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似是看跳樑小醜般,看着他們,嘴角冷笑,一張愛笑的臉此刻卻冷了幾分。
“你們想去報官?只管去,看看是我發賣了你們,還是你們能差爺抓走我。”阿楚漫不經心說完,接着又道,“忘記告訴你們,你們口中死囚犯女兒的我,勾搭上了大將軍成了將軍夫人,你瞧,現在我這身份高貴着呢,這不,昨兒才得了太后的寵愛,從此以後啊,我就是在臨安城橫着走,看誰敢攔着。”
阿楚笑的嘚瑟而囂張,唐言傾就只是淡笑帶着寵色的看着她,這個阿姐,什麼時候說話都能把人氣死。
看着孫氏夫婦那一對惡奴的臉,變成豬肝色,唐言傾覺着自己也很舒暢,方纔軟硬兼施都沒讓他們服軟,弄得自己渾身不暢,現在被阿姐如此嘲諷說了一頓,見那損孫氏夫婦的臉,變了顏色,唐言傾覺着,下次他也學着點,用權勢嚇人。
孫氏夫婦不敢再說,阿楚盯着他們,“你們不是想報官嗎?趕緊去吧,不知道路的話,我帶着你們一起去啊。”
只見孫家男人,立刻磕頭跪在阿楚跟前,“大小姐饒命,奴才再也不敢了,還請大小姐饒了我們一次,我們保證,以後再也不犯這種事,肯定會幫大小姐好好照料莊子。”
阿楚肯定是不相信這孫家男人的話,偷竊、貪婪之心,這種事有一就有二,要治就要治的透徹,要不治就別管。
既然她都知道了孫氏夫婦霸佔莊子上財產的事,豈能不治理,不然的話,這莊子上的人,肯定個個相比,個個貪心。
“那就不必了,我也不會太爲難你們,把這幾年你們霸佔莊子上的東西還會來了,其他的我不追究,你們一家全部離開莊子上,從此不能再回來。”
阿楚說完,旁邊那孫氏瞬間蹦了起來,怒氣騰騰的看着阿楚。
“你不能這樣做,這幾年要不是我和我家男人幫忙打理,這莊子早就被人霸佔了,雖說這兩年我們是貪了一些東西,那到底都是我們該得的,不管換成誰來打理莊子,他們都會貪。這些年,我們把一個破莊子,打理成開始收益的莊子,你不能這樣做,雖說莊子的地契是你的,可精心管理的是我們。”
“我也說了,除了把莊子上的收益留下,其他的你們帶走,要是再在這裡和我爭奪,我可就真的報官,讓縣太爺來評判了,惡奴利用主人的莊子,爲自己受益,貪圖莊子上的財產,妄想從奴才變成主子。但,你們也得有那個命。”
阿楚也動了怒氣,這人好說歹說的油鹽不進。
她知道這兩年多是他們在打理莊子,故此,他們只要還了莊子上收益的錢,其他的她不要,也算是他們的辛苦費,她也沒想着做周扒皮,偏生,這個孫氏腦子有問題了,聽也不明白。
唐言傾也生怒了,對着那孫氏說道,“你們和莊子都是我們家的,心在給你們一條生路,讓你們離開莊子,還不情願了是吧?若是報官,別說你倆,就是你們全家都得進牢獄。”
孫氏這纔回頭看了下身後站着的三個孩子,兩個兒子,兩個姑娘,大兒子也才和唐言毅這般大小。
唐言毅這會兒走到阿楚跟前,大聲得意的對阿楚說,“剛纔他們一羣人都想打我和傾哥呢,被我兩三拳給打趴下了,你且讓他們試試再來打我,看我不揍死他們。反正我姐夫是大將軍,打死一個兩個家奴的,官差也管不着。”
這小子,比自己還囂張,阿楚抿嘴,想着,等把這事兒給解決了,再好好掰正一下小毅,這個思想可不好。
就是你姐夫權利再大,也不能這樣濫用,會給他臉上抹黑的,讓人看了他們家笑話。現在可是臨安城,那麼多雙眼睛盯着他們呢。
唐言毅就是一個愣頭青,還是那種大無畏、什麼都敢做的楞頭小子,剛下說了狠話,硬是嚇住了孫家男人。
剛纔他們可是被唐言毅揍的厲害了,這纔不敢再在阿楚跟前叫嚷。
