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參宿七上是沒有含酒精飲料的,就算是啤酒也是那種不含乙醇的啤酒,要不就是格瓦斯這樣的假啤酒。對此東方浩很不喜歡,而搬到迴旋者號上就好的多了,因爲在這個居住環上,不僅有酒,連重慶火鍋都有。而如今,他正拽着便服的吉建章在一家德莊火鍋店裡大吃大喝,當然,是吉建章掏錢。
將一塊牛百葉沾上厚厚的一層紅油,一口吞進嘴裡,東方浩吃的滿嘴流油。
相反,對面的吉建章可沒有他這麼好的胃口,吃了幾片牛肉和鴨胸後,他就不怎麼吃了。
“你不吃的話,可就虧了哦,別忘了這可是你在掏錢。”東方浩放在筷子,拿起一張面巾紙擦了擦嘴角。然後端起面前的玻璃杯子灌了一大口。
“你這樣吃,還吃不窮我。”吉建章抱着胳膊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還有,你吃火鍋喝什麼龍舌蘭,我那還有一瓶塔牌的紹興黃呢。”
“留着你的紹興黃吧。”東方浩苦笑了一聲,“我一直在打聽新型號的舌頭和口腔配件,味覺感知器官還是不大好,不吃味道重的東西我嘗不出來。而且我又沒有胃,下去的東西都是讓等離子體燒掉,就不要糟蹋你的好酒了。”
“嘖。”吉建章歪了歪腦袋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東方浩知道他是個男的,沒準能看出千嬌百媚的意思來。
“這麼多年了,你還對那次實驗事故耿耿於懷啊。”
“你不能不讓我發牢騷不是。”把酒杯放下,東方浩又抄起了筷子。
“對了,國內的回覆怎麼樣,我提出的建議受理了嗎?”
“早就過會了,估計給你套繮繩的人就要到了。”
“這麼快?什麼人你知道嗎?”東方浩停住了筷子。
“我哪知道,我現在已經不是內環兒的人了,不過應該是熟人。”吉建章翻了翻眼皮,火鍋裡煮着的爆肚發出一聲嘭的輕響,一些湯汁濺了出來,迸到了他的手上,燙的他一哆嗦。
“嘿嘿,還是那麼細皮嫩肉。”東方浩不懷好意的笑了笑。
“成心吧你!”吉建章一瞪眼,“我天天在無重力無菌的地方呆着,皮膚肯定敏感。喝你的酒吧,吃也堵不住你那張臭嘴!回頭來個狠人治治你!”
“唉!!”東方浩不由放下了筷子,“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有不好的預感了,說,到底誰來?”
“來了你不就知道了。”吉建章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只好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做掩飾。
“不地道啊你,你不說我可會跑啊。”
他話音未落,伴隨着一陣高跟鞋的聲音,小包間的房門被推開了,一個悅耳的女聲已經響了起來。
“這是誰要跑啊。”話音未落,一個人影已經帶着一陣香風坐在了桌子旁邊,“服務員,給我拿一套餐具。”
東方浩好懸沒從椅子上出溜下去。
來的這個女人的個子很好,看上去足有一米八幾,更要命的是她竟然還要穿高跟鞋,站起來後比東方浩還要高。穿着一身職業套裝,頭髮在腦後隨便一束,讓人驚奇的是,她的頭髮的色澤很不對勁,明顯的看上去是染的,而頭髮中偏偏有一縷白的發亮的頭髮看起來最自然。
吉建章明顯有幸災樂禍的意思,而東方浩看來對眼前來的這個人很意外,他往外挪了挪椅子,好像要離這個人遠一點。
穿着藍底碎花旗袍的充當服務員的人形傀儡已經將餐具給這個女人端了上來。她也不客氣,夾了一片切的薄薄的牛腱子在滾開的水裡涮了涮,然後沾上紅油和醬汁吃了下去。
“怎麼沒有鴨腸和毛血旺啊,服務員,一樣來一盤,對了再給我切一碟醃筍乾兒來。有楊梅酒嗎?對了,你們兩個誰付賬?”
東方浩衝吉建章一指,示意他付賬。
“哎呀,感情今天吃大戶啊,那我就不客氣了。服務員,雪花肥牛,無骨鴨掌,還有竹蓀,一樣一份兒!”
“等會兒!”吉建章趕忙阻止了這個女人,“我說王平,你坑我呢?牛肉鴨掌什麼你隨便,你要竹蓀?這是在宇宙上,你這是要吃死我啊。”
“請不起啦?我的大艦長?”那個女人一翻眼皮,用好像一團藍色冰晶一樣的眼珠看着他。
“不是,你餓死鬼託生的啊,這多少你吃的了嗎?”
