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這話果真是見得趙晨臉上略微動容,顯然都是叫她給說中了,良辰當真是忍不住偷偷一笑,其實趙晨的心思當真不難猜。
不,該說是如果有心的話,其實誰的心思都是不難猜的,畢竟人的心所爲也不過就是那幾樣罷了,或者真心爲你,或者爲名,或者爲利,於趙晨這種,其實稍稍一想,便也不難猜出他會有什麼舉動。
“並非如此。”見得良辰不像是不喜的樣子,趙晨認真看了她一眼,繼而實話實說:“我本以爲你知道是我,會生氣,畢竟……”
說到這裡便是有些欲言又止,卻是不知他這副樣子反倒叫良辰真越發氣不起來,一開始什麼都不說便是叫良辰陷入被動是一方面,但繼而面對良辰時,每每倒是都能放下他王爺的架子,說話之前總是多加考慮,好似怕惹怒了良辰一般,這倒着實是良辰不曾想到的。
這樣要如何講,算作明知道他有錯,卻又有些氣不起來吧,至於到底是因着他的態度還是良辰本心裡也有過太多計較,倒是無所謂了。
良辰不發一句,趙晨便是也沒再說話,其實當初在蕭府外良辰初次知道真相時,趙晨當真以爲憑着良辰的性子,大約會很是抗拒這樁親事的。
畢竟是他隱瞞在先,而對太后意外吐露實情後,他也不曾馬上告知良辰,根本就是錯上加錯,而他本來就是被良辰的性子所吸引,不拘小節也好,我行我素也罷,或者說是不似尋常女子那般循規蹈矩,遇事有自己的見解,又不會整天將心思放在後宅裡跟姐姐妹妹爭寵等等。這些他都是知道的,所以更知道自個兒這些行爲大約是觸了良辰的逆鱗。
只是若是有可能,他當然不願如此毫無準備就將一切擺在良辰面前。他也想將一切都準備好,最好是能夠水到渠成。畢竟這親事是他真心想要的。
太后催婚由來已久,可如那天那般堅持卻是前所未有,一時情急之下便是說出心意,再想要重新來一次也不可能了。
而對於旁人來說很是有吸引力的他的出身,怕是對良辰來說根本不是會考慮的,說不得反倒覺得是種束縛,非但不會給他增加籌碼。反而極容易成爲牽絆。
趙晨所想不錯,良辰確實是對他的隱瞞和先斬後奏有所不喜,但也沒到他以爲的憤怒的程度,說到底不過是良辰其實算是看得很開。無論是嫁入小門小戶也好,好似如今這樣被選入皇家也好,良辰其實都沒有想過會真的得到一心人,即便是爹孃那般恩愛的,不也有幾個姨娘的存在。
愛都可以分成幾份了。還有什麼純粹的,既然都不純粹,又何必再去計較呢。
“石七哥多慮了,如今自不是該再去追究那個的時候,既已經商議到親事。我自不會一味糾纏着那個,說來也沒趣了不是?”良辰笑笑,語氣波瀾不驚,接着問道:“今日石七哥來此,可是太后娘娘那裡有了話?”
趙晨聞言搖了搖頭,道:“當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石七哥要瞞我什麼,若是有心瞞我,不來就是了,這樣出乎我的意料,我自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皇宮也不是我隨意可去的,可不是隻能等着你來傳消息了。”良辰搖頭一笑,好似說笑一般說道。
良辰這樣一說,倒是少了先前兩人之間尷尬的意味。
實則本就算是舊相識,從前相處之時,雖說因着趙晨周身散發的冷冽意味叫良辰有些摸不着頭腦,但也從不曾有如今這般,即便良辰並未指責過什麼,但兩人一見面,便是總有種趙晨對不起她,時刻要小心翼翼的感覺。
這可是極爲不叫良辰喜歡,從來她都願與身邊人相處自在些,莫論是家人朋友亦或是在外人看來是下人在她看來堪比親人的丫頭護衛們。
如今趙晨自也是如此,若是沒意外,這人日後與她相處的時日會比誰都要長久,當然願意做什麼之前來問她並不會私自決定是好的,畢竟說來這樣對良辰日後行事是極爲有益的,雖說最重要的事情已經是先斬後奏了,但並不是說總要如此彆扭相處。
試想有個人跟你說話總是猶豫再三,尤其他本性還並非如此,總也會叫人覺得哪裡不對的。
“並非如此。”趙晨聽了自是一笑,但也並未多說什麼。
只是他那笑比起旁人來,也最多是牽起嘴角來,說起來到底是不經常笑的人了。
“那石七哥可是能告訴我了?”良辰歪了歪頭,本意是叫趙晨莫要那般拘束,雖說她實在不明白堂堂的碩親王在她面前有什麼可拘束的,但本來站在這裡要說什麼她可不曾忘了。
趙晨稍稍猶豫了一下,終究本性如此,還是直接說道:“你願意何時賜婚?”