只見那孫家男人,看向阿楚,“還請大小姐饒命,我們這就帶着一家大小離開。”
孫氏上前大聲哭喊亂叫,“你要離開?你說離開了之後我們去哪裡?我們是跟着夫人陪嫁過來的,現在離開了,我們能去哪裡?身邊還跟着四個孩子呢。”
孫家男人也是無奈,四個孩子在後面喊着爹孃,哭着叫着,說不離開。
阿楚冷哼無情,這種霸佔主子莊子的惡奴,不打死就夠好得了,她豈能心軟因爲看到他們一家可憐就留下來。
難道還真想讓莊子像養蛀蟲一樣,養他們來掏空莊子啊。
“今日一天,收拾好了東西,趕緊離開,莊子上的大小事情,都交給我,賬本以及每年的能收益的產業,都給我盤算清楚了。”
孫家男人聽到阿楚的話,爲難的說,“這、這個,大小姐,莊子上的賬本大都是算個大概,尤其是這兩年,幾乎沒怎麼盤算,一天的時間,根本算不完。”
“看來你們還真當這裡是你們自己家了,成了,只有三天時間,趕緊給我準備出來,不然,我若是真怒極,你們全家都得去吃牢飯。”
看來這莊子在她娘在世的時候,這孫家男人就沒好好的管過。
發現阿楚皺了眉頭,唐言傾小聲的在她耳側說道,“這個莊子算是母親陪嫁過來最小的莊子,當初也沒想着能收益,只是嫁妝裡湊個數,也可能就是因爲太小,纔沒被官府收走。這幾日我和小毅,走了一圈。發現東郊那處的大宅子已經易主了,南郊的百畝田地也不在母親名下。”
“那些遲早都得回來,百畝田地收回來,莊子也要收回來。”到底是唐家姑娘的親孃,而且,阿楚覺着,有錢置辦些家產卻比把銀子銀票存在家裡要好。
唐言傾點頭,說好。
孫氏夫婦被攆走了,讓他們趕緊去收拾東西離開。
氣憤不止的唐言毅,卻不贊同自家阿姐的做法,“阿姐,他們既然是惡奴,就要全部送官,或者打一通,扔到莊子外面自生自滅,根本不該給他們時間去收拾什麼東西,阿姐你還是心慈手軟。”
“到底是跟着母親陪嫁來的,做到這個地步也算是仁至義盡,若是像你說的那般對待他們,今後在這莊子上的人,也散了人心。”阿楚說完,這邊又交代了百合與芍藥,“你們兩個去召集莊子上的人,說,我這個當來的主子,要見他們,全部人都來跟前,哎,算了,還是傾哥兒去管吧,總歸以後這莊子還是要給你的。”
阿楚說着,又看向了唐言傾。
唐言傾卻道,“這是母親陪嫁來的莊子,母親去世,應該是給阿姐的,我們都不要。”
“我也懶得去管。”她的確不擅長做這些事,管理莊子?還真是挺困難的。
當初在烽火村,她哪裡想過會有這般威風的時候,成了身份尊重的將軍夫人,在臨安城有了不大不小的莊子,有三個弟弟護在身邊,還有一個可愛的兒子,她倒是覺着人生圓滿了。
這一輩子,可比前世好太多了。
滿足啊,她重新來到世上一遭,到底是過上了輕鬆自在的生活,豈能不滿足。
莊子上的事交代給了百合與芍藥,約莫半個時辰,把大家都召集過來,阿楚給他們開了一個會,也算是認了下阿楚這個主子。
“你們其中有的是租賃田地的佃農,有的是莊子上的家生奴才,等會兒到大公子這邊做好登記,你們這些人之中,識字的讀過書的站在一側,讓我瞧瞧。”阿楚說着,突然生了個注意,這莊子裡暫時沒管事,他想着,不如從大家之中推薦出來一個,當然也要先考察一番,再不能是孫家那樣的。
阿楚話落,其中一個穿着長衫的男人,瞧了下週圍,見大家都沒動,只有他自己站在了一側。
阿楚當下瞧着眼神就亮了,這人年輕約莫二十四五歲的年紀,而且,長相和身材都極好,就是膚色有些黑。在衆人之間,算是極好的人了,怎生會是莊子上的人。
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是莊子的家生奴才?”
