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出現在我面前的,不是父親。 而是另一個男人。
才離開這裡僅僅一年,我依然記得,他是和我父親一同下崗的工人。 但他明顯已經不記得我了,打量着西裝革履、皮鞋鋥亮的我,他有些怯怯的問:“你……找誰?”
“鄧專勤……不是住在這裡嗎?”我問。
“你說老鄧?他已經死了。 ”
在這一刻,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幾乎完全失去了意志,但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在急切的問着――
“死了?怎麼死的?”
“窮死的唄。 ”他妻子的聲音從房裡冷冷的傳了出來,“還能怎麼死?”
我感覺一陣陣天旋地轉,幾乎站立不穩;幸好,那個工人伸出有力的右手,扶住了我。 這個時候,他才認出了我:“你……你是小新?”
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我感覺到,淚水已經充滿了我的眼眶。
“進來再說吧。 ”他把我拉進了房子裡,在他妻子的幫助下,我坐在一張椅子上。 但忍不住的,我擡頭看去……
這套房子只是一大一小的兩個套間,通往裡間的門是開着的。
無論是客廳還是裡間,都已經找不到哪怕一點點我、或者我父親留下的任何痕跡了;就連牆上貼着的報紙,也都換成了去年的。
以前客廳裡的那簡單的擺設,在我地少年時代是這樣的熟悉,一桌一椅,都深深的刻在我的記憶裡。 現在全都不見了,只有四面的牆壁依然如舊。
裡間原本擺放着兩張一大一小的牀。 現在,也被換成了一張幾乎同樣陳舊的雙人牀;這雙人牀放在了那個房間裡、以前父親那張牀的老地方。
我地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副畫面:那個白髮斑駁的老人,曾經躺在這個位置上,握住一個酒瓶,徒然的大聲呼喚着、他兒子的名字。
而這音量慢慢變小,終於消失不聞……
我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
而這淚水,一直流到了父親的墳前,依然沒有止息。
那個工人和他的妻子都走了;只剩下我。 跪在墓碑前,一邊燒着紙錢,一邊默默的流淚……
一陣山風吹過,滿山地樹木發出一陣“嘩啦啦”的響聲;驀然間,我想到了澳門海堤上,那些被海風吹得極度傾斜的防風樹。
我似乎看到了阿湖就在那海堤上,按住一棵樹,輕輕的說:“樹欲靜而風不止。 子欲養而親不待……”
是的,子欲養而親……不待。
人都是這樣地。 當你得到的時候,你永遠不懂得珍惜;可是當你失去之後,當你因此而惋惜的時候;你才發現,一切。 都已經永遠沒法追回來了……
“那個時候,我們也不知道怎麼聯繫你;所以在大家的幫忙下,工會就出錢把他下葬了……這是你爸留下來地東西。
”廠長辦公室裡,在工會『主席』和會計、還有那對工人夫『婦』的見證下。 廠長拿出了一個小木箱,“這上面還有那時我們三個人,當着他面貼的封條,你看一下。 ”
我接過木箱;輕輕摩挲着,觸手處很是粗糙,一根木刺刺痛了我的手指;讓我已經止住的淚水,再次奔涌而出。 這木箱看上去很熟,像是……
“那會兒。 老鄧每天都要喝得醉醺醺的;好不容易清醒一回,就到處借鋸子、?頭、釘子。
還拆了家裡的牀板,弄得釘當釘當響……”那個工人輕聲的說,“我們都以爲他是瘋了,原來……”
輕輕地揭開封條,我打開了這木箱,箱子裡,似乎還殘留着淡淡的酒味……
箱子裡其實並沒有什麼東西。 只有一沓白『色』的小紙條。 上面是我曾經稚嫩而難看的筆跡;還有另一沓……紅『色』的百元大鈔。
我知道。 那是五萬塊錢。 那是我去香港的時候,姨母留給他的。
“老鄧還有這麼多錢?那他還賣血……”那個工人的妻子忍不住驚呼一聲。
除了我之外地所有人。 都狠狠地向她瞪去。 她也自知失言,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輕輕地合上箱子,我長長的嘆出一口氣。 對他們大家深深的鞠了一躬後。 我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這一個月裡,菲爾 海爾姆斯一直都在hsp裡和那些巨鯊王們絞盡腦汁的鬥智鬥勇。
而我則從拉斯維加斯走遍了中國的兩岸四地(內地、香港、澳門、臺灣);還經歷了這麼多、可以令任何一個正常人崩潰的事情……所以,當我們再度坐進夢幻金『色』大廳裡的那張牌桌時,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那充斥着全身的疲憊、和無力。
整整三天,我們誰也提不起戰鬥的**;甚至每一天的輸贏都沒有超過五十萬美元!倒是休息了整整一個月的堪提拉小姐像吃了興奮劑一樣生猛,這三天裡,她連續掃走了薩米
法爾哈;詹妮弗 哈曼和丹尼爾 內格萊努!現在,巨鯊王六人團,總共只剩下一千一百萬美元的籌碼。
“阿堪,幹得不錯;還要繼續加油哦。 ”第四天比賽即將開始的時候,在夢幻金『色』大廳的休息室裡,我微笑着對堪提拉小姐說。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她毫不客氣的全盤接受了我的稱讚,然後她問道,“對了,怎麼這一次……沒有看到杜小姐在你身邊?”
