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口,掛着蘇字燈籠的馬車旁,明安靜靜站着。
“駕……”策馬的聲音傳來,緊接着便是一聲“籲……”,馬上之人在明安身邊停了下來,圍着馬車走了一圈,纔開了口:“蘇丞相回渭城了?”
明安正在發呆,聽見有人詢問,猛地轉過頭,見着來人,心一提,連忙垂着頭應道:“回沐王爺,丞相大人入宮覆命了。”
楚臨沐的目光落在馬車前面燈籠上的那“蘇”字上,良久,才挪開了目光,翻身下了馬,將手中繮繩扔給了身後的侍從,入了宮中。
裡面有內侍早已在等着了,見了楚臨沐,忙道:“沐王爺,陛下在養心殿等着您。”
楚臨沐想起方纔停在宮門口的馬車,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剛走過景陽門,就看見內侍推着蘇遠之從一旁走了過來,楚臨沐眯起眼,停下了腳步,待蘇遠之走到了跟前,有些納罕:“蘇丞相這是從……內宮出來的?”
蘇遠之擡起眼,淡淡地拱手行禮:“見過沐王爺。”
卻對楚臨沐的問題,隻字不提。
楚臨沐眼中帶着幾分不悅,只冷冷地笑了笑:“蘇丞相一路辛苦,本王就不打擾了,告辭。”
兩人擦身而過,楚臨沐背對着蘇遠之,眼中滿是殺意。
蘇遠之出了宮門,明安慌慌忙忙地迎了上來:“公子,方纔沐王進了宮,你們沒有遇上吧?他有沒有爲難你?這一次你去閩西,將那……”
蘇遠之一個眼神甩了過去,明安連忙捂住了嘴,眼中滿是委屈,半晌,才問着:“公子,咱們回府麼?”
聲音從指縫中發出來,悶聲悶氣的。
蘇遠之輕輕頷首:“回府。”
明安這才舒了口氣,將蘇遠之連帶着輪椅一同抱上了馬車,纔在馬車車轅上同車夫一起坐了下來。
回到了丞相府,蘇遠之卻徑直叫了懷安,一入了院子,就去了書房。
走到書桌後坐了下來,取了紙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名字:“這幾個人,賢妃小產那日,在未央宮中,你親自去問問,那日的詳細情形,一個細節也不要放過,她們所說的話,全部記錄下來。”
懷安連忙應了,將紙接了過來。
“公子,刑部尚書求見公子。”明安小心翼翼地聲音傳來。
蘇遠之應了聲,擡起眼對着懷安道:“順便派些人盯緊了沐王,他最近幾日應當會有大動作。”
吩咐完,才揮了揮手:“你先退下吧。”
懷安出了書房的門,就看見刑部尚書侯在門外,許是有些熱的緣故,面上滿是汗,見門打了開,就連忙進了書房。
明安將書房門關上了,才拉着懷安走到了院子旁邊的角落裡:“公子都好幾日沒睡了,你別老是跟公子沒事找事,能夠壓後處置的便先不急着稟報啊。”
懷安看了明安一眼,沒有應。
明安撇了撇嘴,望向禁閉的書房門,眼中帶着幾分不滿:“這刑部尚書也是的,怎麼消息這麼快,公子剛回府,後腳就到了。”
“公子讓我請來的。”懷安聲音淡淡地。
明安一愣,擡起眼望向懷安,眼中滿是不悅:“你說你……”話說到一半,又長長地嘆了口氣,問着懷安:“公子叫他來幹嘛?”
懷安臉上一副“朽木不可雕”的神情,看了明安半晌,才道:“你也不想想,如今誰在天牢之中,除了讓刑部尚書好生照看公主,還能有什麼事?”
懷安說完,就不再理會明安,出了院子門。
明安抿着嘴在角落裡站了良久,又看了看那緊閉着的門,才嘆道:“果真是紅顏禍水啊。”
昭陽對蘇遠之的話自是堅信不疑的,自打蘇遠之對昭陽說了,三日後定然會接她出這天牢,她便又開始算起了日子,三日,獄卒要送九次飯。
外面又傳來了腳步聲,隔壁牢中念念叨叨的老者沒有了聲響。
昭陽聽見似乎有人在開她牢房的鎖,心中一動,坐了起來。
門打了開來,走進來一個約摸五十來歲的穿着官服的男子,昭陽一怔,這人她也見過,刑部尚書顏闕。
“尚書大人這是要帶我去審問?”昭陽眉頭微蹙,靜靜地看着顏闕。
顏闕面上滿是笑意,朝着昭陽行了個禮:“公主說笑了,陛下並未將此案交給微臣,微臣今日來,是給公主帶些日常用品來。”
說着,便揮了揮手,身後進來好幾個獄卒,手中或擡或拿,東西倒是不少,一下子就將這本就不寬敞的牢房填得滿滿當當的,甚至還有幾個人一同,搬進來了一張雕花大牀。
桌椅板凳,琴棋書畫,雕花大牀,齊備了。
待那幾個獄卒離開了之後,顏闕才又恭恭敬敬地道:“公主若是還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同獄卒說就是,只要能夠辦到的,微臣定然竭盡全力。”
昭陽搖了搖頭,正欲說沒有了,卻聽到隔壁傳來一聲輕咳。
昭陽一怔,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倒是有些想吃城中飄香樓的烤乳豬了,若是能再捎帶兩壺女兒紅自是最好。”
顏闕有些詫異,擡起眼看了昭陽一眼,才連忙應了下來:“微臣這就讓人去買來給公主送來。”
待顏闕離開了之後,隔壁才傳來了那老者歡喜的聲音:“你這小姑娘倒是個說話算話的,老夫欣賞你。”
昭陽笑了笑,走到琴桌前坐了下來,隨意撥了撥琴絃,發出幾聲清響。
“嘖,連琴都給你拿來了,看來這天牢,你是呆不久咯。”那老者嘆道。
昭陽目光落在突然變了模樣的牢房之中,嘴角一直微微翹着,她自是明白,這定然是蘇遠之吩咐下來的,心中蔓延開一抹甜蜜來,卻是比吃了蜜餞還要甜上幾分。
那顏闕帶了好些書來,且都是對昭陽胃口的書,這樣一來,日子倒是並不難打發。
吃過蘇遠之來探望之後的第七頓飯,昭陽就坐到了牀上,取了書來看。
外面傳來匆匆忙忙地腳步聲,在昭陽門口停了下來,門被打了開來,昭陽探頭一看,卻見來人是宮中內侍的打扮,且模樣有些眼熟,似乎是父皇身邊侍候的。
“奴才給公主請安,陛下傳公主覲見,公主,跟奴才一同回宮吧。”那內侍有些氣喘。
昭陽握着書的手微微一顫,嘴角微微勾了起來,父皇身邊的內侍個個都是人精,最是會揣摩人心,特別是父皇的心思。
方纔這內侍說的,是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