歉。”
良辰跟福雅對視一眼,這少年果真不傻,事情到了這地步。憑着那掌櫃的狹窄心胸,若還能留下這少年人做事,她可是要懷疑其用心了,倒不如爭口氣了。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把這個小兔崽子給我趕出去,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不跟你計較就不錯了。”那掌櫃的顯然不曾想到阿木會如此倔強,一時面子掛不住,便是催着夥計道。
有那幾個被掌櫃的駭住的,便是準備上前動手。
“慢着!”伴着一聲清冽男聲。一把扇子擋在那要上前推搡少年人的幾人身前。
良辰及圍觀衆人的視線頓時都跟了過去。
最爲引人注目的自是那把在冬日裡本不該出現的紙扇,儘管那上頭的水墨畫清雅至極,茶樓裡也極爲暖和。到底有些怪異。
隨即便是瞧見那持着扇子的,面容精緻長着一雙極爲引得人不得不多瞧一眼桃花眼的公子,口中不痛不癢地阻止着,便是那扇子也是懶洋洋地抵在前頭,卻偏偏還一副不肯退讓的架勢。
身後跟着兩個同樣衣飾華麗的小廝。比着尋常人家的公子倒是都要好上不少。
良辰暗自覺得好笑,這不知是哪裡來的自命風流的富家公子打抱不平來了。倒是有一副比之那紈絝樣貌不甚相配的好心腸,也不知是不是爲了出風頭。
想着自個兒有些陰暗的心思,良辰便也不再去打量他,縱使樣貌不錯,但比着家中兩位兄長,亦或是孟雲樓石頁洛佔月之流,到底也算不得多出挑。
可視線還不曾再次落在那少年人身上,良辰便是猛地又轉回頭來,使勁兒盯着那臉上掛着似笑非笑神情的年輕公子。
那公子正對上掌櫃的不解的視線,淡笑着道:“掌櫃的動什麼怒,我瞧這小哥兒所說沒錯,難不成方纔說過的話掌櫃的便就忘了?這可不好,旁的可以忘,說過的話倒是還不要忘了的好啊。”
對,就是這個樣子,她該是不曾記錯的,良辰心裡忍不住有些微微激動。
若是她不曾記錯,這人便是後來名冠大周的凌公子凌意止,只爲他那一雙據說整個大周找不出第二雙的桃花眼,及那不將什麼放在眼裡的姿態。
莫看這時他一副不羈模樣,誰會知曉若干年後,就是這瞧着沒個正行的年少公子,凌家才俊雲集的後輩裡一點兒也不顯眼的三公子,竟會是當朝的文武狀元。
大周331年,凌意止中文狀元,時隔五年後,也就是大周336年,凌意止再次高中武舉狀元,自此轟動朝野,便是成爲當朝唯一一名文武雙科狀元。
據聞此人才情深得當今聖上賞識,文武雙全難有人匹敵,然而卻是性子不羈,最終也不曾入朝爲官。
然這些都不算得什麼,叫良辰高看一眼的事,這人在棄了仕途之後,卻是轉身便是做起生意來,不過幾年時間,便是將凌家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凌家鋪子大江南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蕭良辰聽得人說起他之時,凌意止已經是衆人口中的傳奇人物了,當日她僅是作爲少有幾次不得不去參加一些壽宴的沈家大夫人,聽得衆家夫人談論起,又遠遠地指了瞧見,這才印象極爲深刻。
如今見得日後鉅富的凌公子就在眼前,良辰恨不得就此上前去,握住他的手說我仰慕你已久,可否攜手做個生意,日後有銀子一起賺?
可惜這念頭不過是在心中想想而已,若她果真是如此做,便是性子自來放蕩不羈的凌意止,只怕也會當做她是發了癲狂症了絕品天王TXT下載。
“不關公子的事,公子還是不要……”掌櫃的無故被人訓斥,哪裡會有好臉色,便是準備如夥計一般訓斥凌意止,可到底還是慮着凌意止一身行頭,語氣壓低了說道。
誰料這般也不行,凌意止不曾說什麼,那身後兩個小廝卻是不樂意了,其中一人頓時上前一步,手微微按在那掌櫃的肩頭,低聲道:“掌櫃的跟咱們公子說話最好客氣些。”
想也知道,武狀元身邊跟着的小廝,身手定然也是差不了的,也不知是用了幾分力道,便是見得那掌櫃的餘下的話被壓得說不出來,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如何,掌櫃的可是想好了要給這位小哥兒道歉?”凌意止對自個兒小廝的暴行視而不見,仍是笑呵呵問道,一副極好說話的樣子。
良辰等人也都笑着旁觀,便看這掌櫃的是何性子了,若是個識時務的,此種形勢下認錯是必然的了,若是個硬骨頭……
顯然那掌櫃的並非是個有骨氣的,受了疼,又無人能搭救,在凌意止的注視下,不得不轉頭對着阿木不甘不願道了歉。
凌意止也不在意他那敷衍神態,瞧見那少年人聞言臉色一鬆,便也不再爲難那掌櫃的,顯然也知道這話並無幾分真意,只是爲了維護那少年的臉面罷了。
掌櫃的視線在幾人身上來回轉了轉,臉色陰鬱,終還是沒說什麼,便是用力推開那小廝的手轉身。
“慢着!”就在衆人以爲這事在富家公子插手,掌櫃的落了下風不得不道歉,最終便是歡喜結束之時,一道聲音突兀響起,繼凌意止後再次有人阻了掌櫃的。
這聲音自然是良辰發出的,話音方落,便是上前一步,擋在那覺得丟了臉面想要躲去後面的掌櫃的面前。
“你,你又要幹什麼?”那掌櫃的正怒氣衝衝要離去,不想又是被人攔住,見得是個俊美得不像話的小公子,頓時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這一個兩個的都這般愛多管閒事不成?他瞧着就這般好欺負不成?
這可真是賊喊捉賊,明明是他欺負人單勢孤的小夥計,如今倒是自個兒委屈上了。
良辰笑容不變,仍是攔在掌櫃的身前。
事實上依着良辰的念頭,在她覺得那叫阿木的少年人秉性不錯之後,方纔若是這凌意止不曾出面,依着福雅性子,必然是不會不管的,介時她只需在一旁提點幾句便是。
誰料橫空插出一人,福雅自始至終旁觀,她自也沒法順理成章開口,眼看這就要結束了,良辰哪裡願意,自一開始她便極爲關注的兩件事,可是隻解決了一件。
“不幹什麼,只是提醒掌櫃的,別忙着走,掌櫃的想是忘了些什麼吧?”良辰對他怒視毫不在意,淡淡地開口道。
“什麼事?”那掌櫃的見被擋着走不掉,便是強忍着怒氣沒好氣問道。
“掌櫃的就這樣打發了這小哥兒,可怎麼不見掌櫃的給這小哥兒結了工錢,就這般將人掃地出門怕是有些不厚道吧?這是……誣陷了之後就將工錢扣下了,這便是掌櫃的打的如意算盤不成?”良辰語氣有些遲疑地說道,臉上神情何其迷惑。
登時就叫身邊的福雅幾人笑了出來,便是那凌意止也是停了腳步,饒有興致地打量着良辰與那人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