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夜幕臨近,景國王宮的皇位爭奪戰依舊硝煙瀰漫,一邊是聖旨,一邊是九龍令牌,孰真孰假,究竟誰會淪落成囚,誰終將登上至高寶座,這個謎題還未有答案。
慕容燁與慕容旭之間或早或遲,終究有此一天,衆人心中都心知肚明,只是現在形勢未定,誰也不敢站隊,以免錯一步,粉身碎骨,何況他們確實不知道究竟皇帝最終的口諭是什麼?
只是爲什麼現在站出來與慕容旭爭鋒相對,據理力爭的人不是慕容燁而是方儂?就連方儂自己都覺得幾乎沒了立場,因爲她所支持的那個男人正靜靜的站在階下,目光平靜的注視着發生的一切,而沒有任何的舉動。
“如此一來,這遺詔究竟誰對誰錯是分不清了。”慕容旭忍不住的搖了搖頭,幾乎將這驚心動魄的爭奪當成了和方儂打情罵俏的吵嘴,只是一場兒戲,並不放在心上。
“只是一國君位,非同小可,起碼在證實遺囑之前,誰也不能登基。”方儂自知現在無法取得衆人的信任,也惟有退而求其次,先拖延下來,可恨的是慕容燁竟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這一點,殿下應該不會不同意吧?”
“胡鬧!”一直在下觀望的方鼎睿終於看不下去了,方儂之前怎麼支持慕容燁他都可以既往不咎,但現在慕容旭已經旨下成君,他怎麼能容她壞了局勢,何況在未來君主面前如此大逆不道,難免株連方家,“國不可一日無君,聖旨已下,還不向新皇謝罪!”
方儂沒想到連方鼎睿都開口了,慕容燁竟然還是沒有任何動作,以方鼎睿在朝中中立的作風和丞相的地位,他一旦發言,多半能代表了朝臣的意思,優勢驟然嚮慕容旭一方。
“阿儂不敢忤逆,只是父親也不想這繼位之人,名不正言不順,終爲後人恥笑吧。”方儂反脣相譏,自古只有商場無父子,現在朝堂也無父女了,方儂與方鼎睿的公然相抗,也宣告了他們之間關係最後的破裂。
凝結的氣氛一度讓此時的溫度降到了最低,方鼎睿氣得當場就要僭越的衝上前拉走方儂,但是一個人的到來似乎讓局勢又朝着另一個方向發展。
那逐漸走近的人並不是別人,而是三朝元老,景國最受人敬重的沈御史,功績不斷卻從不求加封,雖不居高位但朝野上下無人不服,門生無數,連方鼎睿也是他的門生之一,德高望重恐怕是對他最好的評價。方儂本想要找的人就是他,她相信皇帝若是留下聖旨最有可能在沈御史處,可偏偏聖旨就在寢殿,那現在又是什麼驚動了這位沈御史?
“老師,您怎麼來了?”方鼎睿是文人儒生的典範,尊師重道之禮還是十分周到,連忙上扶着沈御史。
“老臣來送送先皇。”沈御史年事已高,說話顫抖,走路都有些不穩了,他走到階下甩開了宮人和方鼎睿的攙扶,倏然的跪倒在地上,重重的朝着寢殿磕了三個頭,“皇上,老臣來晚了!老臣來給您送行!”
方鼎睿忙俯身伸手去扶,“老師,先皇曾許你不必跪拜,是以您身體爲重,您快起來吧,先皇定已收到您心意,還有新君需要您的輔佐。”
“新君,對,我就是來傳達先皇旨意的。”沈御史起身,招手取過了身後僕役恭敬端着的錦盒中盛放的聖旨,拿在手上,“自古國不可一日無君,先皇離去,新君當儘快即位。”
又是一份聖旨?
很明顯這一次慕容旭、方鼎睿、方儂甚至已經沒有了主意的朝臣都因爲沈御史手中的這一份聖旨而詫異,只有方儂現在才恍然大悟,真正的聖旨果真的沈御史手中,而慕容旭現在拿的必定是假的遺詔。
“老師,先皇旨意剛剛已經宣讀過了,已經傳位七皇子慕容旭了。”方鼎睿心裡也有些不安,他沒有料到皇帝竟然還準備了這一手,莫非真要傳位慕容燁。
“只可惜是假的。”方儂緊接着方鼎睿的話道,“沈老,先皇命我收回在沈老處的旨意,傳位與靖安王爺,有九龍令牌爲證。”
沈御史愣了半響,他爲官多年,侍奉三朝皇帝,難道會連這點伎倆都看不透,只是沒想到在先皇殿前鬧成這樣,氣得花白的鬍子亂顫,“胡鬧!放肆!你是誰家的小女兒,如此不懂禮數,先皇才離世,竟然在殿前胡鬧!”