那人回答,“奴才姓周,名向北,是莊子上的家生奴才,我爹曾是莊子上的管賬先生,後來,爹孃因爲操勞過度,生病去世了。”
道是如此這樣啊。
阿楚想了下,又問,“那你可會識字?算賬?”
“是,這些奴才都會,從小跟在爹身邊,說,將來我也要跟在主子身邊做事,只求給個體面的活兒。”周向北恭敬的立在阿楚跟前,彎身說道。
“這次你先跟着那個孫家男人把賬本做出來,我先看看你的能力。”正好選了這個人出來,還能看一下他的能力。
周向北有些激動的回答,“是,奴才肯定不會辜負大小姐的重用。”
找了一個能管賬的,還是前任管賬先生的兒子,這莊子的確不大,誰來也是足夠小的,裡面有三個廚娘,兩個園丁,一個車伕,打雜的的有兩個,外面租賃農田的,有八個人,問了下,才知曉,這莊子外的農田,約莫有二十畝。
見過千餘畝田地的阿楚,頓時覺着,地挺少的,當下也沒說什麼,吩咐大家好好幹,這莊子裡真正的主子回來,誰做的好賴她可是有目共睹的。
折騰了大半天,才交代好莊子裡的事。
阿楚抱着孩子,讓人安置了一個院子裡,唐言傾看着她,還有在裡面收拾東西東西的百合與芍藥。
“阿姐,你這是打算帶着擎之住在莊子上?你和宋姐夫吵架了?”
不能吧,阿姐和宋姐夫的關係那麼好,唐言傾心中想着,絕對不會的。
“沒吵架,就是近日來,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我得在莊子上好生理理清楚。”
阿楚的確是這樣想的,突然見上天給了她這潑天的財富和尊貴的身份,她真怕自己會迷失在金財和權勢中,想到這莊子上,好好清醒一下。
“反正我近日也沒事,就留下來陪阿姐好了。”
只等傾哥兒剛說完,唐言樺和唐言毅,立刻異口同聲的說,“我們也一起留下來陪阿姐。”
這下可好,他們姐弟四人就在莊子上住了下來。
……
而在城內的宋臨辭,從早上忙到晚上回家,只見胡顯出來迎接他。
“夫人呢?”宋臨辭往前走着,問了句。
“剛纔有人送了信,說夫人帶着小少爺,與三個公子要在莊子上住上幾日,還說……。”胡顯猶豫,後面的話,要不要直接說出來。
宋臨辭看了他一眼,“說。”
“夫人說,讓將軍您沒事的話,就不要去找她。”胡顯說完,明顯感覺,宋將軍的臉,黑了幾個層次。
“哼,知道了。”
那女人,倒真是,離開他活的更是如魚得水了。
宋臨辭想了一下,囑咐胡顯道,“明天讓孔鯉生過來。”
“是,將軍。”胡顯回答完,接着說,“晚飯已經準備好。”
宋臨辭到了餐桌前,看到一桌子的菜只有他自己,隨意吃兩口,就回房去了。
只是回到房中,媳婦和兒子都不在,只感覺一陣寂寥,這纔拿起兵書,看了半宿,時而張望看向牀褥,卻瞧不見阿楚在,頓時覺着,這心裡像是失去了什麼似的。
剋制了一晚上,才忍住想去找他們母子的衝動。
……
與宋臨辭的孤家寡人相比,阿楚在莊子上的生活,可謂是熱鬧極了。
