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3 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經過幾天的籌備,瑾萱父女、歐陽瀛玄父子、沐家寨的兩位長老一併來到了當初瑾萱落崖的地方。看着有些荒涼的景色,瑾萱眼中神色一暗,不過也很快恢復過來。而同樣的,歐陽瀛玄看到這片熟悉的土地,心裡一陣陣的揪着疼着。他不會忘記當年瑾萱是如何決絕的從這裡跳下懸崖的,他也不會忘記自己在瑾萱落崖之後的最初幾年是如何來到這地方來緬懷他與瑾萱的過去的。

想不到不過是幾個月的光景,如今瑾萱已經平安的回來了,可是當年那樣的傷痛卻並沒有遠離歐陽瀛玄,相反的,每次看到瑾萱淡漠的樣子,歐陽瀛玄心裡的痛就更深了幾分。

此時瑾萱一臉的嚴肅,低頭看了看不知有多深的崖底,再看了看手上準備的繩子,最終瑾萱還是將繩子拋下了懸崖。因爲瑾萱曾在崖底生活過,又是從懸崖地下上來的,因此對懸崖的高度多少還是有些判斷的。又因爲崖壁四周都是鋒利的山石以及荊棘,因此這次瑾萱叫人準備的繩子都是用特殊材料製成的,爲的就是能夠抵住山石的鋒利和荊棘的阻攔。

看瑾萱將繩子拋下,歐陽瀛玄知道他們是時間下去了。果然,等瑾萱將一切都準備好之後,看向自己的爹爹點了點頭,示意一切都準備妥當了。隨即瑾萱不管旁人如何想,已經先攀着繩子向下去了。

沐承恩看瑾萱已經下去,因爲擔心瑾萱,也因爲心裡想着快些見到自己的弟弟,因此不等歐陽瀛玄父子反應,也隨即跟在瑾萱後面往懸崖之下攀去。見瑾萱父女都已經下去了,歐陽瀛玄父子也不再多想,隨即也跟在他們的身後下去。四人一邊慢慢的往下滑,一邊小心的避開身邊的山石和荊棘。不過儘管如此,還是不可避免的掛彩了。

考慮到安全問題,這次下去的只有瑾萱父女以及歐陽瀛玄父子,而原因自然就是因爲崖下的兩人正是與他們的關係最爲密切。那兩人失蹤了那麼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他們的消息,其餘人自然識趣的不去打攪別人家的團圓。而且以這懸崖的危險程度,要是沒有一點本事也是萬萬不能嘗試以身犯險的。因爲最終只有瑾萱他們四人下去,其餘人包括沐家寨的兩位長老,銘玄、無痕、鍾離倒是很自覺的守在了崖邊,一面留心崖底的動靜,一面關注繩子的動靜,一旦有什麼突發的情況,崖山的幾人也好做出應對。只是崖下的幾人,只能祈禱他們平安了。

瑾萱在前面緩慢的下滑,雖然因爲長久的拉住繩子而使得她的手已經有些微微的發紅了,可是她並不在意這些。想當初開始隨着自己叔叔學習功夫的時候受過的傷更多更重,可是瑾萱都一一咬牙堅持過來了,如今這些小小的勒傷又怎會將她難倒。因此一路上瑾萱都是面不改色的,只注意留心自己身邊的動靜。

瑾萱身後的沐承恩以及歐陽瀛玄父子因爲有瑾萱在前面引路,倒是沒怎麼受到阻礙。只是歐陽瀛玄的心裡卻不是滋味。按理說作爲一個男人他應該首當其衝的在瑾萱的面前保護瑾萱纔是,可是卻不想這一路下來都是瑾萱在前面爲他們處理橫在他們前進路上的荊棘級怪石。那樣堅強果敢的瑾萱,是歐陽瀛玄從沒有看到過的。而歐陽瀛玄的心裡更是明白,瑾萱之所以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歸根到底還是自己的錯。如果自己當年不是那麼的不明事理,不與瑾萱商量就擅自對他們的孩子做出決定,歐陽瀛玄覺得瑾萱萬萬不會變成今天這樣,而會是最初什麼都不懂的天真善良的小姑娘。歐陽瀛玄當年的所作所爲終究還是不可避免的傷害到瑾萱了,以至於瑾萱連個性都有所改變了。只是歐陽瀛玄不知道這樣的改變究竟是好或是不好了。

