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名無執,凡來者,此一遭,沒有歸途,也無去路,地獄九幽,不過是換得一身乾淨後,體面消散。
準聖之境高高在上,放眼寰宇,能敵者少,似乎凌駕於萬物和生命之上,但臨至陰世,看着這座橋,方知消亡是一切的終點。
祂們元神與三魂七魄相融,真靈消亡即終結,倒不用多去地獄九幽走一回,只因着對它的敬畏,有點懷疑六道天尊能不能從裡面活着出來。
“有動靜了!”
目增和尚雙目一緊,這不是趕了巧嗎,還是熟悉的佛力波動。
橋的那端地獄火連天,烈焰交纏,景象並不分明,宛如洪爐,目增和尚張望時,裡面兀地躥出了一道金光,恰是那渾身如金鑄,腦後懸光輪的胎藏世尊!
目增、冠世、婆娑斷定玉昊真靈碎片在祂身上,正要飛身強奪,被爛柯祖師按了下來,不用人家多說,三尊猛地就見一道頂天立地的黑影從地獄中掙了出來,陰寒之氣如霜降,靈魂彷彿被凍結。
“那是什麼東西!”
“陰兵?”
冠世天師和爛柯祖師相視一眼,震驚且疑惑,那廂巨大的黑影已籠罩胎藏世尊,一把鉤子貫穿了祂的胸膛,靈肉分分合合,甚是恐怖。
又有數道偉力若隱若現,是那四天尊!
凌霄子託着人道聖器萬象鐘鳴塔,鴻雲子手持殺、戮、鎮、守四幡,魔道羅旰祭沉恨圖,龍祖獸神附身,卻是奪命般競相爭渡冥河。
祂們後邊黑影重重,可怖的威勢猶似附骨之疽,瘋狂吞噬着祂們的靈魂之力。
“冠世!”羅旰魔尊一雙破障魔眼掃去,一下發現了隱匿的扶公盟四尊,大喊,“還不快來幫我們,祂們不能離開地獄太久!”
四尊略一沉思,現身各祭道力,齊齊去幫胎藏世尊,叫羅旰魔尊好一陣氣怨,這特麼是來搶真靈碎片的!
凌霄子、鴻雲子見狀,真心歡喜,不再擔心胎藏世尊,極力施展逃遁之法,順着黃泉路往外衝,忽有黃鐘大呂嘯歌,晦澀如祭音,二尊定睛一看,黃泉路上一座恢弘之山若隱若現,擋住了去路。
“寰魂山!”鴻雲子急急道,“黃泉宗怎麼來了!”
凌霄子焦灼大喝,“我等無意冒犯貴宗,藉此路一走,他日定當厚報!”
山中傳來聲響,擲地有聲,“我宗立於陰世,承陰世福澤,自當肩負守衛之責,豈容爾等擅闖地獄,擾生滅之序!”
羅旰魔尊心頭起火,如視大敵,遠遠就吼道,“凌霄子,別跟祂叨叨,這神朝毒瘤恨不得我們全都死在這纔好!”
陰陽兩分,互不見面,但到了準聖這種境界,好奇心一起,往神秘的陰世闖一闖也是常有的事,只是不能在陰世長久生存罷了,後來黃泉宗出現,將活靈都攔在了外面,陰陽兩方自是打了照面,怎不知彼此來路。
然而黃泉宗佔據天時地利,陽世準聖拿祂們沒辦法,從此對陰世諱莫如深。
如今矛盾一起,舊賬一翻,都沒好臉色。
此刻也不是打嘴仗的時候,凌霄子見談不攏,一手託塔抵黑影,一手抽劍匯真意,劍道之威彌天,皎皎清光正大,一劍一瞬如一梭,空間層層崩裂,無邊金銳之力直襲寰魂山!
卻聽山中鎖鏈一響,一口暗金重劍飛射而出,化而成萬,列如圓陣,竟是擋下了凌霄子無往而不利的一劍。
“黃泉聖劍?”鴻雲子瞥向凌霄子,目露疑問,這劍不是遺落陽世,被人道撿了去嗎?
凌霄子搖搖頭,祂總不能說,祂爲了挽回湛長風,將黃泉聖劍還了回去,當初還劍也沒想到有天會再跟陰世扯上爭端。
這一黃泉道聖器聚黃泉神力,掌陰世之息,它所在即主宰,僅此便震懾住了陽世準聖。
山中血衣者手腳縛着鎖鏈,神情平淡,乃黃泉天尊殷不逾,殷不逾仍保持着神民的理智,沒想要六道領頭者隕落,故只守不攻,“爾等已近大道,怎不知陰世之序不可亂,從地獄拿了什麼就放回去,我助你們離開。”
凌霄子長嘆,“我知道陰世不可亂,否則不會還你黃泉劍,但此物事關道統傳承,我等絕不空手而歸。”
“我居陰世亦知陽間繁星爍爍,身爲道統領路者,不去看未來的強者,反而執着過去的舊影,這是一個傳承走下坡的開始。”
羅旰魔尊駁斥,“說得好聽,你既然點出了玉昊,我問你,這世間,是不是隻有玉昊這個太微帝星能與紫微帝星比肩,承擔起九天重任!”
殷不逾冷冷一哼,“碎成這樣的真靈融起來,會復原其太微帝星命格嗎。”
“休要閒話,祂縱不是太微帝星,若得六道真傳,未來定是道脈希望!”
“心有耿戀,則衰相顯,難怪你們老了。”殷不逾沒再開口,只有寰魂山沉默地堵在黃泉路上,聖劍爲盾,阻擋着外逃者。
地獄黑影越來越多,將祂們團團圍住,諸大聖寶華光愈淡,情勢危急。
“我以前闖過地獄,遇過陰兵,卻未見過它們,這些黑影究竟是怎麼出現的!”龍祖無奈,“這威能隱隱超脫準聖,我們是來錯了,罷罷罷,各尋脫身之法吧。”
祂長身一擺,臥於地上,由內而外結成石,少傾便化爲了一條連綿山脈。
羅旰越來越心急,“本尊就說這老龍不是真心制衡神道的,竟在危急時刻撇下我們進行沉眠!”
龍祖這一睡,沉入心念當中,不知外界變化,半點氣息也無,成了死物,那地獄黑影自然不會去攻擊祂,其他上尊就沒那麼好運了,陰力侵蝕着祂們的道軀,陰世規則壓制着祂們的道法,業力勾着祂們的業障,靈魂、壽命、境界都受到了削減!
地獄的恐怖之處毫無保留地顯現,它又一次向世人證明,這裡是生命的禁區,即使是準聖,也不能褻瀆!
冠世等上尊都後悔來蹚渾水了,終是低估了地獄的威力,從道軀深處蔓延開來的虛弱,叫祂們錯覺自己會飲恨於此。
因爲陰世的特殊性,祂們無法破虛而遁,唯一的出路就是眼前的黃泉路。
鴻雲子拿了注意,“別無他法,合力硬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