當天晚上,莊子上的人爲了慶祝他們姐弟回來,廚房裡做烤全羊,還有各種臨安城的家常菜,吃的阿楚十分滿足,他們三個小子也吃的十分暢快。
一個小套院,住他們姐弟四人剛剛好,阿楚晚上帶着擎之,百合與芍藥在外面守門。
第二天,剛起來,院子裡的下人就起來問準備什麼早飯。
百合跟着過去了,芍藥打水給他們洗漱。
阿楚起來,看着院子外面的花花草草,頓時覺着,這日子和在烽火村有些相似,覺着很是舒服,擎之勉強會走一些,卻因爲懶的很,粘着阿楚,一步都不願意走。
阿楚便抱着他,在院子裡走了一圈。
“你這小子長得那麼胖,再幫着,就要累死你娘了。”擎之吃母乳比較多,長的胖嘟嘟的,藕節胳膊腿、白白胖胖的,像個善財童子。
唐言樺束髮從裡面出來,看到阿楚與擎之,笑着走到跟前,“阿姐,擎之也只有在你跟前才懶,讓小毅帶着,肯定顫顫巍巍的就走了起來。”
“小毅肯定揍他了唄,這小子欺軟怕硬的。”阿楚笑着把親兒子給損了一遍。
好在有小樺在跟前,就把孩子扔給他了,擎之最是喜歡這個溫柔似水的舅舅,抱着他,開心的直笑。
早飯後,傾哥兒去查看孫家男人賬本的事,小毅是滿處撒野亂跑,只有小樺陪在她跟前。
瞧見阿楚在院子裡坐着,百合上前提議說道,“夫人,剛纔奴婢走了一圈,瞧見在後院那塊有個池塘,裡面種了不少荷花,而且,周圍還有一塊大草地,咱們不如去那邊放紙鳶,現在這個季節,天氣不熱,正是放紙鳶的好時機。”
“喲,沒想到我家百合還知道放紙鳶呢,你且仔細的問問,看看這臨安城都有什麼好玩的、有趣的、好吃的也多問一下。”阿楚笑意盈盈的說道。
“夫人你是不知道,這臨安城內玩的東西可多了,早先來的時候,奴婢就找將軍府裡的人打聽好了,說,臨安城內,三四月份的時候,一些權貴們最愛玩的就是放紙鳶。”
阿楚笑問她,“那你可準備了紙鳶?我可還不會扎的。”
在烽火村的她,可從來不玩這閒情逸致的東西,她忙的農活和掙錢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去玩這些小東西。
百合沒說,倒是芍藥,笑道,“奴婢準備了,馬車後面那箱子裡,裝的都是小玩意兒,一開始是想帶着小少爺玩的時候用,夫人想玩,我現在就去拿來。”
“好,快去,快去。”
怎生不想玩,前世忙到累死玩不着,今日還不行給玩了?
想着放紙鳶這等輕鬆的事,她也想舒適一下,玩個痛快了。
芍藥拿來紙鳶,箱子裡面裝了三個,都是動物的形狀,這次她選了一個老鷹。
一衆人拿着紙鳶去了池塘那邊,唐氏三兄弟,也只有小樺跟在阿楚身邊。
他們到池塘草地邊,發現隔壁還有個一個莊子,瞧着比他們家的院牆還要高大,全是用紅漆抹了牆頭,瞧着身份不低。
“這隔壁是誰家的?”阿楚指着牆頭外面的那莊子問。
莊子內的下人回答道,“是這兩年才蓋的,也不清楚主子是誰家的,大家也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算了,阿楚沒再說,拿着紙鳶瞧向唐言樺,“你要不要玩?”
