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徐貂寺的請求,秦柔疑惑的問道:“爲什麼呀?”
她看着新月的臉,不醜呀,還很賞心悅目,只要不仔細看他眼睛的話,就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線,完全不會嚇到人呀。
“公主,您覺得新月長得如何?”徐貂寺問道。
“很好看?”秦柔有些不確定道,難道是自己判斷失誤了嗎?
“沒錯,很好看,這個就是問題所在,公主,這裡畢竟是後宮,來往的嬪妃,宮女衆多,新月又不像是老奴一般的淨身之人,說句不好聽的話,陛下勵精圖治,不是沉湎於酒色的明君,所以宮中嬪妃大多都是寂寞的。”
“平日裡面,那些侍衛在外守衛,倒也還算相安無事,可是現在這後宮內院多了一個正常男子,偏偏這位正常男子又生的花容月貌,所以老奴實在是擔心,一旦有些宮女和嬪妃因爲寂寞難耐,打算鋌而走險,試圖做出穢亂宮廷的事情,無論成功與否,對誰都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徐貂寺嘆息道。
可是秦柔依舊是一臉的疑惑,她不懂徐貂寺說的是什麼意思,穢亂宮廷,怎麼穢亂?
“公主年紀還太小,也從來沒有人跟您說過這些,但是您只要知道,老奴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您,就行了!”
“那,新月,你願意戴面具嗎?”秦柔看向新月,想要聽聽他的意願,畢竟被要求的是他,如果他不願意,她也不願意逼迫他。
因爲他已經很可憐了,她不能夠讓他眼睛裡面的大雨下得更大。
聽到秦柔反而詢問自己的意見,新月眼睛亮了亮,儘管不需要,但是能夠被考慮感受,就像是陽光照在身上。
“爲你好。”
“可以。”
言簡意賅,意思明確,只要是對你好的事情,他可以做。
“還算是明事理!”徐貂寺也是滿意的點點頭。
對於他的這句話,新月沒有搭理的慾望,現在他的眼中,只有那一把小小的紅傘。
徐貂寺也是雷厲風行的人,既然新月願意帶着面具,那他也是絲毫不耽誤,侍奉秦柔用完午膳之後,就去到了工部,說明來意之後,就進到庫房,在一衆面具之中,挑選了起來,一開始選了一張頗爲猙獰的惡鬼之面,可是考慮到這樣的面具會嚇到自家公主,便又放棄了。
在一陣翻找之後,終於找到了一張上面是一輪彎月的面具,底是全黑色的,銀色彎月一角在右上額頭,一角在左下頰,想到新月的名字上也有一個月字,加上心臟上月鎖,頓時覺得這個面具或許跟他有緣,便最終選擇了它。
從這一天開始,漸漸的,所有宮裡面的人都知道了,靜安公主多了一個近臣侍衛,他像影子一樣,總是跟在靜安公主的後面。
他帶着一個面具,是一輪月亮,不知道長得什麼樣子,只是聽說,如同太陽那般耀眼,可是這種耀眼卻被遮在了面具下面。
他很安靜,安靜的不像是一個人。
靜安公主只要出了依雲宮,都會帶着他,就想人只要站在有太陽的地方,就會有影子一樣。
他不愛說話,旁人無論是誰靠近他,想要跟他說話,得到的,都只有沉默,他只跟靜安公主說話,不過說的最多的,總是:“我在。”
對於靜安公主這個年紀的女子來說,快樂總是容易得到的,可是隨着她一天天長大,有的人卻是一天天老去。
徐貂寺已經太老了,終於撐不住了。
在冬至來臨的那一日,天空下起了磅礴的大雪,他跟靜安公主請辭,說是要告老還鄉,頤養天年。
並且將奏摺遞到了秦皇那裡,一向疼愛秦柔的秦皇,這一次一反常態,沒有顧及自家寶貝女兒的不捨和難過,准予了這道奏摺,並且勒令,在宮中,任何人都不得談論這件事情,違者斬。
徐貂寺出宮了,一個人,在茫茫大雪之中消失了,走到宮外,他回過頭看了看依雲宮的方向,笑了笑,頭也不回的走了.......
