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
蔣嬤嬤看向對面的幾人,正色道:“瑾悠縣主這會兒正在梳妝,還請各位稍待。”
澹臺二小姐與四小姐沒有任何神情,只是二夫人胡氏死死的抿了抿脣,強牽起嘴角,帶了些許的笑意道:“蔣嬤嬤有沒有與瑾悠縣主說,二小姐與四小姐一道過來尋她?”
二夫人胡氏自然是想到,瑾悠不願意見她,爲了少吃些苦頭,她便將二小姐與四小姐一併帶進宮來,就算瑾悠有心難爲她,總不能也將二小姐與四小姐拒之門外,可沒有想到,到了婉雨閣,一樣是吃了閉門羹。
蔣嬤嬤不爲所動,恭敬回道:“回二夫人的話,老奴已經回稟過了,只是瑾悠縣主這會兒方纔起身,梳妝着實需要一些時間,這宮裡的規矩與宮外是不一樣的,若是儀容不整,是要被宮規責罰的!”
二夫人胡氏被蔣嬤嬤的話堵得說不出一個字來,只得訕訕的在廊下立着,自她成爲澹臺府二夫人以來,這是第二次這樣吃冷風!
胡氏恨恨的想到,如今賢妃娘娘有孕,且還被一衆太醫說成了男胎,一下子,三皇子的風頭就蓋過了四皇子,成爲太子的熱門人選,這倒也罷了,賢妃有孕不過被診出十日的光景,就在昨日裡,皇上竟然將三皇子封爲了太子!
這一下子,莫說是四皇子,便是澹臺府也着了急,原本想着,能通過澹臺芷,得些好處,不管怎麼說,澹臺芷如今都是三皇子最寵愛的侍妾……
不過,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澹臺芷竟然是翻臉不認人了,倒是樂樂呵呵的將她迎了進去,可這吃冷風,站着回話的事兒,澹臺芷是一樣不少的,全部都做了。
胡氏知道,澹臺芷這是記恨着自己當初要將她嫁給她大哥胡光兵的往事呢,只能生受着,誰讓澹臺府的未來,都指望在澹臺芷的身上了呢。
便是胡氏生生受了一番折辱,仍舊是不夠的,澹臺芷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幫助澹臺府,折辱了胡氏一番,便將人趕出門來了,還說什麼如今三皇子府與四皇子府的人,總要避嫌一些的!
這澹臺芷分明就是害怕他們澹臺府會牽連了她日後的前程,真真是個白眼狼,不知道當初是誰將她養大的,難道不是澹臺府的水和米,將澹臺芷養大的麼!
澹臺善昌思量之下,又讓胡氏來尋瑾悠,不管怎麼說,瑾悠如今都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紅人,可……
瑾悠對胡氏的恨意,也不會比澹臺芷少啊,當初他們對瑾悠……
胡氏有些頭疼,心裡已經將瑾悠和澹臺芷罵了個遍,一個個的,都是澹臺府的出身,她胡氏才過門幾個月,就要生受了這些。
讓胡氏有些意外的是,瑾悠很快便命素心將她們三人請了進去,胡氏心裡得意,好在她思量了半晌,將二小姐與四小姐帶了來,否則怕是連瑾悠的面,都是見不到的。
三人進去的時候,瑾悠已經坐在上首的羅漢榻上了,見到二小姐與四小姐,親切的與二人笑了笑,溫聲細語道:“讓你們久等了,下次若是再入宮,不用那麼早便趕着過來,我起牀的時辰遲一些。”
胡氏進了正廳後,便暗暗感嘆,這皇后對瑾悠,還真真不是一般的好,這才深秋,瑾悠的正廳裡,就鋪上絨毯了,雪白的顏色,正中間染了富貴牡丹的花樣,甚爲精美。
且瑾悠如今的容貌與氣度,比之先前更勝一籌,因是住在宮裡,身上穿着的乃是宮裝,一身淡紫色繡纏枝寶瓶宮裝,甚爲精美華麗,瞧着那與身段的貼合度,分明就是量身裁製的。
胡氏一改先前的敷衍,臉上帶了些許的鄭重,她原本想着,董珺昊已經被打入了天牢,瑾悠便是能有些本事,卻是怎麼也不能敵得過澹臺芷的,可如今看來,怕是澹臺芷便是將來成了皇妃,也不一定能越的過瑾悠去。
即便是不大願意承認,胡氏還是頷首,這嫡出的就是嫡出的,身上的氣度就不是庶出的能比得的,想到四皇子妃胡水嫣與自己,胡氏暗暗的垂下頭去。
再擡首,胡氏的眼光中便帶了些許的熱切,“縣主真真是得皇后娘娘喜愛的,竟然容着縣主睡到這個時候,不過縣主到底不是皇族,日後可莫要再仗着皇后娘娘的寵愛,這般不識禮數了,否則將來……”