唐言樺搖搖頭,“我看着擎之就好,阿姐你自己玩吧。”
阿楚是想着,自己前世今生,姑娘、媳婦、還有三十好幾的老婆子都做了,但是頂着官家小姐的身份,在莊子空地上放紙鳶倒是沒做過,很像試一下。
百合瞧見阿楚問唐言樺,以爲是夫人想要人陪,隨即拿了一個蜈蚣的紙鳶,說道,“夫人,奴婢與您一起放,咱們比比看誰飛的高?”
“既然是比賽,那就要分個輸贏,你們要是贏了我,我就應你們的要求做一件事,我要是贏了你們,你們就要答應我做一件事。”阿楚笑着道。
芍藥看向阿楚,委屈的說,“夫人,是百合與您要玩的,怎麼連我也算上了。”
“誰讓你們倆是一起的。”
阿楚笑着便先開始放了紙鳶,小樺在旁邊指導,擎之笑呵呵的往前爬,這小子懶得走路,爬倒是挺快的。
阿楚也不拘着他,讓他在草地上隨處爬。
這一會兒功夫的事,莊子上的某處傳來陣陣熱鬧的響聲,對面莊子上的人家,此刻才吃早飯。
其中一個年約三四歲的小男孩,雙眼看着對面,滿心的羨慕。
“雲仲,我也要玩紙鳶,你找人陪我玩。”
“少爺,侯爺那邊您還沒請安呢,您先隨老奴去請安,早飯之後咱們再玩。”
“那你能帶我去隔壁那戶人家玩嗎?我聽着他們家的人玩的很開心,我也想一起去。”小孩子心性自然是喜歡熱鬧的地方。
雲仲皺眉,隔壁那戶人家,不過是個一般的莊戶人家,小少爺這尊貴身份,怎能過去。
“少爺先去吃早飯。”
見雲仲不答應自己,那小孩,輕哼一聲,跑着說道,“我去找父親,我若是求他的話,他肯定會答應讓我出去玩的。”
“少爺……。”雲仲在後面喊着。
正坐在桌前準備吃飯的男人,聽到腳步重聲,由遠及近,好看的眉頭蹙起,瞧見門檻處站着的小孩子,不悅說道,“教給你的規矩都忘了?”
“父親,徹兒沒忘,只是孩兒想請求父親早飯之後,讓徹兒出莊子去玩。”小小的孩子,站在男人面前,兩人冷淡相處,不像是父子,倒像是主子和下人一般。
男人放下筷子,優雅的擦拭了下嘴巴,輕聲卻極爲冷淡的說,“你還有功課沒做完,先把功課做完再說。”
男人說着要走,孩子上前抓着他的衣裳,“父親,三字經和百家姓我都會背了,只是那四書五經,背誦起來真的很難,孩兒想出去玩一下,等回來,肯定會好好完成功課。”
可把這孩子給委屈的,雙眼盯着他,懇求說着。
站在門外的雲中,心中嘆息一聲,自打侯夫人去世之後,侯爺從未笑過,不,應當是自大娶了衣家二小姐之後,侯爺這臉色就從來沒緩和過,連看到自己的親生骨肉,都沒半分感情。
可憐這小鬍子,纔不過四歲的年紀,就已經被課業壓制的沒了自己的時間,別說童年輕鬆自在,那也是看生活在誰家?
