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妃兩公主在正廳捱打的時候,瑾悠陪着皇后進內室換了身衣裳。
“皇后娘娘何必與兩個公主置氣,不過是兩個小孩子罷了!”瑾悠輕輕的搖頭說道。
皇后正穿着一件嫣紅色的對襟宮裝,上面繡着蝶戀花的花樣,分外的鮮豔明媚,讓皇后的心情也愉悅了些。
皇后淡淡的掃了瑾悠一眼,道:“你也不過比五公主打上一歲罷了,這麼小年紀,就想着退一步海闊天空了?”
瑾悠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她的心理年齡早已經是過了三十歲了,怎麼可能跟兩個想要爭奪旁人眼光的小姑娘作對,倒也不是退一步海闊天空,而是覺得沒必要將時間浪費在這些小事上。
皇后深深的看了瑾悠兩眼,輕聲道:“本宮瞧着你,總是不爭不搶的,這個時候,這樣的性子,倒也沒什麼,可日後……”
皇后輕輕的嘆息,彷彿這宮中最深處的幽怨,“本宮當年也是個性子倔的,皇上對本宮的寵愛也是儘夠的,到底還是因着嫌隙,出來這麼多的皇子和公主……”
“你與董珺昊,他如今才二十來歲,便有了這樣的成績,日後的前程不可限量,便是董珺昊一心都在你身上,也攔不住那些個年輕貌美的,想要往他身上貼……”
皇后將衣衫換好,拉着瑾悠的手,輕聲叮囑道:“你聽本宮的,你這個性子,日後是要吃虧的,該爭得的東西,就要去爭,寧肯毀在自己的手裡,也不能便宜了旁的人去,明白麼?”
瑾悠輕輕的點了點頭道:“皇后娘娘說到哪裡去了,臣女何嘗是個任人欺負的?”
“臣女若是當真那麼心善,方纔早就攔着皇后娘娘了,不會推波助瀾的!”瑾悠笑着說道。
“你啊,真真是個鬼機靈!”皇后心裡明鏡兒是的,方纔瑾悠說,仔細她的手的時候,分明就是故意激怒五公主,讓五公主在自己面前失儀的。
皇后嗔怪的看了一眼瑾悠道:“你的心思,我還不知道?你分明就是讓本宮用那十巴掌震懾住她們幾個,免得本宮再將其他幾個公主一氣兒點出來!”
“只是不知道你這苦心,她們是不是受着,怕是背地裡,還要咒罵於你呢!”皇后嘆息的說道。
瑾悠微微搖頭道:“也不是臣女心善,只是,這幾個公主,沒什麼壞心思,不過是小孩兒心性,比之臣女原本的五妹妹與六妹妹,算是好的了!”
聽瑾悠提及這個,皇后微微一默道:“明個兒三皇子會帶着你那六妹妹,來坤寧宮謝恩,你若是不想要見到你那六妹妹,儘可以跟本宮說。”
“自是要見的,豈有閉門不見的道理!”瑾悠笑看着皇后說道:“臣女若是不讓六妹妹瞧瞧我的本事,下一次,說不得還要尋我的麻煩,不如就跟皇后娘娘方纔是的,給六妹妹點兒顏色看看,讓她日後行事,也得注意着些!”
皇后點了點頭道:“你能這麼想,便是好的了!走,咱們去瞧瞧吧,估摸着,打得差不多了!”
皇后被瑾悠攙扶着,再次進了正廳,此刻的正廳一點兒聲響也沒有,莫說是一根繡花針落地,便是裙裾飄搖的聲音都能聽到。
皇后很滿意方纔的威懾,此刻換了一身衣裳,似是早已經將方纔的一切忘記了,語氣和善的說道:“給賢妃與德妃賜坐,將兩位公主送回各自的宮中調養着吧!”
聽到皇后娘娘的語氣和善,方纔斂聲屏氣的妃嬪們,總算是敢張口喘氣了。
眼見賢妃與德妃顫顫巍巍的在圈椅上坐了,偏偏兩個人是受了傷的,根本坐不下去,又方纔立了秋,這圈椅上,還沒有安置了軟墊,如何能坐的下去,只好虛坐在那裡,腿上用着力氣,更是牽扯了臀部的傷,真真是痛苦難忍的。
皇后娘娘似是渾然未覺,看向賢妃與德妃,微怒道:“怎得不給賢妃與德妃上茶?本宮責罰賢妃與德妃,是本宮的事情,你們這些做奴婢的,竟然敢揣摩着本宮的心思,對賢妃與德妃不敬?”
皇后話音一落,賢妃跟前的秋菊立刻出列,趕緊給賢妃遞上了一盞溫熱的茶湯。
可是,也不知道是秋菊昨夜沒有睡好的緣故,還是賢妃坐立不穩的緣故,亦或是這坤寧宮的正廳,着實是有些光滑了……
總之,秋菊手上的茶盞,沒有落到賢妃的手中,反而是跌落到賢妃的裙子上,登時月白色的裙襬上,便氤氳出一片淡綠色……
隨着那裙襬上的污漬而來的,還有那清脆的茶盞跌落聲!
