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這是程瑤在三年前,偶遇苦禪大師的時候,他送給她的一句謁語。
她這一生就如同一場夢,陷入了被青漓君精心編織的溫柔陷阱的夢。那一日雲霞絢麗似薄紗的長空,那一日浩瀚煙波的大海,那一日拂過男子墨發與衣襟的清風,在很多很多年後都入了她迤邐的夢中。
苦心等待了大半輩子,最終換來的是在他身邊相伴的數月,這一世大概是她欠他的,用這樣極端的方法強硬的留住他在身邊數月之久。
如今這一場夢醒了,貪歡的人終要爲這一場夢付出代價的。
青漓君的鐵腕在當年的平王之亂中她並非是沒有見過的,這樣一個溫文儒雅的男子,最爲憤恨的便就是背叛。當年連江太后——他的生身母親,他都能說下“不到黃泉不相見”這般決絕的話,那麼她呢?
縱然罪魁禍首的寧王只是落得了個被軟禁一生的下場,但是那是因爲他顧念着手足親情,是因爲寧王對於他而言十分的重要。她在他的房間放了紫蘿,陷害敬妃加害於他甚至是要奪了他的江山。
依照他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容忍的吧。
他會怎麼處置敬妃程瑤不知道——縱然敬妃背叛他在先,但是他實在是太重感情了,處置敬妃的時候他絕對是會顧念舊情的,而處置她的時候——程瑤想他必然是毫無顧忌。
前因後果都是自己種下了,正如當年她毫不猶豫的選擇嫁給了他一般,所以無論青漓君是怎麼處置她,她都認了,只要不牽連到程家、不牽連到阿昭就夠了。
想到此處的時候,程瑤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慘然的笑容,眼中如同死灰一般沉寂。
“娘娘,太子已經回了靈犀宮……”程瑤正在沉思的時候,百靈小心翼翼的進來提醒道。
程瑤微微的點頭,看着百靈,目光十分複雜,百靈被程瑤這般的目光盯着有些不自在,便小心翼翼的問道:“娘娘爲何這般看着奴婢……”
“百靈,你跟在本宮身邊多少年了?”程瑤忽然開口問道。
百靈不知道程瑤爲何這般問,便斟酌的回答道:“奴婢十歲進府,之後便就一直跟在娘娘的身邊……”
程瑤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笑容頗有幾分慘淡,道:“你跟在本宮身邊都十幾年了,可是本宮還是沒有想到,你竟然是他的人……”
百靈聽了程瑤的一席話,臉色立即變了,跪在地上,說道:“娘娘這是說的哪裡話,奴婢對娘娘一片忠心……”
話還沒有說完,卻被程瑤打斷,程瑤揉着額頭,似乎是十分疲憊一般道:“本宮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縱然你是他的人,但是這些年來對本宮對阿昭都很盡心,也就夠了……”
若是青漓君並沒有中毒,只是裝作昏迷,依照青漓君的謹慎,是不可能將全部的安危都寄託在她的身上的。在她的身邊,肯定是有青漓君的人。
而程瑤在宮
中性情冷淡,身邊最爲信任的人也就只有百靈一個人能夠出入宮中伺候而已。是以,青漓君在程家的人手在嚴密的守護之下能夠在乾清宮中待上了數月的時間並且在就連他沒有察覺異常的情況下還能夠將整個局面控制住,必然是乾清宮中有安插了青漓君的人。
而除了百靈能夠時常進入乾清宮不會引起任何人懷疑,也能夠傳遞消息瞞天過海,除了百靈之外,程瑤想不出還有別人了……
景逸啊景逸,夫妻數十載,我卻從未真正的瞭解過你啊。
程瑤聲音十分無力,讓百靈想要辯解的話卻無從辯解出口。
“娘娘,毓塵閣的人求見……”外面的聲音打斷了程瑤的思緒,程瑤從回憶中回神來。
“你先下去吧。”程瑤對着跪在地上的百靈有氣無力的說道,她生平最恨的便就是背叛,可是背叛她的人是跟在她身邊多年的侍女,雖然名爲主僕,但是情同姐妹。再加上她所做之事景逸也不會該如何的處置她,所以,她暫時沒有處置百靈的想法。
“那……奴婢就告退了。”百靈咬着下脣說道,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是她背叛程瑤在先,程瑤沒有出言責怪,她心中更是內疚。
“下去吧……”程瑤說道,“那個瓶子,你也可以扔了,如今他已經用不上了……”程瑤的嘴角綻開了一抹慘然的笑容說道。
聽見外面通傳的是毓塵閣的人,程瑤心中暗自思忖,如今世人都知毓塵閣的毓煙公子蕭闕便就是左相大人楚懷朝,若是蕭闕派來的人不是以曦國使者身份來求見而是以毓塵閣的身份,實在是太令人不解了。
“讓他進來吧……”縱然是不解歸不解,程瑤還是說道。
進來的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跟阿昭的年紀差不多大,生的十分可愛卻板着一張臉故作老成。
“參見皇后娘娘。”小男孩十分知禮的向程瑤行禮道,程瑤見着跟自己兒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心腸柔軟了幾分,問道:“你過來所謂何事?”