像隔壁莊子上的人家,七八歲年紀,還滿處瞎跑呢,倒是他們家小少爺,年紀還這般小,就沒喘息的時間,雲仲在雲家呆了幾十年。看着一代代的主子長大成人。
心中對這小少爺,到底是存了幾分憐憫和心疼,上前說了句,“侯爺,不如就給少爺一箇中午的時間,等下午,奴才帶着小少爺肯定好好學習。”
站在一側的男人,看着尚且不到他大腿處的孩子,低聲冷漠的說了句,“這次是看在雲仲的份兒上,只有一次,下不爲例,下午把中午玩的時間全部補回來。”
小孩得了父親的應允,當下就開心起來,“是,謝謝父親,孩兒肯定會聽父親的話。”
早飯吃好之後,那小孩去換了衣服,男人才問了雲仲一句,“隔壁是誰家?一大早就聽到陣陣吵鬧之聲,這幾日我都要住在這裡,你讓對面莊子上的人家,小點聲響。”
“是,主子。”雲仲答應下倆,之後小心翼翼的詢問了下,“主子一直在莊子,聖上那邊,會有事嗎?”
“不會,只要兩個將軍保持中立,我就不必選擇站在誰麾下。”
雲仲低首點頭,他根本就搞不懂主子的意思,現在時局看着穩定,其實,只要一出崩塌,其他的都要瓦解。奈何主子不選擇站在誰的門下,他這個奴才,也不好多說。
既然主子選擇在莊子上靜休,他肯定要幫主子把那不該出現的噪音給解決了。
……
牆外鞦韆牆外道,一聲高過一聲響。
阿楚瞧着她的老鷹馬上就要超過了百合的蜈蚣,當下笑的更是開懷,芍藥也跟着幫阿楚加油。
“夫人,您再放一些線,努力往上飛,馬上就能超過百合的蜈蚣了。”芍藥力氣大,嗓門也大。
百合跟着附和喊道,“芍藥你可是和我一起的,要是我們輸了,就要接受夫人的懲罰了。”
“是啊,你們倆馬上就要輸了……。”阿楚得意的笑着說道。
就在這時,隔壁牆外同樣一隻老鷹,漸漸在空中飄了起來,而且還有越來越高的趨勢,可是刺激了阿楚的好勝心,當下就大軸線,見她那隻老鷹,越界跑到了對面,而對面的那隻老鷹,蹭的一下,直接掛在了阿楚手中的紙鳶上面。
這下好了,兩隻老鷹在空中打架呢。
百合瞧見此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夫人啊,瞧見您輸了,這下子我和芍藥我們倆贏了啊。”
“你個臭丫頭,我哪裡是輸了,是被人算計了。這好好的一片天,隔壁莊子上的人,玩什麼紙鳶,真是倒黴。”阿楚生氣啊,前世今生兩次玩紙鳶,還落得被人搶了頭的結果。
她說完扔下手中的軸線,看着對面牆壁,大聲喊道,“誰在對面玩的紙鳶,瞧你做的好事,我這飛上天的紙鳶算是完了。”
阿楚本以爲牆對面是個小姑娘,誰料,對面傳來一陣奶娃娃的聲音。
“是我,我是第一次玩,沒注意到你的老鷹,我過去找你,給你道歉好不好?”
這小奶娃娃,阿楚就是有氣也撒不出來了,隨即說道,“算了,聽你聲音也不過是個小孩子,我不玩了,不玩了。你也不用給我道歉什麼的。”
“不行,我必須給你道歉,你在莊子裡等着,我這就去過去。”
小孩子的語氣好像很固執,必須要來和她道歉。
阿楚奇怪看了眼對面牆壁,並未沒在心上,她想着,從對面莊子到這個莊子裡,雖是一牆之隔,肯定也要走很遠,沒有她的令,想必莊子裡的人,也不會讓那小孩進來。
她無奈走到唐言樺身邊,抱着擎之小包子,好一陣揉搓。
“阿姐,你輸了,百合與芍藥還想着懲罰你呢。”唐言樺好笑的說着。他也是看到了自家外甥被阿姐欺負,心疼的很。
阿楚轉頭看向百合與芍藥,“你們倆想好了嗎?如何懲罰我?”
