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又聊了好一會兒,沐傾天把顏忠想說的話都記了下來等天亮了再回去找蘇語曼,又收拾了幾本蘇語曼常看的書,等明天再去吳家的時候一併塞給她。
“您就放心吧,語曼在那兒一點事都沒有,好吃好喝待着,我看她就當放假了。”
“唉,是我這個做外公的沒本事。要不是給姓吳的留點顏面,我早就……”
“是是是,您說的對,你放心吧,那邊我會替您看着點。”沐傾天順着顏忠的臺階往下下,誰都知道,這事兒要真鬧大了,對兩家都沒好處。
從顏忠的臥室出來,沒留神門口有人,差點一頭撞上,嚇得沐傾天后退了半步,沒好氣地白了對方一眼:“你是鬼啊一點聲音都沒有。”
顏沉厚許是熬夜的緣故,眼角發紅,被沐傾天白了一眼也只是好脾氣地笑笑:“你去見過曼曼了?”
沐傾天故意跟他站得很遠,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剛纔推開門看到顏沉厚的時候,他臉上閃過一絲陰狠,隨即消逝在黑暗裡。
“謝謝你哄我爺爺開心,他這兩天爲了語曼的事兒都沒有怎麼笑過。”
“那有什麼。”沐傾天得意地說,“再給兩天時間,我保證把一個完完整整的蘇語曼送回你們顏家來。”
顏沉厚臉上溫醇的笑容猛地一僵,難看地笑道:“那就多謝了。”
沐傾天和他多說一句話都嫌浪費時間,擡腿就走人了,身後漆黑的走廊上,顏沉厚盯着他遠去的背影看了好久,臉上再次浮現出陰險狠毒的神色。
這個人也留不得,等他除掉蘇語曼,下一個就是他……
從顏家出來,沐傾天卻不想回家,家裡那兩位出國旅遊,偌大的房子就剩下冷冰冰的一個空殼子,不回也罷。
“喂,夏朗,凡人酒吧,一會見。”沐傾天跳上車子,隨手打了個電話,“得了吧你,愛來不來。”
轟一聲巨響撕破沉寂的夜色,銀色的跑車像一匹靈活的小獸穿行在街道上,囂張的馬達聲飛向很遠的天外。
如果這個時候蘇語曼也在就好了,沐傾天突然這麼想,雖然那女人嘰嘰喳喳,嘴巴又毒,和他之前那些溫柔體貼的女朋友一點都不一樣。
可是儘管如此,他好像還是慢慢地陷進去了。
沐傾天到了酒吧卻不喝酒,一個勁地撒錢點歌,點的還全都是憂鬱傷感的情歌,夏朗聽不下去踹了他一腳:“你丫有病吧。”
今天早上蘇語曼也這麼罵過他,沐傾天笑了起來,笑得很曖昧很詭異。
夏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沒治了你。”
“當然有的治。”沐傾天端起酒杯,玩味似的送到鼻尖聞了聞,卻沒有喝下去的打算,“蘇語曼就是藥。”
“不是吧你?”夏朗目瞪口呆,“你這次玩兒真的?”
沐傾天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地嗯哼一聲:“小爺我什麼時候不認真過?”
“我看她也沒你說的那麼好啊,報紙上都把她噴成什麼樣了,你看看網上現在對她的風評。吳小璐要是醒了還好,要是醒不來真出什麼事兒,她這輩子都甭想擡頭重新做人了。”
“你懂個屁。”一想到這個沐傾天就心煩,蘇語曼那麼好,都是那些無聊的網民,什麼都不懂,就知道跟風黑人。“語曼不是那種人,肯定有什麼隱情。”
“那你今天見到她就沒問問那天具體情況?”
“忘了問了。”沐傾天懊惱道。
“完了。”夏朗用手捂住臉,“你這回是真栽坑裡了。我還以爲這世上能降得住沐大少爺的人還沒出生呢。你也別怪我多嘴,你真要跟司立軒搶她?”
“這就要看他對語曼怎麼樣了。如果他真的能給語曼幸福,我認命退出,如果不能,不管對方是誰,我都一定會把她搶過來。”
“你倆從小就愛爭搶。”夏朗回憶起小時候。
龍城有錢人的圈子裡,最出名的就是這幾個,從小就聲名遠揚,小時候沐傾天和司立軒關係還不錯,在學校裡的時候不是第一就是第二,都很優秀,每次外人說起其中一個的時候,都會提到另一個。
這種是競爭對手的同時又是朋友的關係,時間久了還會產生些惺惺相惜的感覺,就像西門吹雪和獨孤求敗那樣,天底下配得上和他匹敵的人,只有他一個。
直到高中那個暑假,發生了一場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意外,徹底改變了他們的關係。
原先的朋友圈子一分爲二,夏朗和沐傾天來往的多自然而然地站到了他這一邊。
一晃又是快十年,當年的人都換了一批,有些記憶卻格外清晰地刻在腦子裡。
“當年是他不知道珍惜,我也太傻,我不想同樣的事情再發生第二次。”沐傾天滴酒不沾,卻恍恍惚惚有些醉意。
夏朗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你也別太自責,誰都不知道會發生那種事……”
“走吧,突然餓了,我們去吃點東西。”
沐傾天拖着夏朗的衣領將他從座位上拉起來,他的憂鬱只是一閃而過,彷彿他從來都不知道傷心難過一樣,永遠都是無法無天驕橫任性的大少爺,永遠大笑,永遠明媚,只要不再交付真心。
“你大爺的……”夏朗一句話沒罵完就已經被沐傾天拖了出去。
車子停在一間賣壽司的夜宵店門口,碰到了沐傾天最不想看到的人。
“你怎麼在這兒?”
