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瞥了眼她手中的托盤,只是些家常的小菜,卻做的十分精緻,看得出是用了不少心思的。
他忙了這麼久,也確實是餓了,就算她不送飯菜進來,他也要叫人傳膳的。
“端進來吧。”徐墨輕聲說道。
海棠依言把膳食端了進來,一一放到了書案上,又拿起一旁備用的竹箸,要替徐墨佈菜。
徐墨淡淡道:“本王用膳不習慣有人伺候。”
海棠動作一頓,而後輕輕把竹箸擱下了,靜靜地站到一旁去。
她雖是個舞姬,卻也是個玲瓏剔透之人,十分會看人臉色行事,看來沈大小姐說的沒錯,這個海棠,確有幾分能讓男人傾倒的資本。
徐墨端了飯菜來吃,吃慣了御廚的山珍海味,她這尋常的菜色,倒顯得口味新奇了。
“你祖籍在哪裡?”徐墨吃了半碗飯下肚後,才擡起頭,狀似無意地問。
海棠一直在旁靜靜地看着吃,也並不多話,此刻聽到徐墨主動問起,才恭敬地答道:“回殿下,小女子祖籍在江浙,父親曾是運河上的商人,只是後來家道中落,不得已纔將我趕出家門。”
運河是極其繁華之地,那這麼說,她以前也算個有錢人家的小姐了。
但我朝素有爲官不經商,經商不爲官的規定,商人在朝中屬於最末一等,即便家財萬貫,這輩子也很難入官家。
官家夫人會嫌棄商人之女一身的銅臭,認爲她們精於算計,不適合當兒媳婦。
不過,從一介商人之女,淪落爲舞姬,也算是命運坎坷了。
徐墨點了點頭,道:“你與孫員外郎當初是如何相識的?”
海棠想到那個忘恩負義,一心想殺她滅口的小人,臉上笑意全無,卻也不敢在豫王殿下面前造次,平靜地道:“小女子當年差點被一個富商凌-辱,是他出手救了我,這些年我便一直跟着他,對他忠心耿耿,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麼狠心對我下毒手……”
她邊說着臉上就露出幾分憤怒和不甘來,徐墨看在眼裡,卻只是淡淡道:“孫員外郎涉嫌貪污,如今已經被人帶到三司,恐怕下場不會好到哪裡去。你的仇,也算是報了。”
海棠拿袖子拭了一下眼角,“這還要多虧了殿下,否則單憑我一人,這公道可能這輩子都討不回來了。若不是殿下,海棠也可能早就喪生火海了。”
說着,就朝徐墨跪了下來,“小女子在這兒多謝豫王殿下大恩。”給徐墨磕了三個頭。
徐墨也不阻止,等到她把頭磕完了,重新擡起頭時, 才上前,將她扶了起來,“救你不過是舉手之勞。你也如實把本王想知道的說了出來,算是對本王的報答了。”
“不。”海棠緩緩從地上起來,神色堅定道:“對於殿下來說,可能只是舉手之勞,但對小女子來說,卻是能記一輩子的大恩。”
他是我朝最有權勢的王爺之一,而她不過是身份低微的舞姬,在他的眼中,她只是螻蟻而已 ……他能救下她這麼只螻蟻,對她來說, 就是天大的恩德了。
海棠深吸了一口,擡頭看着徐墨,“方纔無意間聽到了殿下與吟風公子的談話,知道殿下好似在查這支箭。”她指着塌几上放着的那支箭說道。
徐墨並不在意她的偷聽,點了點頭,示意她把話說下去。
“小女子見過這種箭。”她輕輕地說道,“我曾經是伺候孫員外郎的,孫員外郎對我還算是信任,經常會邀一些大人來舞館裡談事,又或者是招了我們館裡的姑娘去別的大人家獻藝,以討好那些大人。我也被叫去過一次,去的是賀尚書的家中,也就是前半個月的事。我在賀府見過這種箭……當時他們正在興頭上,並未讓我們迴避。我親眼看見,賀府的管家讓人擡了幾個箱子進來,那箱子打從我身邊過的時候,擡箱子的小廝忽然跌了一跤,把箱子摔到了地上,箱蓋掀了起來,我無意間看到裡頭裝的就是這種箭。賀尚書還叫人把這些箭,都分派給府裡的
弓箭手。”
竟然是賀家,沒想到竟會是賀家。
徐墨早該想到的,賀連與沈家兩姐弟有過節,賀尚書被抓了之後,賀連還不知從什麼地方聽到了些閒言碎語,去侯府找到沈大小姐,要她出面替戶部的那些大臣們做僞證,卻被拒絕了,後來還深夜行刺。
他原以爲,將挑斷了賀連府中侍衛的手筋腳筋,賀連該收斂些了猜對。
沒成想,還敢對沈大小姐下手,這般三分兩次的對付侯府的兩姐弟,還當真是他小看他了。
徐墨神色不是很好,海棠也看出來了,有些遲疑道:“是不是海棠說錯了什麼惹殿下不高興?”
難道殿下是嫌她多管閒事?她忙道:“殿下幫了海棠這麼多,海棠也只是想幫一幫殿下罷了,並沒有要干預朝政的意思。”
“本王知道。”海棠能感覺出徐墨的神情在聽到這個事之後,冷了不止一個季度,他淡淡地道:“你確實幫本王省了不少麻煩。”
海棠笑了笑道:“能替殿下分憂,是海棠的福分。”
賀家的事,自有他會去處置,但是方纔六部的幾位大臣提出來的問題,卻由不得他不上心。
他擱下碗箸,認真的打量着海棠,眉目清秀,身段玲瓏,雖然還帶着幾分病態,但也難以掩蓋她身上出衆的氣質,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
海棠被徐墨這熾熱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臉,帶着幾分疑惑道:“殿下在看什麼?”
她自問閱人無數,尤其是這些好/色的達官貴人,那些人一旦這麼盯着她,那便是心懷不軌了,但豫王殿下的眼神,雖然也帶着幾分炙熱,卻沒有半分的情-欲在裡面,眸子既深沉又平靜,就好像是單純的打量。
也就是這種純粹的如同欣賞一件古玩般的打量,才讓她有些不自在,因爲她摸不透豫王到底想幹什麼。
“你方纔說,想報答本王的大恩?”徐墨收回目光的,淡淡地問了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