“她的母親剛剛動完手術,還需要她陪着觀察一段時間。 ”我淡淡的說。
“是這樣啊……”堪提拉小姐饒有興味的問,“那她什麼時候會來?”
“可能半個月後吧;如果到那時這場戰鬥還沒有結束的話。 ”
聽到我的回答,堪提拉小姐似乎臉有喜『色』。 她繼續追問着:“那麼,阿新,你能不能給我幫個忙?”
我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
“這半個月裡,你能不能暫時充當一下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饒是我現在已經心如古井,但堪提拉的這句話,卻依然讓我感覺到一陣震驚!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問一句“爲什麼呢?爲什麼呢?”,就看到了陳大衛板着那張撲克臉,在他妻子的陪伴下,走進了休息室。
簡單的打過招呼後,哈爾平先生也出現了,他把我們四個人請進了比賽大廳。
在鈴子花的香味環繞中、在那兩位史上最強巨鯊王的微笑注視下;這一天的比賽,正式開始。
前三個小時裡的戰鬥,和前三天的戰鬥沒什麼兩樣。 都是在令人昏昏欲睡的不斷棄牌裡度過的。 但還是那句老話,牌桌上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
在菲爾 海爾姆斯一如往常的加註到兩萬美元、而我則拿着紅心k、紅心9,決定跟注進入彩池後。 發牌員發下了前三張公共牌。
這三張牌是――黑桃q、紅心j、方塊10。
海爾姆斯繼續下注半個彩池,也就是兩萬美元;現在,輪到我做決定了。
這牌沒有明顯的同花可能,而我已經配到了順子!儘管這順子不是最大,但除非海爾姆斯拿到a、k;否則我已經差不多穩贏他了!我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怎樣在他不留意間,把彩池構建得更大!
這是一件非常有難度的事情;尤其是我們之間,已經連續幾天,都沒有發生過什麼激烈戰鬥的情況下。
更何況,q、j、10這三張牌,實在太容易讓人聯想到“順子”這個詞了!如果我拿到10、j,而下面出現的是9、q、k;都比這三張完全連在一起的牌要隱蔽一些(這是通常而言。
對一條巨鯊王來說,對牌面的敏感程度遠遠超出常人,看到任何可能構成順子或同花的牌面,都會下意識的想到這一方面)!
無論拿到任何底牌,海爾姆斯總是會領先下注的(當然偶爾也會棄牌);他的這兩次叫注,全都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可是,如果我不想讓他看穿自己底牌的話,我也就只剩下了兩個選擇,跟注,或者棄牌……而拿到順子的我,當然不可能棄牌!
沒錯,在這種時候,任何試圖挑起戰爭的行動都是愚蠢的。
哪怕我拿到了皇家同花順,也只能老老實實的跟注!這樣做,我至少可以贏到、海爾姆斯必定會有的轉牌圈下注;也許還有可能的河牌圈下注。
但只要我一加註,哪怕只是加註到四萬美元;菲爾 海爾姆斯肯定就可以猜到,我已經拿到了順子,那樣他就會清楚,自己已經落後了;然後迅速的棄牌。
也就是說,我將一無所獲!
這些思考都是在一瞬間完成的;很快的,我就做出了決定:“我跟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