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唐關,四海龍王沒有來,習通卻來了。
他的身形隱沒在海中,被神國的力量包裹繚繞,沒有一絲半點的外泄,即便從其身側遊過的魚蝦都沒有察覺。
此時習通手持魔劍,精神意念沉浸其中,彷彿戴上了夜視儀,眼前的世界瞬間變成另一番模樣。
線條,無數密密麻麻的線條。
各種顏色,分別代表生長消亡、喜怒哀樂、離別困苦、兇吉禍福……
所有的生靈都在向外發散線條,又被四面八方的線條牽扯,彷彿提線木偶。
魔劍從誕生之時起便擁有這種能力,習通擁有了六道輪迴之後,這種能力得到質變的提升,變得更加清晰、敏銳。
比如周圍魚蝦,它們身上的線條稀疏而短小,蜉蝣之類的生物身上根本沒有線條。
它們都是朝生暮死之輩,在浩浩湯湯的大勢之中隨波逐流,既不能改變什麼,也不會被改變什麼。
稍大一些的蝦蟹魚鱉身上線條更多,彷彿鎖鏈一樣,連接着諸多食物,又被諸多掠食者連接。
諸多線條又連接到陳唐關周圍的漁村中,漁村衆多漁民身上的線條互相勾連,並且全都向城關牽引。
此時,百姓們都是圍着鄉間地頭生活,一輩子的見聞不出百里之地,所以,衆多線條全都在陳唐關周圍輻射,除了少數幾道,基本不出此地範圍。
那少數的幾道,便是哪吒、李靖夫婦。
習通在這裡觀察了好幾次,四海龍王中,東海龍王與李靖夫婦的牽扯率先消失,然後是其他三個龍王。
之前,陳唐關與海洋妖族的牽扯密密麻麻,而且全都是鬱郁死氣,看不到半點生機。
現在,陳唐關風平浪靜,雲散日來。
便是哪吒與東海龍王的牽扯也消失不見,顯然,東海龍王已經放下了這段仇恨,兩人今後不會再有任何牽連。
冤家宜解不宜結,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只是,哪吒身上有一條線指向西方,習通一分辨便知曉,這是他與師父太乙真人之間的牽扯。
與東海龍王的牽扯中斷之後,師徒之間的線條更加粗重,甚至還麻花一樣扭曲起來,漸漸打了一個結。
這種奇特的線條習通還是第一次見到,只是這條線牽扯到闡教,習通不敢觸碰,關注了一下便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乾元山金光洞中的太乙真人哇的一口血噴了出來。
這已經不是心血來潮了,而是心血來海嘯。
感受到道基的震顫,太乙真人心中震駭,連忙祭起諸多法寶護佑自身,隨即捏動法決,駕起雲頭向崑崙飛去。
封神大戰的原因之一便是闡教十二仙首度殺劫。
殺劫,顧名思義就是隻有殺才能度過此劫數。
修煉無上道法或者是仙法者,必須按盜取天地造化量的多少來歸還所盜取的造化。
換個說法就是,這個世界的生靈達到了承載量的邊緣,必須殺掉一部分,達到生態平衡才行,否則就大家一起玩完。
而歸還的方式有三種,第一是自殺,第二是殺別人,第三就是親近之人替死。
作爲元始天尊的弟子,十二仙首是這世間最頂尖的一小撮人,他們的實力毋庸置疑,但他們的品行值得深思。
是以,他們絕不可能選擇第一種方式,犧牲小我造福世間,所以纔會有封神大戰,殺人證道。
封神大戰中最活躍的便是雙方三代弟子,你殺我我殺你,而這個過程中,他們的師父二代弟子全都完成了殺劫。
這就像易子而食,到了必須吃人保全自己的時候,吃自己孩子下不了嘴,那就互相換着吃。
太乙真人不是無緣無故收哪吒爲弟子,他的目的便是令哪吒替自己度殺劫。
哪吒殺龍三太子、自殺身亡、殺石磯娘娘師徒,一切都是爲了太乙真人的殺劫。
太乙真人提前佈置、諸多安排,一切都水到渠成,可是沒想到中間出了變故,而且是這麼大的變故。
一個心血來潮差點要了小命,太乙真人立刻知道,這是了不得的人物盯上了自己,這種情況下,金光洞的諸多陣法禁制和紙糊的沒區別,唯一能保得周全的便是玉虛宮。
太乙真人都不敢走直線,一路上不斷變換方向,各種S型走位,B型繞圈,還不斷放出神念打探四周。
一無所獲。
可正是一無所獲,才更顯得恐怖。
他都不知道是誰在算計自己,更不知道對方用的什麼手段,這纔是真的恐怖。
就這樣,一路惶恐的來到玉虛宮,太乙真人一聲不吭,直接暈倒在地。
元始天尊照例是不在的,太乙真人睜開眼時見到的是幾個師兄弟。
聽到太乙的講述,諸多師兄弟全都掐指一算、再算、三算……
封神世界一大特色就是卜算,無論什麼事情,掐指一算就能知道個七七八八,強大如元始天尊等大佬,甚至可以古往今來上下五千年。
這並不是說他們全知全能,知曉萬事萬物,而是說,一旦有什麼東西與自身發生牽扯,便能順着牽扯尋根溯源,知曉前因後果。
如果一件事和自身沒有牽扯,那就是撓破頭也算不出來。
現在,幾個師兄弟遇到的便是這種情況。
他們與太乙同門學藝,以兄弟相稱,彼此間的牽扯自是極大,循着這種牽扯,自然能算到哪吒、李靖夫婦身上。
然後,這種牽扯到東海龍王身上便斷了,無法再向下推。
哪吒和東海龍王有殺子之仇,龍王都爲此上天庭告御狀,雙方的仇怨可以說不共戴天,怎麼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以龍族睚眥必報的性子,很可能是隱忍幾十年數百年,可一旦時機成熟,還是會咬上一口。
如果這樣也就罷了,可以算出雙方有因果,要做上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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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是,沒有。
雙方之間的牽扯乾乾淨淨,空空蕩蕩。
原本這也沒什麼,東海龍王不報仇,那就指示哪吒殺西海龍王的子孫、南海龍王的子孫。
度殺劫而已,殺誰不是殺。
可問題就在太乙真人這口血上。
這說明,有一場更恐怖的殺機伏在暗處,太乙真人必定會因此身死道消。
最關鍵的,幾個師兄弟綁在一起也沒算出個子醜寅卯。
最終,廣成子一臉凝重,起身向大殿方向拜了拜。
“只能問計師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