何時賜婚?良辰雖早想過會是此事,但果真聽到,還是忍不住愣了一下,這就要賜婚了啊。
良辰聽完趙晨的話,一時沒有開口,低頭思索了會兒,半晌,才擡頭笑道:“多謝石七哥,容我幾日想想可好?出了十五與玉綺公主約了相聚,介時我告知於你。”
對於趙晨方纔的話,並沒有說好也並未拒絕,只是想要幾日來想想,定親不只是她自個兒的事,關乎着她的全家,是以她不能這廂便是徑自答應了,必是要回家跟家人商議過之後纔會給了準話的。
實則不管良辰是否承認,在她心裡,選擇接受碩親王的求親,還有個極爲重要的原因,便是她記得,不,該說是蕭良辰的記憶告訴她,前世裡,沈自言也好,七皇子也好,她都不知道最後的結局是如何,只因蕭良辰沒能看到。
但關於碩親王卻是知道的,縱然從前蕭良辰並未與碩親王府有過太多來往,但關於這個逍遙王爺她還是知道的,是以鑑於碩親王身份的特殊,這樁親事也不失爲一個好的選擇。
她現在還沒法確定後面與七皇子等人的對峙會到何種程度,但她卻願意給自己家人多加一層保護,有了碩親王府這門姻親,不管到了什麼時候,總也會多幾分情面。
而不是有了沈家沈自言那樣的女婿,非但不會施以援手,反而種種皆是因着他的陷害,,到頭來卻是爲他人做嫁衣,想一想都恨不得要食他們的肉,飲他們的血。
“好,我等你。”聽得良辰此番回答,趙晨也並未驚奇,便是痛快應下。
正如良辰對他因着從前查來的消息以及經此事後蒐集來的更多消息而有幾分瞭解,他對良辰也是如此,且不只是因着聽來的消息,他對良辰的瞭解,卻是正正因着數次兩人相處之時他暗地裡的觀察,那該是不由自主的注目。
是以,他知良辰必然不比尋常女子,不會一口應下。
良辰站在街口這樣說了一番話,實則卻是什麼都還是沒有定下,但趙晨卻似乎心安了一般,又看了看良辰,才道別離去。
良辰站在原地看着趙晨上了馬車,很快馬車便是消失在街角,趙晨並不曾問她這樣晚了爲何不回府,是要去哪裡,正如她不曾問趙晨是怎麼知道她在這裡的一般。
“小姐,上車吧,起風了。”不遠處站着幾個丫頭,方纔並不曾靠近,待過得一會兒瞧見小姐仍是站在那裡,冷風一陣一陣吹在身上,花錚猶豫了一下,與其餘兩人對視一眼,這才上前幾步輕聲說道。
“好。”良辰回首輕笑,淡淡應下。
馬車重新動起來,向着沐嫣的府上而去,好似方纔的停留不曾有過一般。
良辰微微失神坐在車內,忽而打開車簾向外瞧去,趙晨的馬車自是早就瞧不見影蹤,但卻不知爲何,良辰總覺得那人的眼神還在跟着,彷彿還在身後護着一般。
“小姐,怎麼了?”幾個丫頭被小姐忽而的舉動嚇了一跳,忙急着問道。
良辰看看馬車後頭也有人也有車馬,卻是沒見得那人身影,便是搖頭笑笑,放下車簾,轉頭看着關切的丫頭一笑:“沒事兒,在想什麼時候定親合適。”
“啊……”幾個丫頭聞言瞪大了眼睛,這樣事情也可以由小姐自個兒說了算嗎?
且想這樣的事情爲何要突然打開車簾,小姐這是怎麼了,可看着小姐好似不願再提,便是都乖巧地住了口。
良辰沒再說,而是往後一靠,閉上了眼睛,想着趙晨方纔問她的話。
問她願意何時賜婚,那自然是說太后和皇上那裡已經是點頭允了,如今怕也是因着趙晨的緣故,或者還有孃親的緣故,纔會特意來問問她的意思,否則,一個閨中女兒的親事,哪裡輪得到還要來問她?
只是,到底什麼時候才合適,大約也不會允許她拖延太久,畢竟不是隻有趙晨,到底還是要考慮太后和皇上的意思。
定親啊,本來她在京中寂寂無聞,因着陡然身子痊癒很是出名了一把,只是後來並不常露面,是以如今也不算有人關注,但這種日子該是快要結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