你一出生,我就老了,你越成長,我就越接近死亡,你就這樣無限透支我的生命,像個蛀蟲不勞而獲,而我卻甘之如飴,可是我還是太老了,大限將至,所幸終於找到一個可以代替我陪着你的人,希望你歲歲平安,永遠澄澈明朗。
這一年,靜安公主十歲,一向不發脾氣的她,幾乎將整個寢宮給拆掉了,將整個宮內的宮女侍衛都給趕了出來。
也是這一天,皇宮之內的人,終於見識到了,一直跟在靜安公主背後,像是影子一樣的侍衛的實力。
這一天,數千名大內侍衛在秦皇的命令下面,想要強闖進入靜安公主的寢宮,以防靜安公主想不開,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
可是靜安公主的侍衛,單人獨一把木劍,擊破數千甲士,不殺一人,劍氣宛如游龍縱橫,哪怕是宮中的禁武衛出手,也被其一舉擊潰。
天下第一,當真是天下第一。
最後還是秦皇讓所有人都住手,他親自站在了新月的面前,兩人的距離第一次如此之近,隔着面具遙遙相望,所有人都心驚膽戰。
這是一個瘋子,違抗皇命的瘋子,他的眼裡只有靜安公主,萬一他對陛下不利怎麼辦?
秦皇看了看新月的眼睛:“朕那女兒總說你的眼睛裡面有着磅礴大雨,最近雨小了一些,可是我看到的,只有冷漠,堅定,不過朕不在乎這些,現在,給朕讓開!”
可是新月依舊一動不動。
“你跟我都很清楚,徐貂寺爲什麼離開,朕的女兒傷心是必然的,依雲宮砸了也就砸了,哪怕將整個皇宮給砸了,只要她能開心,朕連眼睛眨都不會眨一下,可是要是她自己被自己傷到了,朕就會將你挫骨揚灰!”
“我在!”新月只是回了兩個字。
秦皇明白了新月的意思,只要有他在,靜安公主就不會受傷,他會一直看着她。
但是現在,她不想被打擾,那所有人,都不可以靠近!
“希望你可以一直說到做到。”
秦皇轉身走了,其他人看到陛下已經妥協了,也是收拾收拾,離開了一片狼藉的依雲宮。
所有人都走了,整個依雲宮只剩下了兩個人,一個在寢宮裡,一個在寢宮外。
在外面的人沒有說話,而在裡面的人也沒有了動靜,只是那同命鎖帶來的淡淡聯繫,讓雙方都知道,對方還在。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屋裡突然傳來了秦柔的聲音,聲音微微顫抖:“新月,你還在嗎?”
“我在。”
“你能進來嗎?”
新月推來了房門,進到了房間之內,房間裡很暗,到處是一片狼藉,藉着外頭的光,新月找到了縮在一個角落裡面,抱着膝蓋的小小身影。
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不停的在哭着。
他緩緩靠近,生怕動靜太大嚇到了她,他走到了她的身邊,看着她哭泣的樣子,遲疑了一下,還是用左手慢慢的撫上了她的頭頂,簡單而又笨拙。
“公主,我有句話想跟你說,真的不要太重感情了,本來每個人就都是孤獨的。”
秦柔停止了哭泣,不是因爲這句話,而是第一次,她從新月的嘴裡聽到超過三個字的話。
“新月對我也是如此嗎?是不是伴伴也跟你一樣,纔會這麼毫不猶豫的離開我呀,是不是我哪裡對你們不好了?”
“不是的,公主對我們很好,只是有些事情,非人力所能改變,只能順時應命。”
“那如果是我有一天,發生了危險,註定我只能死掉,那新月你是不是會眼睜睜的看着我死掉呀?”
“......不會,我會死在你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