在不知道往下滑了多久之後,久到連歐陽瀛玄都覺得時間過的有些太慢了的時候,他終於聽到了瑾萱落地的聲音,也知道他們的目的的終於到了。這個崖下面,有他最親近的母親。一想到這裡,歐陽瀛玄的心情就抑制不住的激動起來。看一眼前方的瑾萱,卻依然是神色淡淡的樣子,歐陽瀛玄不免覺得有些失落。

其實瑾萱的心裡遠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樣平靜。這個地方是她生活了五年之久的地方,也是她當年療情傷的所在地。如果當年不是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遇到自己的叔叔與月姨,估計就算她當時掉下懸崖的時候還有一口氣在,也是絕對不可能活過來的。而要不是這個地方更隱秘,夠與世隔絕,她也不會在這裡學的一身的本領。所謂的人禍,卻不一定都是禍事,最起碼在瑾萱經過了那場禍事之後,後來所遇種種都是幸運的。無論是與自己叔叔的相認,還是後來學會高強的蠱毒之術已經卓絕的武功,於瑾萱而言都是一種幸運。

只是瑾萱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離開這裡,更想不到今日竟會以這樣的一種形式再次出現在這裡。這裡的一花一草瑾萱曾經都很熟悉,可是經過了幾個月風雨的洗禮之後,瑾萱突然覺得一切都開始變的陌生了,就如同曾經

那麼熟悉的人,一旦他們之間的關係出現了一點裂痕,幾年之後便也會漸漸的疏遠了。

有時候瑾萱都忍不住在心裡想,如果當初她沒有布丁的幫助回到崖山,那麼現在的她又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或許她還是會爲了當年歐陽瀛玄對自己所做的事情耿耿於懷,可是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整日面對着曾經深深傷害過自己的人而不能有所行動吧。想想都讓瑾萱覺得鬱悶了,更何況還得每天的面對那些煩心的事情。

不管心裡多麼的不願意,瑾萱還是將包括自己爹爹在內的三人帶到了自己生活了五年的木屋前。看着熟悉的小木屋,瑾萱一直強忍住的平靜終於還是被激起了漣漪,眼睛有些微的發紅。那一刻,瑾萱才知道自己是這樣的舍不下這裡的人和物,舍不下自己在這裡時的快樂。

而另外三人所表現的卻是與瑾萱不同的感情。沐承恩看到木屋的那一刻就知道他終於要見到自己失蹤多年的弟弟了,心裡自是萬分的高興。同時心裡已經在想着待會見面之後他們之間第一句話會是什麼。想到這兒,沐承恩的眼睛都越來越明亮了,直刺得歐陽景天心慌。

相較於沐承恩的激動、興奮,歐陽景天卻是十分的糾結。對於自己的結髮妻子,歐陽景天除了深深的愧疚之外,再不知道還有什麼感情了。只是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能不能原諒自己,原諒自己的無知和後知後覺。

歐陽瀛玄顯得比自己的父親和瑾萱的父親要平靜許多,雖然眼底也是有一些情緒不停的變化着,可是卻總能在片刻之後就被他化爲更平靜的神色。這麼多年他已經習慣了將自己的情緒掩藏在冷漠的外表之下,而他此時也正是如此,將自己內心裡不斷翻涌的情緒一再的壓制,最終壓制到心底的最深處。

看着眼前熟悉的木屋,瑾萱已經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擡腳就奔向屋內,同時高聲的喚道:“叔叔,月姨,你們在哪呢?我是瑾萱啊,我回來了!”此時瑾萱的心情是那樣的激動,她太想念這裡的一切,也太想念自己的叔叔和待自己如母女的月姨了。