兩個人同時默契地發出疑問。
沐傾天掃了一眼司立軒身旁的人,臉色立刻沉了下去,上前一步就要拽他的衣領:“司立軒你個混蛋,語曼還被人關着,你就這麼耐不住寂寞找別的女人了?”
司立軒卻不給他拽衣領的機會,一個閃身躲開了他的手,冷聲道:“用不着你管。”
“呵。”沐傾天氣得倒吸涼氣,“好一個用不着我管,虧語曼還想着你讓我給你報平安。”
“你見到她了?”這回不淡定的人換成了司立軒,他向前一步大手抓住沐傾天的脖子,“她在哪兒?”
沐傾天沒有司立軒的好身後,躲閃不及,脖子被人抓住,他倒一點不氣惱,往地上啐了一口,懶懶地說:“現在纔想起來問我,你不覺得有點晚了嗎?再說了,我憑什麼告訴你?”
“你——”司立軒舉起拳頭就要落下,何晚晴抱住了他的胳膊:“立軒,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嘛。”
司立軒咬了咬牙,鬆開了他:“告訴我她在哪兒。”
“想知道啊?”沐傾天故意用輕薄的語氣刺激他,“自己找去啊。”
夏朗怕兩個人真動手,站出來當和事老,嘴巴還未張開,不想司立軒自己先走了。
何晚晴手裡還拎着剛打包好的壽司,司立軒已經走出去了很遠。
“沐傾天,你既然那麼喜歡蘇語曼,爲什麼不乾脆把她追到手?”何晚晴的語氣裡待着挑釁。
沐傾天挑了挑眉:“別以爲我不懂你什麼意思。”
“你爲什麼不乾脆承認你追不到呢?”何晚晴譏諷道。
一向面子大過天,被人當中戳中痛處,沐傾天頓時炸毛了:“誰說我追不上?”
“別裝了。”何晚晴冷笑道,“其實你和我一樣,都是求而不得,最可憐的那一方,不過,我到現在還沒有放棄,希望你也不會。”
我們纔是最可憐的。
何晚晴的聲音像沾滿毒汁的液體淌進沐傾天的耳朵裡,他聽得瞬間心神有些茫然,這樣一想,自己好像真的挺可憐的。
“她剛纔那話什麼意思?”等何晚晴蹬着恨天高走出一段距離,夏朗湊到跟前問道。
沐傾天眨了眨乾澀的眼睛,還望着黑漆漆的前方,回答得卻不是他的提問:“這個女人,我得告訴語曼提防點她。”
第二天,蘇語曼照舊睡到正午快吃午飯的時間,直接把早餐省略了。
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其實也挺好,沒有繁重的業務壓身,沒有頭疼的社會交際,除了不自由和見不到司立軒會異常想念之外,沒有什麼不好的。
他們之間仍然會用手錶來傳達想念,雖然能說的話都已經說了一遍,反反覆覆除了我想你之外也沒有什麼了。
最簡單的一句我愛你,蘇語曼卻沒有對他說,她想等自己回去之後,能當面親自把這話告訴他。
沐傾天的出場方式比昨天更特別,蘇語曼在一陣急促的敲打聲中驚醒,睜開眼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剛纔那陣聲音是來自現實世界的。
“沐傾天?”蘇語曼跳下牀拉開窗簾,看到趴在窗戶外努力往上跳的人,嚇得呆住了。
“發什麼呆,快點把窗戶打開啊!”沐傾天敲了敲玻璃窗。
“你怎麼會在這兒?”蘇語曼手忙腳亂推開玻璃,把沐傾天從外面拉了進來。
“我這叫不走尋常路。”沐傾天累得氣吁吁,端起桌子上的水杯一口氣喝了。
“那也不至於爬窗戶吧,您真當您拍武俠大片呢?這可是二樓啊。”蘇語曼指着他喝水用的杯子:“那裡面是過期了的牛奶……”
“噗!”沐傾天全部吐了出來。
蘇語曼哈哈大笑:“誰讓你不聽我說完。”
笑完了也鬧夠了,沐傾天才記起來辦正事,把昨天見到顏忠要對她說的話一一轉達,還給她帶了幾本好看的漫畫書打發時間。
蘇語曼臥在沙發上興致勃勃地翻漫畫,沐傾天看着穿了一身睡衣,腦袋亂蓬蓬的像只毛絨娃娃一樣的她,心臟突然軟得一塌糊塗。
鬼使神差地來了句:“我昨天晚上碰到司立軒了。”
“在哪兒?”蘇語曼猛地擡起頭,注意力都被沐傾天吸引過去。
沐傾天后悔得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好好的氣氛都讓他給破壞了:“在一個夜宵店,我看到他和……”
“和什麼?”沐傾天說到一半突然停下來,蘇語曼着急地問道。
“沒什麼,我和他打了個招呼,順便提到了你。”
“那他有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蘇語曼興奮地跳了起來。
她忽然燦爛明媚的笑眼像刺眼的陽光,扎得沐傾天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