“我們是奴才,怎敢懲罰夫人呢。不過,聽聞夫人可是彈得一手好琴絃,奴婢們想請夫人在這裡彈奏一曲,行不行啊,夫人……。”
阿楚沒想到這兩個丫頭在這裡等着自己呢,當下擺手拒絕,“不成,不成,這都好幾年沒動琴絃了,怕動不了。再者說了,這小莊子裡哪裡有琴絃……。”
她剛說到這裡,唐言樺笑着說,“有,就在我們住的小院裡,隔壁有個倉庫,裡面放着一把。”不能阿楚說不,唐言樺對着芍藥說,“芍藥力氣大,你去倉庫,直接搬來。只是年頭久了,不曉得能不能用了。”
芍藥跑的飛快,百合看向阿楚冷黑的面容,捂嘴笑着。
……
他們在一處笑呵呵的玩笑,根本沒注意到自家牆頭上站了一個年約四五歲的小孩子。
他站在上面衝裡面的人喊,“你們快拿把梯子,好讓我下去。”
“喂,你是誰家的小孩,別爬那麼高,趕緊下去,會摔着的。”阿楚溫聲看了過去,瞧見那臭小子站在上面,當下臉色變得緊張起來。
“我本想着光明正大的從莊子大門進去的,又怕你們玩一會兒就走,趕緊讓人找了梯子。你瞧,這是我給你準備的道歉裡,我把這個鳳凰的紙鳶還給你。”小男孩站在上面,看着阿楚,又一手拿着紙鳶,瞧那樣子,紙鳶比他還大,這一下要是摔了下來,他爹孃可不得心疼死啊。
“你站在別動啊,叫你們大人過來,趕緊帶你下去,這紙鳶你扔下來,就算道歉了。”
“嗯,不是這個樣子的,我給你道歉送了紙鳶,你還要請我吃飯啊。”
小孩子說完話,不僅是阿楚愣在原地,這孩子倒是真聰明,小小年紀什麼竟有這般重的心機。
而孩子底下扶着梯子的兩個侍從,嚇的手軟,要是被主子或者雲管事知道,他們帶着少爺放風箏,竟然把少爺放到了隔壁人家的牆上,怕是會宰了他們。
“少爺啊,您趕緊下來吧,管家馬上就來了,您再不下來我們會被主子責罰的。”
小男孩根本不管,說着就要往下跳,卻又害怕被摔着,久久不敢。
而阿楚也擔心啊,萬一這孩子掉下來摔着怎麼辦,她和百合站在牆邊跟前,時刻擔心這孩子掉下下來。
隔壁莊子牆內,聽到聲音出來的雲權,看到站在牆頭的徹兒,低聲帶着怒氣喊道,“給我立刻下來。”
誰料,正是聽到他的聲音,那孩子,偏生了反骨之心,直接往下掉,“我不想理你了,總是兇我。”
什麼……?
雲權到底都沒聽明白,雲予徹說的是不想理他?方纔說的話,是指責自己總是兇他嗎?
……
而這邊牆內呢,阿楚看到孩子掉下來,真的用手接住了,卻也砸到了自己。
百合看到阿楚臉都皺在一起了,驚呼問道,“夫人,您沒事吧?”
“有事,砸到胳膊了,我怕是要訛上他們了,這個醫藥錢得你出。”阿楚坐在草地上,指着那小破孩說道。
“你沒事吧,聽你語氣不像是有事的樣子。我家莊子裡上有大夫,我現在就幫你叫來,我不是真的想砸死你的。”雲予徹被阿楚嚇到了,擔心的抓着她的胳膊問。
“我自己也會醫術,我就是想知道,你是誰?爲什麼要來我們家?”真是個奇怪的孩子,跟誰學的爬牆頭。
“你們家熱鬧,我聽到聲音纔過來的,我在莊子上住了好久,一直找不到人玩,好孤單。”雲予徹說的時候,小臉上滿是落寞。
“那你爹孃呢,你爹孃不可能把你一個孩子扔在莊子不管不顧的吧?”
“父親在莊子上,母親去世了,徹兒是個沒人要的小可憐。”
牆內說話,牆外依舊聽的見。
雲權把裡面兩人說的話全都聽到了,徹兒說,他是沒人搖的小可憐?