“公子命小人過來是想跟娘娘做個交易。”小男孩用着一板一眼的聲音說道,“毓塵閣中只要娘娘用一樣東西,便可了卻娘娘的心願,不知道娘娘可願意做這個交易!”
“交易?”青漓君嗤笑了一聲,說道:“你這毓塵閣是出了名的奸商,就連樓羨都不敢跟你們做交易,朕若是跟你做個交易的話豈不是被你賣了還不知道。”
對於青漓君的話,蕭闕只當是青漓君誇獎了,厚着臉皮受了下來,蕭闕笑着說道:“若是皇上答應於我做這一場交易並不吃虧,於公來說,曦國可以答應縱然皇上不在、但是也絕對不會染指離國半步;於私來說,在下與皇上數十年的交情,看在你我二人交情的份上,皇上想必是不會不答應的。”
此時談話的地方已經由鳳凰臺的別宮中轉移到了乾清宮,包括傅雲書在內,所有人出去了,整個乾清宮中只剩下青漓君與蕭闕兩個人。
自然,
被“請”出去的傅雲書是十分的不高興的,還是蕭闕保證程瑤與景宸昭絕對不會受到半分牽連,等今日的事情一了蕭闕便將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給傅雲書聽傅雲書才答應。
“曦國不會染指離國?”青漓君嗤笑了一聲,原本溫潤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看着蕭闕,說道:“如今曦國,可不是由你毓塵公子做主……”
此言語十分犀利,若是一般人絕對招架不住,可是卻見蕭闕淺笑了一聲,淡淡的說道:“很快,便就是我做主了……”
眼前的男子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眉目張揚倨傲,說着這般大逆不道的話卻讓人沒有半分的違和的感覺。有的人天生帶着的貴氣,如同明珠散發的光輝,就連黑夜都掩蓋不了……
“你長的很像你的母親……”青漓君驀然發出了這樣一句話,“難怪當年父皇對你的母親一直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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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馬不相及的一席話,成功的讓蕭闕的臉色沉了下去,若非眼前的是青漓君的話,若是有別人提到蕭闕禁忌的話語,怕是早就被蕭闕拆散了。
蕭闕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見着青漓君這般說,便說道:“最難還的便就是情債,皇上這一生重情卻又是欠下情債最多的,皇上想要還債,自然是要捨棄一些東西纔是。”
不等青漓君說話,蕭闕自顧自的說道:“既然攬月軒中聚集着天下珍寶,那麼龍血赤寒珠必然也能蒐集到,傳言中,這龍血赤寒珠劇毒無比,若是用法得當的話,卻也是一味良藥,能夠預防各種奇毒……”
青漓君見蕭闕點破,便就痛快的承認道:“沒錯,當我察覺到朝政的走向不對勁,阿柔與景解有異動的時候,便就將左邊的牙齒鑿空,放了一顆龍血赤寒珠在裡面。”
所以,在敬妃每天的飲食中都添加了醉心草,在程瑤順水推舟的將紫蘿送到青漓君的臥室的時候,看似催發了青漓君的毒,卻只是有中毒的跡象而已,卻並沒有實質意義上的中毒。
“不過說起來你倒是真大膽,將醉心草的解藥給了程瑤,難道你就不擔心我是真的中毒了嗎?”青漓君說到這裡的時候,語氣中少不得帶着幾分責備於詢問。
面對青漓君的詢問,蕭闕淡淡一笑,說道:“程瑤身邊的百靈是皇上的人吧……”
毓塵閣探子遍佈天下,這些事情自然是隱瞞不過蕭闕的眼的,蕭闕緊接着好奇的說道:“程家對你算是忠心耿耿,只是不知道皇上還在程家會安插暗探。”
帝王在權臣家中安插暗探自然是算不得什麼稀奇的事情,只是一般安插的都是在那些有異心的權臣家中,是以在知道百靈是青漓君的人的時候,蕭闕並非不是不驚訝的。
“那隻不過是個意外而已。”青漓君苦笑一聲,說道:“當年百靈是朕一手培養出的,安排她裝成乞兒在朱雀街上,等着的是平王馬車,讓她想辦法混進平王府,卻沒有想到,等來的卻是程瑤恰好經過了那裡,恰好將百靈帶了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