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董珺昊還真真是想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董珺昊在軍中訓練多年,到了時辰就會醒來,這一次,卻是因爲瑾悠,瑾悠一路暈船,舟車勞頓,好容易到了寧朝,又逢小日子,身子定然是受不住的,董珺昊謊稱自己想要歇着,便拉了瑾悠一同睡着。
瑾悠心裡頭有事兒,也睡不安穩,兩個人早早就醒來了,也不起身,就在帷帳裡頭說話,水紅色的百子千孫帷帳,分外厚重,兩個人在裡頭說話,倒也不必擔憂,會被誰聽了去。
瑾悠無端就想到,自己在婉雨閣住着的時候,董珺昊夜半到宮裡頭去瞧她,兩個人躲在帷帳裡的事兒,忍不住微微一笑。
董珺昊原本就側着頭,瞧着瑾悠,老實說,晨起未梳妝的瑾悠,格外的清麗無雙,三千青絲灑在大紅色的迎枕上,襯得容顏如玉……
董珺昊輕輕的拉起了瑾悠的手,放在自己的脣邊,柔柔的落下一吻,溫聲問道:“想到了什麼?”
瑾悠往董珺昊的懷裡窩了窩,雙手環抱着他的腰,柔聲說道:“想起在婉雨閣,咱們兩個躲素心的時候了……”
董珺昊一笑,卻道:“我倒是想起來,你當初將自己的閨房裡,處處換上了碧綠色的荷葉帷帳……”
瑾悠展顏一笑,回想當初,董珺昊在自己的閨房裡,夜夜守候……
“其實,那一次便是你救了我,是不是?後來你夜半守着我,也是你自己的主意,跟樂清郡主沒有干係,是不是?”
瑾悠如今回想起來,當初董珺昊謊稱是奉了樂清郡主的命令,纔會每日夜裡去守着她,可如今細細想來,董珺昊是什麼人,怎麼可能會因爲樂清郡主的幾句話,就去閨閣裡守着她呢?
自己當初也真真是夠蠢笨的,竟然相信了董珺昊所言。
董珺昊輕柔的拍着瑾悠的肩膀,似是在回憶着當初的事兒,“我那個時候沒有發覺,以爲自己對你,不過爾爾,若不是後來發生那麼多的事兒,我會一直以爲,我對你好,僅僅是因爲你是我表妹……”
瑾悠正要說話,素心卻是打斷了兩個人回憶往昔,在外頭試探着說道:“王爺,王妃,三皇子妃來了。”
瑾悠眉頭一擰,還沒有問出口,董珺昊便沉聲問道:“她來做什麼?”
素心也有些不甘心,她們服侍的這幾個,心裡都是有數的,難得見瑾悠與董珺昊歇一歇,自然不願意擾了二人清淨,誰知道來了這麼一個不懂事的。
明明說過了,寧王與寧王妃還沒有晨起,意思就是你改日再來就好,哪兒知道,這個三皇子妃就跟傻子一樣,裝傻充愣的說,就在前廳等着!
素心等人有心晾上她一會兒,偏她還真是個坐得住的,在那兒喝了兩盞茶,也依舊很有耐心的等着,瞧着這模樣,不見到瑾悠,是怎麼也不肯走了。
“回王爺的話,三皇子妃說,是來給王妃賠罪的。”素心抿着脣,三皇子妃慕容冰已經在前廳坐了小半個時辰,若是再不來通稟,怕是不好,這才硬着頭皮,進了內殿。
董珺昊瞧了瑾悠一眼,瑾悠緩緩起身,“罷了,這就起吧,本妃去會會這位三皇子妃。”
董珺昊板着臉,看向瑾悠,“若是懶得理會,推脫了就是,不必勉強。”
“人都上門了,妾身總得去瞧一瞧。”瑾悠帶着一抹俏皮的笑意,看向董珺昊,溫柔說道:“董郎放心就是了,憑着她們,還欺負不了我。”
董珺昊點了點頭道:“那就吃了早膳再過去,既然是來賠罪的,想必,她今個兒定然會等到你出去的,否則豈不是白來了這一趟。”
瑾悠微笑點頭,兩個人這纔起來更衣梳洗。
有徐媽媽和定嬤嬤在,董珺昊和瑾悠的膳食,又上了一個檔次,可在見到早膳的時候,瑾悠還是有些吃驚。
“怎麼大早上的,就上了羊肉鍋子?”瑾悠愣愣的瞧着八仙桌上的兩個小小的白瓷砂鍋,有些愣住了,早膳不是一般都清淡一些的麼?
