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很少出現兩全其美得事情。或者說,世間萬物因爲缺憾纔會存在,因爲就像量子除了左旋就是右旋,不會出現一個量子即是左旋又是右旋一樣。
人們總是要在一些事情上做出取捨的。也許以前的那些苦行僧們選擇了照看自己的內心和感‘性’,而放棄了現實世界的物質,但是在物‘欲’橫流的二十世紀之後,人們尋找物質刺‘激’的‘欲’望早已經將追求自我完善的感‘性’‘欲’望扔到一邊去了。而這種物質的‘欲’望促成了人們科學技術的大發展,甚至到了最後,人們到底是爲了科學發展本身還是爲了自身的‘欲’望而發展科學,已經分不清了。
如果上合大中華區這樣發展下去的話,遲早會有一天,變成一個巨大的機器。每一個人都是從生產線上走下來,然後變成這個機器的一部分。
每個人都各司其職,每個人都恪盡職守,社會完全公平。就像一個機器上,齒輪和螺栓不會有高低貴賤之分一樣。
人們的‘欲’望也就變成了如何讓這個機器變的更好。讓這個巨大的機器運行得更加快速和平穩。
但是這個機器能做出什麼,或者說能給人們帶來什麼,已經不重要了。因爲人們已經變成了這個機器本身。
也許到了那個時候,處於那個環境下的人認爲自身是無比幸福的。但是從現在的眼光看過去,真的有一種冷冰冰的恐怖。
但是,申九方竟然說他們找到了能讓這兩者統一起來的方法?
吉建章不由得震驚了,徹底的被鎮住了。
“你不要‘露’出這種表情,其實啊,說出來不值一提。要不,你來猜一猜。”
“……”吉建章囧了,這怎麼猜啊!您老解決這種空前絕後的大問題,就是這麼猜的嗎?
“唉,好好開動腦子啊,算了,我提示你一下。你面前擺着一碗甜的豆腐腦和一碗鹹的豆腐腦,如何一起喝下去,而不串味兒呢?”
甜的?鹹的?一起喝不串味兒?
這是個何等牙疼的問題!
裝模作樣的思考了半天,吉建章決定舉手投降。
“我猜不出來。”
“所以說啊,你們那,都被思維定勢給束縛住了。”申九方搖頭嘆息,“聽好了,我告訴你。”
“一碗甜的,一碗鹹的,一起喝不串味兒的方法。”
吉建章支棱起耳朵,生怕聽漏了。
“把你變成兩個不就行了。”
……
在沉寂了幾秒鐘之後,超算大廳裡傳出了一聲上百分貝的怪叫!
“您說啥?!”
吉建章沒有耳朵背的‘毛’病,而且現在這個年頭,就算人類的體力方面跟亞述人差的很多,但是耳背,老‘花’眼,羅鍋腰的‘毛’病還是都沒有了的。這麼近的距離,吉建章不可能聽不到申九方到底說的什麼。
聽到了不見的就能理解,說實話,申九方這句話裡的含義已經遠遠的超出了吉建章所能理解的範疇了。
這是在做謹慎的科學研究,不是科幻小說!還是申九方打算跟自己探討一下本我和超我之類的哲學名詞兒?
但哲學顯然不是申九方研究的方向。
“你小點兒聲音,我的耳膜都快被你震破了。”申九方老爺子掏了掏耳朵,皺着眉頭跟吉建章說着,這傢伙的嗓‘門’也太大了點,而且超算的裡面很窄,這一下子嚇自己一跳。
“不是,申老,老爺子你讓我捋一捋啊,剛纔您說得是觀察者計劃是吧?”
“沒錯。”
“然後您說爲了把人類的理‘性’和感‘性’兩全其美的統一起來,登上科學的巔峰的同時保留着人類的感‘性’是吧。”
“複述得非常正確。”
“然後您說您找到了一個方法是吧?”
“嗯。”
“然後您說……”吉建章的手在空氣中比劃了半天,終於把後半句話說了出來。
“您說把一個人變成兩個?”
申九方點點頭:“兩個只是個基礎說法,不過我認爲兩個未必夠用。”
吉建章:“……”
看到他一臉蛋疼的表情,申九方不由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和小於完全不一樣。我都忘了你是技術軍官出身了,看來對你解釋,還是比較適合直接說,這種比喻反而會把你繞暈過去。”
怎麼又帶上於尚坤,自己這輩子恐怕跟他算是分不出哥高矮來了。還有老爺子您這句話的意思是我更死板嗎?