只是瑾萱轉遍了這間小小的木屋也沒有看到叔叔與月姨的身影,瑾萱的心裡突然就有些驚慌起來,生怕他二人出了什麼意外。因此神色間不免漸漸的有些驚慌了。

看到瑾萱這個樣子,其餘三人多少知道事情有些不太好了,三人同時心裡一沉,只希望事情不要如他們所想的纔好,不然的話他們怎麼能夠接受這樣的事情呢。

“怎樣?沒看到他們麼?會不會是出去了?”歐陽景天焦急的問道。他本就對自己的妻子懷有深深的歉疚,此時又看瑾萱着急的樣子,立即就想到會不會是他們出了什麼意外了,因此不免問的也着急起來。他原本就想着這次找到了自己的夫人之後就親自向她道歉,祈求她的原諒。只是如果下來了還是找不到她的人的話,他又怎麼才能讓她原諒他呢!

“會不會是有事出去了?”沐承恩心裡雖然也很着急,可是看到自己女兒的樣子就知道她也是着急的很,不忍繼續增加瑾萱心裡的恐慌,沐承恩勸解道,也不知道這話是在對他自己說或是對在場的所有人說。

“希望是這樣了!”瑾萱掃一眼屋裡的擺設,發現幾乎還是自己離開時的樣子,依然乾淨整潔,瑾萱也只能在心裡想着或許真的是叔叔與月姨出去了。可是別人不知道,瑾萱在這裡都已經生活了五年了,她又怎會不知道這個地方本就沒有多少有趣的去處,而月姨又是一個極安靜的女子,她向來是很少外出的,只除了每天外出摘野菜、找野果的時候纔會外出。而現在的情形瑾萱只能當成是月姨外出摘野菜或是找野果去了。

看瑾萱也是一點頭緒也沒有的樣子,歐陽瀛玄心裡不免也有了幾分擔憂。只是他太善於掩藏自己的情緒了,以至於大家都沒有發現他眼底的擔憂,還以爲他本身就是一個冷漠的人,即使在如今的情況下也能波瀾不驚的聽着另外幾人的討論而沒有半點爲母親憂心的樣子,這樣的人無疑讓人心裡覺得不痛快。而此時瑾萱看到歐陽瀛玄這個樣子,心裡就是十萬分的不痛快,恨不得立刻就消失在歐陽瀛玄的面前,這樣才能眼不見爲淨。

就在屋裡幾人焦急的猜想楊紫月與沐承澤兩人的去向時,屋外響起了一個女子低低的驚呼聲:“咦,怎麼屋子的門是開心的?我記得走得時候明明有關好的啊!難道是瑾萱回來了?”說道最後聲音裡就有些激動了。

而屋內的幾人聽到屋外的聲音,心裡都是一喜,要等的人終於回來了呢!而他們也終於要見面了呢!

“月姨!”瑾萱一聽到屋外月姨的低喃聲就忍不住的深情喚道,同時已經奔向了門外了。看她那樣迫不及待的往外跑的樣子,可惜而知她與楊紫月之間的關係有多深厚了。

月姨一聽見瑾萱的聲音立馬也高興起來,“真的是瑾萱麼?想不到

你還真的又回來了!”月姨一邊說着,一邊走近了屋子。而屋裡的幾人因爲聽見來了月姨的聲音,也是往外走的。結果一往內一往外的就在門口遇見了。楊紫月看見瑾萱的那一刻不自覺的就笑了。可還沒等那笑擴散到整個臉上,立即就僵在了嘴角,只因爲她看見了隨後出現在瑾萱身後的歐陽景天。一看到他,月姨的神色不自覺的就變了,慢慢的臉上眼中都是痛苦的神色,因爲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到的人竟會是歐陽景天的時候,月姨甚至閉了閉眼以此來讓自己清醒片刻。只是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還是看見歐陽景天站在瑾萱的身後,滿眼的哀傷神色。

看到月姨這樣子,瑾萱心裡也是好生的難過。只是他們之間的事情總是要解決的,因此這一幕也是早晚會來的,與其再過幾年之後大家都漸漸的老去了,還不如趁着時間還充沛的時候,給彼此一些時間來理清自己的恩怨情仇,這樣纔不會最終變成遺憾了吧。

