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見哥哥神色實在不好,有些心驚。蘇策一向都是彬彬有禮的,對她也愛護有加,何曾這樣臉色陰沉過?
蘇策皺起了眉,有些爲難。他不知道爲何林問筠會針對蘇綰,還在將軍府說出那樣的話來,可是綰兒是他妹妹,他不能平白讓人受委屈。
這林府顯然是住不下去了,綰兒年紀還小,又沒經過什麼人心險惡,還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呢。自己雖說能照看着,但也不可能隨時都在。
兄妹兩個回了府,蘇策就讓人收拾行李,說是要回去,動靜大得將秦氏跟三個兒媳婦都驚動了,忙忙的趕了來,就見蘇策站在院子裡指揮着人收拾東西,蘇綰站在一旁手足無措,林家幾兄弟則是在勸着。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住得好好的就要搬走了?這纔來幾天呢。”秦氏急道。
蘇策有再大的火也不敢對着長輩發,當即過來行了禮,道:“外祖母的疼愛,我都看在心裡。只是,林家乃是書香世家,怎麼能因爲我們這兩個沒教養的玷污了門楣?還不如早早的離去,省得有些人心裡不舒服。”
秦氏敏銳的抓住了“沒教養”這三個字,不由得皺了皺眉。蘇氏兄妹纔剛喪母,對這些字眼甚是敏感,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敢說出戳心窩子的話來?“你們受了委屈儘可以給我說,怎麼能動不動就鬧着要走呢?你告訴外祖母,到底是誰說了不該說的話,外祖母給你做主。”
方氏也勸道:“是啊,要在咱們家受了委屈,別說老太太了,連我也是不依的。人家說打斷骨頭可還連着筋呢,咱們到底是一家人,有什麼話大可以關起門來說。可別說什麼要搬走的話來,這豈不是寒了你外祖母的心麼?”
蘇策低着頭沒有答話,蘇綰一向跟着哥哥的,看着這麼多人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秦氏更加氣怒,直接看向了林亦辰:“不是說去戚家玩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林亦辰囁嚅着不敢開口,他不說話,下面的弟弟們更不敢開口了。
方氏見秦氏實在氣得不行,便上前扶住了她,溫言勸道:“娘,這在院子裡說話也說不好,咱們還是先進屋去,再聽聽他們怎麼說吧。”
秦氏聽她說的在理,也就點了點頭,進屋去了。方氏看了看這一羣小孩子,道:“你們也跟着進去吧。”
林亦辰終歸覺得有些不妥,拉住方氏的手,在她耳邊輕聲講了事情的經過。方氏也有些吃驚,一時間爲難起來。看着林亦辰擔憂的眼神,拍拍他的肩膀,道:“一切都有你祖母做主呢,你別擔心。”
秦氏聽完事情的經過,也是大怒,當即讓人帶林問筠過來。自家女兒纔剛過世,林問筠作爲自家人竟然能當着外人的面兒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不也是在戳她的肺管子嗎?說林氏沒教育好孩子,是不是也在間接說她沒有管教好林氏這個女兒啊?
林問筠的生母張氏見秦氏臉色實在不好,又怕她重罰林問筠,慌忙上前勸道:“筠兒不過是年少不懂事,娘你別生氣。都怪媳婦素日太寵着她了,回去一定好好教訓她。”
秦氏氣道:“都六歲了還不懂事呢,誰家女孩兒會沒事在外人面前說出那樣的話來,虧得跟戚家關係不錯,要讓外人知道筠兒連自家逝去的長輩都敢編排,指不定會傳出什麼閒話來呢。”
張氏陪着笑道:“這不是別人都不在嗎?兒媳聽說當時只有幾個孩子在,下人們都離得遠遠的,肯定聽不到。戚家兄妹都是懂事的,想來也不會亂傳。”
等到林問筠一來,她就搶在秦氏前頭呵斥起林問筠來:“孽障!綰兒好歹是你妹妹,你不說疼着妹妹,竟然還欺負她,有你這樣當姐姐的麼?娘平日是怎麼教你的?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張氏一向都是和顏悅色笑容慈愛的,鮮少如此疾言厲色過,這番呵斥,嚇得林問筠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臉色慘白。
蘇策眸色一愣,嘴角牽起一絲冷笑。
張氏看似是在呵斥林問筠,實則維護的緊呢。先聲奪人,倒讓得秦氏不好再發落林問筠。言語中只說不疼愛妹妹,卻不說林問筠言行有失侮辱長輩,這般偷換概念可當真是……好得很!
不過他本來也沒想過秦氏會怎麼重罰林問筠,畢竟這是林家唯一的女兒,平日裡都當眼珠子疼着,他今日這麼做,完全是將林家三房給得罪了。
可是他卻絲毫不懼,如果遇上的是這樣不講理的外家,他寧可不要。林問筠從小被疼着,綰兒也是從小被如珠似寶的養着,憑什麼受這些氣?
在他心裡,當然是妹妹更加親近一些。至於親爹和祖母,那也是要靠後的。畢竟以後還有後娘,爹的心會不會偏不一定,但是祖母肯定是不會得罪公主的。綰兒只有他可以依靠,他也要努力成爲綰兒的依靠。
蘇綰握住了蘇策的手,抿着脣沒有說話。
這種時候,她自然是要跟哥哥站在一起的。
秦氏有些愁悶的揉了揉額心,原本是說無論如何都要給蘇家兄妹做主,但是張氏這番話一出口,她反倒不好指責。可是就這麼眼睜睜看着兩個外孫受委屈,那也不是她願意的。
方氏不忍心見到婆母爲難,遂出言解圍道:“不過是小孩子玩玩鬧鬧磕磕碰碰罷了,拌嘴失言也是有的。都是自家姐妹,鬧過也就算了,難道還正經像公堂審案那般追究個對錯不成?筠兒作爲姐姐在這件事上有錯,就當着幾個長輩的面兒給妹妹認個錯,這事就這麼算了如何?”
見蘇家兄妹仍舊沒有說話,方氏走到蘇綰面前,蹲着身子與她平視,柔聲道:“既然姐姐不乖,那舅母就將廚房新做的糕點都給你吃,不給姐姐好不好?”
蘇綰有些猶豫,她不是想吃糕點,而是看着舅母這般溫柔的跟她說話,讓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孃親。她也不忍心讓大舅母太爲難。
見蘇綰有些鬆動,方氏也不再繼續勸,而是看着蘇策道:“都說家和萬事興,筠兒有錯,三弟妹會好好管教她的。你們兩個若還是鬧騰着要回去,豈不是讓外祖母也跟着爲難呢?”
蘇策本來也沒想讓人嚴懲林問筠,若是秦氏氣得狠了自己也是要勸兩句的,他如此做,只是爲了表明自己的態度。好歹他也是清遠侯府的嫡子,不能眼看着人欺辱自己去世的孃親。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願秦氏太過爲難。
此時方氏的話讓他有了臺階下,當即點了點頭,道:“是我不懂事,讓外祖母舅母爲難了。事情涉及母親,我也亂了陣腳,做事有些衝動,還望外祖母舅母不要計較纔好。”
方氏鬆了口氣,又叫林問筠:“還不快過來給妹妹認錯?”
林問筠本想硬梗着不認錯,可是在祖母跟伯母的嚴厲眼神下,只好慢吞吞的挪了過去,小聲的認了錯。蘇綰也不計較,大大方方的應了。
屋子裡的氣氛這才輕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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