胡氏這話聽着似是真情厚意的,若是董氏還在世,說不得也會這般與瑾悠說話,到底這裡是皇宮,瑾悠一旦落勢,這些平日裡無傷大雅的事情,說不得都會被人揪出來說道。
瑾悠終於將目光放在了胡氏身上,只是語氣卻不那麼熱絡,溫聲說道:“我在坤寧宮住着,皇后娘娘與我說的話,便是懿旨,我若是仍舊早起,纔是陽奉陰違,讓皇后娘娘傷心。”
胡氏沒想到自己服軟說的話,竟然碰了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只笑得訕訕的,答着:“縣主說的是,倒是臣婦想多了。”
瑾悠看向二小姐與四小姐,溫柔說道:“知道你們兩個來了,方纔更衣的時候,便讓素心與明心兩個,將一些宮外穿的常服準備了出來,左不過咱們三個身量差不多,不如你們拿去穿了,也免得浪費了那些好料子。”
二小姐大大的眼睛撲扇了兩下,便明白了瑾悠的意思,只四小姐一時沒有聽明白,想着自己平日裡與瑾悠關係也還算可以,便輕聲說道:“三姐姐等着日後出宮再穿也好啊。”
瑾悠溫婉一笑,還沒有說話,便讓二小姐澹臺莉拉了過去,給瑾悠福了個身子,扭身奔着暖閣去了。
四小姐沒有聽明白,但不代表一向善於察言觀色的胡氏聽不明白,瑾悠的話,意思很明白,就是說,她一時不會出宮去了,所以那些個宮外的衣裳纔不用留着,便是有一日出宮的時候,怕是那衣裙也短了……
只是胡氏一時弄不明白,瑾悠是日後都會留在宮裡?是指給三皇子爲妃?還是說一直陪在皇后身邊?一直在皇后身邊是不可能的……
可沒有了董珺昊,瑾悠日後會嫁給誰,便成了未知之數,但瑾悠如今這麼悠哉悠哉的神情,分明是心裡有數了的,難道說皇后娘娘已經給瑾悠找好了下家?
胡氏正暗地裡思量着,不妨瑾悠張口問了她話,“二夫人這麼早入宮,可是有事兒?”
胡氏妖嬈的笑着,本想與瑾悠說上幾句寒暄的話,再進入正題,可看到瑾悠淡然喝茶的模樣……
怕是她隨意說了兩句寒暄的話,瑾悠就會撂茶送客……
胡氏笑着說道:“臣婦與縣主也是一家人,有些話,便不拐彎抹角了……”
瑾悠不置可否,只端着茶盞,宮裡的茶,是不會有茶葉沫子的,瑾悠這會兒盯着茶盞,也只能是數着底下的茶葉,她實在是懶得與二夫人胡氏打交道,只是便是敷衍,她也要與胡氏耗費一些時間,好讓三皇子或是四皇子那邊的人,都瞧上一瞧,她的態度……
胡氏面上訕訕的,去三皇子府見澹臺芷,是個什麼心思,還能與澹臺芷對上兩句話,這會兒的瑾悠,卻是半晌不發一言,讓她有勁兒沒處使。
“你父親這些日子揪心的很,三皇子被立爲太子,你父親卻是四皇子府長史,這若是將來……”胡氏擡起頭來,盯着瑾悠,澹臺善昌的未來,關乎着她的未來,所以她必須要替澹臺善昌奔走。
胡氏眼見瑾悠不爲所動,彷彿沒聽明白她話語裡的意思,慢悠悠的淺口輕啜,一副等待着她說的更明白的樣子……
胡氏咬了咬牙,繼續笑着說道:“都說是親兄弟明算賬,這萬一有朝一日,三皇子要與四皇子好好算一算這些年的舊賬,你父親乃至咱們澹臺府,少不得要被牽連了進去……”
瑾悠終於張口了,但話卻是讓胡氏臉色難看的緊,“不是有六妹妹麼?六妹妹是三皇子府的寵妾,有六妹妹在,父親與母親,想來是無礙的!”
胡氏抿了抿脣,露出一絲苦笑:“縣主何必說了這樣的話,旁的人不知道,縣主還不知道,咱們府裡的六姑奶奶是個什麼樣兒的人麼?如今的六姑奶奶恨不能與澹臺府劃清界限,免得咱們牽累了她呢?哪裡會伸手拉上一把?”
瑾悠輕輕的將手中的茶盞放在一旁,很是認真的盯着胡氏瞧,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我不是很明白二夫人與父親的意思,澹臺府若論對不住六妹妹的事情,怕是隻有一樁,便是二夫人給六妹妹說的婚事,不合六妹妹的心意。”
“可是論起我呢?澹臺府對不住我的事情,有多少樁?我怕是數也數不清了,只不過我瞧在祖母的份兒上,可以將過往的一切都丟擲不管,可是……”
瑾悠語氣一頓,直直的盯着胡氏,聲音從溫婉變得冷冽,“父親與大伯父爲首,用董珺昊親戚的身份,告發他,這一樁,我,永遠不會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