怎麼會,他對他這般嚴苛就是爲了讓他成才。
他竟然會對外人這樣說自己的親爹。
雲仲看到自家主子雙手緊握,擔心,主子回來會揍少爺,隨即說道,“主子,老奴去隔壁莊子,把小少爺抱回來,這一下摔了下去,肯定傷着了。”
“你……、罷了,我親自去。”
剛纔那一聲,他不是沒聽到,肯定是徹兒落下去的時候,砸到了裡面的人。
雲權又吩咐,“把之前衣家送的那株金色牡丹端着。”
雲仲瞬間明白了,金色牡丹定是主子對隔壁人家道歉的禮物。
只是那隔壁人家,不過是一般的農戶,給什麼金色牡丹高雅的東西,不如給一些銀子,纔好打發了去。
主子爺說了,雲仲心裡想的再多,也不敢說出來。
主僕二人帶着禮物,前去隔壁山麓莊道歉,順便抱孩子出去。
被莊子裡的下人帶着往院子裡池塘那邊走,剛走到拱門前,聽到陣陣悠揚的琴絃之聲,雲權楞了一下,繼而大步快速往前走。
跟着雲權幾十年的雲仲,自然明白,這琴聲像極了唐小姐的彈奏……
雲權走到跟前,看到的便是盤腿而坐在草地上,輕聲彈奏琴絃的女人,一身乳白色衣衫,身材纖細窈窕,腰身細緻如初,還是她。
“珞珞……。”雲權輕聲喊着。
正在擺弄琴絃的阿楚,並沒發現雲權與雲仲的到來,她本以爲自己不會彈奏,沒想到,摸到琴絃,手指控制不住的胡亂彈奏出來。
只等一曲落下,她轉頭燦爛笑看唐言樺,“你覺着阿姐彈的如何?”
“甚好,依舊如從前一般,珞珞,這莊子竟然是你的。”
雲權先聲說道,唐言樺張嘴沒說出來,竟然被他奪了華語權。
“你怎麼會來到我的莊子上?”
阿楚瞧見是前未婚夫雲權,其實有些擔心的,她來莊子上,當真只是爲了散心,可沒想着私通雲權啊。她發誓,自己和雲權是絕對的清白的,就怕宋臨辭知道了,在牀上揍她。
唐言樺也起身,看着雲權,“對啊,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隔壁莊子是我的,你身邊坐着的孩子,也是我的,連你……。”曾經也是我的。雲權突然生出一種瘋狂的嫉妒之心。
尤其是看到徹兒坐在她身邊,一臉崇拜和笑意的看着她,曾經,這個姑娘是屬於他的,若是沒有意外的話,她會成爲自己的妻子,自己孩子的母親。
“這裡是我的莊子,既然這小孩是你家孩子,就趕緊帶走。”原來這個可愛的小孩子,是雲權和衣家二小姐生的。唐家姑娘或許會有幾分怨恨,但是阿楚,當真沒有任何心思。
她對雲權根本就沒意思,也沒好感,根本不想和他多說。
但是雲權,像是有些話想對她說,“珞珞,我們談談,你難道不想知道,當初是誰想置你們於死地嗎?”
“難道你知道嗎?”阿楚有些奇怪,好像雲權知道一些她從未想過的事情。
她問過宋臨辭,當初她爹被處斬,她娘並不是被斬首,而是在家自殺。
唐九齡被處死,唐家姐弟四人沒有落到午門斬首的地步,聖上到底是仁慈明君,而大唐的律法也較爲公正,一人做事懲罰一人,雖說唐家被抄,但唐珞施和唐家三個男丁,倒也沒有被下令處死,只是貶謫到偏遠地帶。
但是,在其中卻有人,又追加了一道旨意,說即可處死唐氏後人。
到底是誰下的詔令?怕是隻有眼前這人——雲權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