“紫月……”歐陽景天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低聲的喚道。原本不敢奢望了的,想不到竟真的還能夠看到自己的妻子一眼。這能不讓歐陽景天激動麼!只是激動歸激動,他到底不會像一個毛頭小子一樣不顧一切的跑進前去細細的打量被自己誤會了二十多年的妻子。只是一時也不知道能和她說些什麼,只是從他的口中溢出了她的名字之後就再無別的話語了。

“你……你怎麼來了!”楊紫月不敢相信的問道。她以爲只是瑾萱一個人回來了而已,卻不想竟還將他也帶來了。想到過往的恩恩怨怨,楊紫月也不知道該不該對瑾萱有所怨言。再看一眼與瑾萱同行的另外兩人,卻是不同年齡的兩名男子。其中一個她是認識的,那就是瑾萱的父親沐承恩,也是承澤的哥哥。而另外一個,卻是年輕的公子模樣。一開始楊紫月並沒有細看時只猜到或許這就是那個害瑾萱傷心絕望過的男子吧,只是不知道瑾萱將他帶到這裡來的原因是什麼。待她仔細一看時,竟在年輕男子的身上看到了幾抹熟悉的身影。細細的想了一下,楊紫月終究是不確定的喚道:“瀛兒?”聲音竟是那樣的期待卻又隱隱的有些害怕。

看了一眼不敢相信的月姨,再看一眼眼光幽深的歐陽瀛玄,瑾萱終究還是告訴楊紫月說:“月姨,他就是玄天莊的大少爺,歐陽瀛玄,也是您的兒子!”終於還是到這一刻。在知道月姨真正身份的那一刻開始,瑾萱就曾想過總有一天他們會面對這樣的情景,卻不想這一天終於還是到來了。

聽瑾萱說出歐陽瀛玄的身份,楊紫月再顧不上其他,慢慢的走向歐陽瀛玄,似乎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就如同那麼多年來她在夢中見到過的幻覺一樣。她多年不見的兒子站在她的面前,卻是滿眼清冷的神色。

“瀛兒,瀛兒……”楊紫月一邊走向歐陽瀛玄,一邊嘴裡喃喃的喚道。這事她唯一的一個兒子,卻也是自己虧欠最多的人。想到自己在兒子還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他的身邊,任他獨自一人面對周遭的所有風險,楊紫月的心裡就是滿滿的愧疚和不安。不知道這樣的自己在兒子看來會是怎樣的呢?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一個好母親呢?

終於還是走到了自己兒子的面前,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兒子。當年自己離開的時候他還那樣小,可是如今他都已經成年了。時間果然是最殘酷的,不過短短二十幾年的時間,竟讓她與自己的兒子之間生疏了那麼多。如果當年自己沒有離開,一切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呢?可是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如果,況且當年的事情也不是她的錯,她不過是中了別人的奸計落入某人精心爲她設下的圈套。只是那時候的她也並不知道,自己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居然都還可以保住自己的一條命,用自己剩餘的時光去思念自己的兒子。而如今,思念了那麼多年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卻再不是那個能被自己雙手攬進懷中的小小孩兒了。

“娘!”歐陽瀛玄低低的喚了一聲,又似乎是根本就沒有喚那一聲,因爲從始至終瑾萱都沒有看見歐陽瀛玄的嘴巴動過。可是顯然的,月姨聽見那一聲低低的呼喚,只一聲就已經讓月姨止不住的掉下淚來。這麼多年了,她終於再一次聽見了自己的兒子喚自己的聲音了,這一切就如同夢一樣,那樣的甜蜜卻不真實。

“月姨,您剛剛是去了哪裡了,我都找不到您?”瑾萱看月姨已經漸漸的有些情緒失控了,趕緊上前拖住月姨往屋子裡邊走,一邊趕緊的轉移了話題。她可不想幾人堵在門口就是在那裡不停的掉眼淚的。

因爲瑾萱的行爲,月姨終於還是慢慢從見到自己的喜極而泣中拔出來,同時隨着瑾萱進了自己生活多年的屋子。她知道,從這一天起,她的生活就要被打亂了。可是即使是這樣她也並不怪瑾萱的擅自做主將這些人引到了自己的住處。相反的她心裡還是有幾分高興的,畢竟能夠在這裡見到自己的兒子也是瑾萱的功勞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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