發現吉建章真的是暈了,申九方也就不再繞圈子,他招呼吉建章自己找個地方坐,然後就直接從根本上同他說開了。
“我們所謂的把人變成兩個,其實是打算把人們的感‘性’需求和理‘性’需求分開。然後通過不同的基礎,讓人們在不同的時候擁有不同的思維方式,其中,這個構想的一個關鍵點就是意識‘抽’出和上傳。”
吉建章點了點頭,意識上傳這個問題是很早就有人提出的了,或者說在頭一批人形智能傀儡被生產出來之後,就有人在提出這個方面的假說。
“當然,這僅僅是第一步,當意識被‘抽’出和上傳之後,然後就是意識和軀體的自適應。爲了能讓你聽的更明白一點,我做個比喻,現在我們的自動組裝車間的‘操’作系統是管制人格,高等級的戰艦也是通過管制人格在系統的處理戰艦本身所能發生的事情,但是在進行作戰或者進行新的工作接觸的時候,這些管制人格還是要在人的指導下進行工作的。”
“而我們所說的自適應,就是在上傳之後下載的事情了。我們在自己的身體裡的時候,‘操’作四肢和脖子之類的東西是非常方便的,人們也經常把一件工具使用的好形容爲猶如臂使。我們所說的自適應,就是當人的意識下載到戰艦的時候,那麼你就是戰艦。你能完全控制戰艦上的反應爐,偏轉電場,等離子炮什麼的。這根前些年‘弄’的那什麼思維‘操’作完全不是一回事。那個需要自己想,這個用不着想,就像你打算擦鼻子一樣,你會去想我要伸出那隻手,然後手上的肌‘肉’怎麼收縮嗎?真正的意識自適應是不需要那種東西的。”
聽到這裡,吉建章的腦海裡已經有了一個系統的大概念了,對申九方所說的感‘性’和理‘性’的統一也有了一個整體上的認識。
“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他從地板上站了起來,然後轉了幾個圈兒,“您的理論的核心是生命基礎決定思維是嗎?我們人類的大部份感‘性’需求和思維以‘肉’體爲基礎而產生的,而爲了保留我們的感‘性’和基礎‘欲’望,所以我們保留‘肉’體。讓我們在使用‘肉’體的時候追求自己的感‘性’和‘欲’望。然後我們會將意識上傳,然後在下載的時候自適應,進入一臺戰艦就是戰艦,進入一臺機‘牀’就是一臺機‘牀’,而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是純理‘性’的生物,也就滿足了我們趨向於理‘性’的需求?”
“基本上就是這個意思,我們把這個模式稱之爲,人類界面計劃。‘人’將不僅僅只有一個腦袋兩個肩膀的生命模式,其他五‘花’八‘門’的模式也是我們人類。我們將超越‘肉’體帶給我們的限制,從不同的角度認識這個世界。”
“可是,我們當初爲什麼失敗了呢?”
可以說,吉建章在哪壺不開提哪壺。申九方的臉‘色’立刻黯淡下來。
“唉,說來,還是我們不夠成熟,也是疏忽的原因。當初觀察者計劃這個二合一的東西,其中意識‘抽’出和上傳倒是有具體的步驟和一些預先設想。而觀察者的誕生計劃則更多是基於一種假設和哲學方面的猜想,說到底,是一個證僞的過程。當初我們也是昏了頭,竟然直接在志願者的身上來進行證僞實驗。並且對這個實驗所能帶來的後果完全是樂觀的估計的。”
吉建章靜靜的聽着,他明白,申九方接下來的話將解開於尚坤身上的那些秘密到底是什麼了。而爲什麼中央和申九方他們這些科研人物都對他這麼放縱,這已經不是實驗失敗而給予的補償範疇了。
好像在回想着什麼,申九方的眼神開始變得悠遠,飄忽。
“當年,我們剛剛提出觀察者概念的時候,曾經設想過這個能一窺大千世界根本的生命該怎麼創造出來,而且一旦真的創造出來,我們該如果限制或者說控制它。因爲這是個毫無根據和道理的頭腦風暴,所以,三臺量子超算也沒能幫上忙,僅僅是我們一些臭皮匠在東拉西扯的假設。而最後決定進行這個離譜的實驗的最初設想竟然僅僅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麼一句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