醉竹沒等皇后發話,便怒指着秋菊道:“大膽奴婢,坤寧宮中的茶盞,盡數成套,你竟然敢打碎了皇后娘娘最愛的這套天青釉的,該當何罪?”
秋菊立時“噗通”跪落在地,根本就顧不得大理石地面上,還有着天青釉的碎瓷片,“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皇后微微挑了柳葉細眉,看向有些沒緩過神來的賢妃,一字一字的問道:“怎麼?賢妃對本宮的懲罰不滿意,所以讓你身邊的宮女發作出來嗎?”
原本就沒有在圈椅上坐實的賢妃,一下子便滾落了下來,硬生生的跪在那瓷片之上,誠惶誠恐的說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不敢,臣妾當真沒有指使這宮女……”
皇后冷哼一聲道:“你瞧着處置吧,本宮已經打了你十板子,今日便瞧在你誕育三皇子的面兒上,不做追究就是了!”
皇后的語調淡淡的,但誰也能聽得出,其中的薄怒,賢妃一個處置不好,說不得皇后便不僅僅是處置一個宮女了,她這個妃位來之不易,怎麼能輕易失去!
“臣妾身邊的宮女,衝撞了皇后娘娘,打翻了皇后娘娘最愛的茶盞,理應杖責三十。”賢妃想着,自己已經被責打十板子了,一個奴婢犯了這麼大的過錯,最少也要二十板子,可又思及皇后當時的情形,便咬了咬牙,說成了三十板子,到底是一個奴婢的命,總比自己沒了性命的好!
三十板子,那可是真真要了一個奴婢的命的,正廳之內的嬪妃,一個字也不敢說,生怕觸怒了皇后娘娘。
良久,皇后才道:“罷了,散了吧,什麼好興致也沒了!”
衆人紛紛站起身來行禮,賢妃身邊的秋菊要被杖責,身邊又沒有人看顧着,一時倒是愣在那裡,瑾悠看了兩眼,衝着醉竹使了個眼色,輕聲說道:“看來要勞煩姑姑走一遭,將賢妃娘娘送回端賢宮了!”
醉竹會意,隨手一招,立刻有兩個粗壯的宮女來攙扶了賢妃。
自然也有人上前來攙扶了秋菊,只不過秋菊是被拉下去打板子的,秋菊此刻已經沒有任何想法了,只腦海了重複着昨日夢裡的話,“下一個,便是你,下一個便是你!”
這一刻,竟然是印證了夢中的話!
秋菊被拖下去,一板子一板子的挨下來,秋菊覺着,她這一次是必死無疑了,她怕是要去尋了春菊了吧!
當疼痛的麻木的時候,板子突然停住了,秋菊以爲已經打完了,正苦笑着,自己竟然還沒有死……
卻聽得一聲清澈如水的聲音說道:“不過是不小心,嬤嬤們手下留情吧,我瞧着差不多了,帶下去吧,皇后娘娘也不是想要她的性命,只可惜賢妃有些心狠了……”
秋菊被人拖着往後走,淚眼朦朧中,見到一抹淡紫丁香色的身影,那個流蘇披風,是瑾悠縣主的,沒想到,關鍵時刻,竟然是瑾悠縣主救了自己的性命……
秋菊昏昏沉沉的,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聽到外頭有人在說話。
“醉竹姑姑怎麼來了?”
“這種地界,真真是髒了醉竹姑姑的腳,可是皇后娘娘有什麼吩咐?”
“無礙的,不是皇后娘娘派了我來的,不過是瑾悠縣主覺着秋菊可憐,趁着我得空,讓我送一瓶傷藥來,還得勞煩你們兩個將這傷藥給秋菊用了!”
“哎呦,這秋菊真真是好造化,早間就是瑾悠縣主免了她十板子,否則秋菊哪裡還有命在這兒待着上藥……這瑾悠縣主也真真是用心了!”
“正是說呢,我原本見慣了這些事兒了,也不甚在意,瑾悠縣主卻是沒見過這事兒的,心裡頭惦念着,便讓我送了過來,我也不好推脫了。”
“說句實在的,皇后娘娘也並不是有心要秋菊的命,只想着給賢妃一點兒顏色看看也就是了,沒想到,這秋菊還是賢妃娘娘身邊的一等宮女,就這麼被賢妃娘娘給棄了……”
“可不就說呢,唉秋菊也是個好命的,能夠遇見瑾悠縣主,否則說不得這會兒就已經沒命了,這就是個人的造化了。”
“我怎麼瞧着,賢妃娘娘是故意要了秋菊的命呢?這各宮的主位娘娘們,哪一個不是護着自己身邊的一等宮女的,哪有賢妃娘娘這樣的,打碎了一盞茶罷了,最多也就是二十板子,這三十板子,豈不是要命呢麼?”
秋菊在內裡聽着,只覺得自己耳邊迴盪的,只有那句話:“下一個便是你!”
“醉竹姑姑,醉竹姑姑,奴婢有要事要求見皇后娘娘!”秋菊在內裡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