定嬤嬤給兩個人擺了銀箸,笑眯眯的說道:“就因爲是晨起,纔要給王爺和王妃暖一暖身子,這樣一天都是暖和的,王爺脾胃不好,許是因爲一直用膳太快的緣故,要好好的養上一養,白粥什麼的,就留着晚膳用。”
瑾悠不置可否,但是瞧着兩個白瓷砂鍋仍舊“咕嚕咕嚕”的冒着泡,便覺得暖暖的,坐在那裡,與董珺昊一同用了起來。
雖說是羊肉砂鍋,但羊肉並不多,有切得薄如蟬翼的山藥片在一旁的小碟子裡頭擺着,定嬤嬤和徐媽媽一邊一個,給瑾悠和董珺昊添了,在砂鍋上滾一遍,就放在一旁的小碟子裡頭,並着芝麻醬一同沾着用。
早膳吃的暖融融的,山藥又養脾胃,瑾悠和董珺昊都吃的很滿意,竟是都吃了個乾淨,連帶着湯都喝了不少。
定嬤嬤怕兩個人用的太多了,又端了兩小碟子山楂糕來,助消化。
用完了膳,瑾悠漱了口道:“妾身去前廳瞧瞧三皇子妃,王爺是先行入宮,還是?”
即便瑾悠與董珺昊關係再好,這裡也是寧朝,當着這些個奴婢的面兒,瑾悠還是會表現的很規矩。
董珺昊微微一笑說道:“你去吧,我去書房尋隨風,隨雷,安排一下府裡頭的侍衛之事,一會兒在門口等着你,一同入宮。”
瑾悠點了點頭,這才由蔣嬤嬤和雲珠服侍着,去了前廳。
三皇子妃慕容冰,硬生生的被晾了一個半時辰,她天不亮就從三皇子府出來了,卻是到了這會兒,還沒有見到寧王妃,若說她不惱,是絕對不可能的。
好歹三皇子妃也是這寧朝,除了皇后和二皇子妃雲雪落外,最尊貴的女人了,被一個外來者這般晾着,她若是絲毫沒有氣惱之意,那纔是真的有問題。
瑾悠便是這樣想着的,所以在見到三皇子妃,穿着一身玫瑰粉色的纏枝蓮花翠葉宮裝,溫柔可親的給她行禮問安之時,瑾悠下意識的,便打起精神來了,這位三皇子妃,可是比雲雪落更加不好對付的。
慕容冰笑語盈盈的給瑾悠請了安,又似與瑾悠是多年不見的姐妹一般,笑呵呵的說道:“寧王殿下真真是不體恤王妃,這才第一日,就將王妃累成這個模樣,到了這個時辰,才起……”
瑾悠明白慕容冰的意思,卻是沒有答話,神思流轉間,脣邊也帶了清雅如彎月一般的微笑,“沒有想到三皇子妃來訪,實在是怠慢了。”
慕容冰笑語盈盈的,掩口而笑,望仙髻上的鎏銀藍寶石流蘇簪子輕輕晃動着,襯得慕容冰如白玉雕琢的一般模樣,“王妃娘娘客氣了,妾身乃是過來人,心裡頭都明白的。”
“妾身還真是羨慕王妃娘娘,竟然這般得寧王殿下的寵愛,且王妃與寧王殿下在大理的故事,感動妾身許久,這般的英雄人物,也難怪王妃寧願棄了大理的公主身份,也要跟着寧王殿下來了寧朝。”
瑾悠在上首的黃花梨木羅漢榻上坐了,捧了一盞消食兒的茶湯,小口抿着,慕容冰這話,聽着倒是恭維的,可實際上,分明就是在打探她和寧王沈珺昊的事兒,若不是瑾悠一早就有着防備的心思,說不得就當真被她溫柔無害的外表哄騙了去。
瑾悠放了茶盞,用帕子拭了拭脣角說道:“三皇子妃這話卻是錯了,本妃如今依舊是大理的瑾悠公主,可算不得棄了大理的公主身份,至於跟着寧王殿下來寧朝,也算不得委屈,到底這並不僅僅是一個王妃的身份。”
瑾悠說到此處,微微停頓,看向慕容冰道:“三皇子妃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自然……自然是的。”三皇子妃慕容冰,昨個兒便聽聞了雲雪落的事兒,但是雲雪落卻沒有提及自己在內殿,被蔣嬤嬤甩的三巴掌,慕容冰以爲,最多是沈珺昊護着瑾悠,卻沒有想到,瑾悠也是個不好惹的。
瑾悠見慕容冰的眼神閃爍,知道她不一定打了什麼主意,便佔據主動權問道:“不知道三皇子妃一早便過來,所爲何事?難道跟二皇子妃一般,也是來尋本妃麻煩的不成?”
瑾悠先將二皇子妃雲雪落甩出去,慕容冰想要來找她的麻煩,就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是不是比雲雪落還要貴重。
“不是,不是……”慕容冰有些哀怨的看向瑾悠,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簌簌而落,見到這個情形,瑾悠本能的一皺眉,竟然又是一個能哭的……
可見這不拘是大理,還是寧朝,總有如六妹妹那般柔弱的小白兔存在。
瑾悠忽略慕容冰的淚水,這般的梨花帶雨,在她這裡,並不管用呢,她對着澹臺芷的眼淚多年,對這個,早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只是感嘆,這三皇子妃的眼淚,似乎比澹臺芷的眼淚來的還要快。
“那三皇子妃來這兒,到底是爲着什麼?”瑾悠有些不耐煩的張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