“廢話,我剛從飛船上下來,餓的前胸貼後背的,吃你一頓火鍋還這麼挑剔,真小氣。”
“得得得,我掏,唉,我掏行了吧,你敞開吃。”東方浩趕緊接過話頭,他知道眼前這位如果耍起性子來,自己和吉建章都要倒黴。
“唉,這還差不多,這些年當海盜別的沒見漲,眼力勁兒見漲。”這個女人飛快的將涮好的肉放進嘴裡,一邊說話也不耽誤。雖然吃的很快,卻一點狼吞虎嚥的感覺都沒有。
“不說這個,你,你這頭髮這是怎麼回事?”東方浩的目光落在了那一縷白色的頭髮上。
“這個?我的寶貝女兒給提的建議,怎麼樣,不錯吧。”
吉建章雙手伸大拇指,而東方浩則有些驚訝。
“你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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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爲什麼不能有孩子?”將一片毛肚嚼碎嚥下去,這個叫王平的女人從東方浩面前把酒瓶拿了過來,自己給自己倒上,“我雖然是個人造的人,但是無論從生理上還是社會性上,我都是女人,也是中華人民共的公民,我就不能要孩子?當心我告你啊。”
就像她自己說的,這個叫王平的女人其實跟東方浩一樣,其實是個實驗品。只不過她現在過的挺好而已。
在發現亞述人之後,任何國家都提取了亞述人的基因進行了一些研究和實驗,上合也不例外。她本身是在嬰兒潮以前,利用基因篩選法使用人類的dna和亞述人的dna人工合成的蛋白質胚胎,然後發育生長出來的。而後來,上合發現這種合成沒什麼意義,所以這項實驗就被終止了。和她同一批的還有一些智力水平參差不齊的作品,目前都被工作人員收養,現在都有了自己的生活。而王平則因爲智力水平最高,而被申九方留在了身邊。現如今,她已經成爲了觀察者計劃的核心人員。或者說她本身就是申九方按照自己的接班人的架勢培養的。
“咱有點正經的行不。”東方浩覺的自己的腮幫子有些疼,按理說他身上每一塊肌肉和每一個觸點都由他自己決定工作不工作,“咱好歹十幾年不見了,你就不能別上來就噴我啊,咱說點正事兒行不。”
“正事?”王平從桌子上抽出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你的如意算盤打響了,中央同意了你的請求,我,給你套繮繩來了。”
所謂的套繮繩,就是東方浩來參宿七之前就一直在思考的問題。後來,他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他給申九方進行了一次密級非常高的通話,向他明說自己要去亞述行星找某些人的麻煩,而自己現在人手不足,希望中央能夠解決一下。並且明確的答覆了申九方,自己和北約情報部門做了一些交易的事情。
這個看起來好像腦袋被門擠了的通話讓整個中央相關的人如墜雲霧裡。他自己違反了保密協議,用自己身上蘊含的技術同北約做交易已經是形同叛國了,可這傢伙又大言不慚的要求中央給他派半個巡洋艦的人幫忙?他真的沒瘋嗎?
說實話,東方浩在賭博。亞述人有可能是某種非常重要的事情上的關鍵,但是他沒有任何的證據。他只能從潘多拉那些似是而非的語言上靠自己的直覺進行判斷。這種好像癡人說夢的話對於凡事講究完整的因果鏈,需要進行數據計算和判斷的現行中央來說,毫無意義。所以他只能寄希望於申九方。洗完能夠達成這個自己本身就有私心的事情。
王平這個觀察者計劃內環人員的到來,說明事情竟然真的成功了。
“你要求的事情被全部答應了,但是你打算泄漏出去的情報和秘密需要經過我的審查,不然你將被以叛國罪起訴!還有,你需要的人手會分批來到迴旋者號。”王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她突然一把抓住了東方浩的領口,把他生生的拽了過來!因爲本身就是基因合成的人,她的力氣只比亞述人大。
“聽着,於尚坤!決策者們要我給你帶個話兒,下不爲例!你個混蛋知道老頭子到底承擔了多大的壓力嗎?另外,我有一件事情正式通知你!你還有五年的時間,如果五年後還沒有明顯的進展,觀察者計劃將被無限期中止,而你,也將遭到廢棄!”
東方浩點了點頭,王平一把把他給推了回去。
關於這件事情的判斷上,王平其實並不同意申九方對東方浩的態度。申九方認爲的,東方浩作爲觀察者的界面有了不同的看法的考量是荒謬的。是老頭自己的心理在作怪,因爲這個事情怎麼看都是東方浩在公報私仇。而他讓吉建章帶回來的話僅僅是一次偶然的囈語罷了。
“世界上沒有偶然,只有必然。”老頭這樣對自己的關門弟子說。
“世界永遠出於變化之中,人類也必須隨之進行變化。我們在將一切變成已知的時候,更加渴望未知,同時我們的一切也將由未知來拉動。”
“您把他當作唯一的未知?”王平對老頭子的這個說法很不服氣。
“事實如此,我的孩子。”申九方將蓋在腿上的毛毯往上拉了一下,“有時候,經驗主義和詳實的證明並不能解決一切,就像小於通過建章給傳遞過來的那些模糊的信息。因爲他所處的觀察位置不一樣,得到的結論也就不一樣,如果他所觀察到的,是我們所無法觀察的,那麼我們無法理解他所傳遞出來的信息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您還是認爲觀察者計劃真的製造出了處於不確定狀態的生命?我總覺是那個傢伙偶然的幻想呢。”
“也許吧,但是我們有什麼可以選擇的嗎?”申九方笑了笑,“毫無疑問的,他所能觀察到的,比我們要多的多,我們除了信任他還有第二個選擇嗎?”
“可是如果失敗呢?”
“那說明我們的失敗就是一種必然。因爲因素只有一個,我們除了靠這個因素抵達彼岸,沒有第二個可能。所以,如果我們成功了,那麼我們這個選擇就會必然成功,如果失敗了,則是必然失敗。如果我們不選擇,那麼也只會失敗。”
“這就是那個無盡的百分之三十三的三循環嗎?”王平感到十分的懊惱,“但是那個傢伙這種自作主張的行爲,已經違反了中央的既定路線了。”
“那個路線其實無關緊要。”申九方笑了笑,“或者說,我們就算現在跑到亞述行星上去來一場革命戰爭,木星就會跑掉或者被人佔領?這些年我們效率至上,什麼事情都要斤斤計較一番,雖然穩妥,卻未免太過小肚雞。這種事情,我雖然挑不出什麼毛病,但是從直覺上,我覺的這有點不好。就算我們真的啓動了‘界面’計劃,大家都電子化了,這個效率至上的底層數據是不是真要加到純理性的一方去,我都持懷疑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