“沈老,阿儂並非胡鬧,確實是先皇旨意如此!”方儂被沈御史說了一遭,明顯更站不住腳了,無奈九龍令牌已經被慕容旭搶走,她現在完完全全成了空口無憑。
“罷了罷了,老夫也不是沒見過這場面,幸虧先皇英明,早有準備,不管誰有聖旨在手,誰有九龍令牌在手,一切都以老夫手中的聖旨爲先。”沈御史說着將聖旨交到了方鼎睿的手上,“這是先皇親筆寫下的,內庭記錄在案,不過連老夫也不知道究竟寫了什麼,你宣旨!”
沈御史雖年老,說話條理卻十分清晰,威而不怒,他的話一出比起慕容旭和方儂爭執半天要來的有效許多,連方鼎睿也沒有了反駁的話,只能硬着頭皮接過聖旨,緩慢的拆開。
聖旨被逐漸打開,方鼎睿的心也不住的開始打顫,直到他順利的看到聖旨的全部,立刻迅速的將上下瀏覽了一邊,眼中的驚喜被逐漸放大,“老師,這旨意已經宣讀過了,正是傳位於七皇子慕容旭,您看!”
沈御史接過方鼎睿手中的聖旨,眯着眼睛端詳了半天,這纔算確信了,點了點頭看向慕容旭,準備跪下,“老臣給新皇請安。”
“不必下跪,沈老德高望重,先皇恩旨在朕這一樣。”慕容旭快速下了階梯,扶住了欲跪下請安的沈御史,“日後朝政之事還請沈御史勞心。”
慕容旭的舉動,足以讓他獲得了所有人心,他一直在旁觀望形勢,讓方鼎睿主導一切,關鍵時刻只用一句話就籠絡了沈御史,君王之風盡顯。她還想說些什麼,只是卻也無從開口,只是不甘心的宣佈,“先皇的九龍令牌可不是這樣的旨意。”
“閉嘴!還沒鬧夠麼!”方鼎睿終於忍不住了,上前重重了給了方儂一個耳光,隨即跪在了慕容旭的面前,“小女無知,亂了禮數,請皇上恕罪!”
慕容旭輕笑的點了點頭,顯然並不將這一切放在心上,眼神掃過一旁的慕容燁再到方儂身上,最後伸手扶起方鼎睿,全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
慕容旭的皇位被確定,起碼目前看來是如此,方儂眼中的恨意不斷上升,可偏偏她一心支持的慕容燁依舊毫不在意,彷彿一切都與他沒有關係。
“殿下!殿下!”一軍士顧不得衆臣在場,闖進了寢宮,看着慕容旭的眼神才猛然改口,“皇上,不好了!王爺的軍隊已經攻入城中,正往着宮門而來!”
“什麼!”慕容旭的神情明顯變了,回頭看方鼎睿,他的神情也是猛然一緊,一切計劃妥當本不該出現什麼差錯纔是,“是何人帶隊!”
“是王爺親自帶隊!”
“混賬!”慕容旭朝着慕容燁的方向看去,他人明明就在這裡。
軍士受了罵,不敢出聲,也只是朝着慕容旭所瞧的方向看去,當看到慕容燁的時候,神情有些猶豫,實在不知道怎麼描述,但是宮外帶隊的人也確實是他,“可……可是……”
“夠了!傳朕旨意,立刻關閉宮門,整頓所有兵馬,朕倒要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如果真的是靖安王叔的軍隊,就帶着他一起去吧。”慕容旭並不擔心,起碼軍隊的主帥在他的手中,他根本不怕,“只要退兵,朕可以既往不咎,不知王叔意下如何!?”
方鼎睿也很快冷靜下來,看着慕容燁也接着說道,“王爺,您這可是犯上作亂!先皇已經開恩,只除去您的宗籍,貶爲庶人,但如果繼續做些不明智的行爲,那可沒人能保得住您了!”
而失了神的方儂只是茫然,腦子一時間竟然轉不回來,慕容燁的軍隊已經攻到王宮了,難道這就是慕容燁的底牌嗎?所以他一直不動聲色,可是他自己也在宮中啊,被慕容旭制住的話哪裡還有翻身的機會?
“多謝關心,先皇以九龍令牌任命本王爲新君,我只能不辱使命。如果想拿了我做人質的話,似乎有些困難。”慕容燁忽然大笑着說道,眼神卻依舊平靜,聲音卻驟然變了“如果我說我不是靖安王呢?你們還有辦法拿我做人質嗎?”
慕容燁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方儂,雖然容貌相同,但是剛纔從慕容燁口中發出的聲音就已經徹底的變了,比起原本的聲音也更加的尖銳,刺耳,大笑開來就讓人忍不住的想要捂住耳朵不去聽。
他笑的更大聲了,“這天下終歸還是屬於靖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