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事情是無法用因果來衡量的。”
“即使它不利於你今後的修行?”
“想做就做了,何至於瞻前顧後。”湛長風道:“我唯一擔心的是,流血之後依舊徒勞無功。”
黃大仙自小在深山,學的又是命理,受世俗中性別.尊卑.貴賤的偏見影響微乎其微,雖有時深感女子的不易.貧賤者的困苦,卻從不會想去做一些改變。
一是因爲凡人因果太大,二是因爲修道者與世俗本就是一個逐漸了斷的過程,躲遠還來不及,又怎能牽涉其中。
這也是大多數修者的態度,他們會憐憫愚昧的世人,但也只是憐憫而已。
親耳聽見湛長風對舊秩序的顛覆,他心中那一絲淪落至此的不甘徹底湮滅了。
論格局論魄力,他遠遠不如面前這稚齡少年。
“旗山之行,但憑吩咐。”
湛長風半闔着眼,“你那稻草人是什麼原理?”
“此爲覆影術,尋一人氣息施術,間接轉移此人三魂七魄,”黃大仙見湛長風覷過來,尷尬一笑,“貧道功力淺薄,可沒這個本事,可沒這個本事,僅能操作傀儡從原身身上覆刻些行爲動作。”
湛長風也懶得計較他先前所爲,“這次,你不用進墓中,讓傀儡進去就行了。”
“那以何人氣息爲引?”
“我。”
湛長風和黃大仙商量好如何行事後,準備動身去旗山。
這時旗山卻傳來了不好的消息,據說是一少年上山砍柴失蹤了,旗山村的村民們在組織搜山。
“在那駐守的侍衛,有看見人麼?”別是掉到他們挖出來的盜洞裡去了。
“殿下放心,暫且無人發現,那少年許是遭遇了什麼野獸才失蹤的。”姜微道。
“以免夜長夢多,即日就啓程。”
湛長風.姜微.黃大仙.松石子.敲山客連夜抵旗山腳下。
旗山佔地頗廣,一眼望去,層巒疊嶂,薄霧瀰漫,行路十分兇險,若不是當地人,沒幾個敢孤身進去。
零叄等人初進山中尋墓時,便是叫當地人帶路的。
老高是留在墓外接應之人,也是他將崇明先帶下山的。
他道:“這山路十分難走,容易迷失,你們且跟着我。”
“小公子,你家祖墳可真是挑了個好地方啊,險惡險惡。”松石子打量着這片的地形,眉頭久未鬆開。
“這不是防賊嘛。”敲山客內裡鄙視,瞧瞧人家祖宗多智慧,將墓地藏得那麼好,可惜啊,最後還是自家人要來盜墓。
湛長風聞言瞥了眼姜微,姜微不敢直視,拉着老高扯話。
姜微嘆道,他容易嗎,爲了讓一小孩入墓,編瞎話編得他頭髮都白了,最後模糊地說“裡面某個重要的門只有血親才能打開”,纔不叫他們起疑心。
湛長風也沒有怪罪的意思,她只是覺得這個時候不適合進山,“去林中找個地方休息。”
“不遠處就有村莊,要麼今夜去借住一宿?”松石子對於在外安營紮寨不看好。
“村子裡的人在搜山,此時撞上去不免叫人懷疑。”姜微把事情一說,衆人都歇了借宿的心思
找了個背風的隱蔽角落,搭起三頂帳篷,輪流守夜。
這裡的星空甚是明亮,一粒粒星子如恆河沙數,湛長風仰望許久,斂了神色,入帳休息。
翌日一早,一行人收拾東西趕路。
“這條路忒難記,拿了地圖也沒用,當時要是沒有嚮導帶路,恐怕就迷失了。”老高一邊說,一邊檢查那會兒留下的暗號,確定方向。
“是極,這裡的地形很有迷惑性,容易缺失方向感。”松石子嘆道。
穿過時高時低的小道,敲山客注意到腳邊被清理過的灌木,“近來是否有人走過?”
“它原是沒有路的,還是一個月前被我們踏出了一條路來。”老高回道。
大家再不多話,埋頭趕路,將近日上竿頭的時候,老高說了句:“快到了。”
恰時樹上躥下一個人影,“老高,你們終於來了。”
他目光從幾人面上劃過,見到湛長風時一頓,拱手下拜,“參見公子。”
“恩,”湛長風無意識地轉了圈拇指上的扳指,“帶路。”
小趙也是接應之一,這次老高下山送崇明先,他留下守着墓口。
墓離此不遠,沒幾步就到了,松石子走得快些,站在挖出來的盜洞口,彎腰捏起一些土,搓了搓放到鼻尖聞。
“好大的醋味,這裡有夯土層?”
敲山客那邊也用工兵鏟撞了撞洞壁,堅硬十分,“看來你們之前是用醋腐蝕了夯土層,才挖的洞。”
夯土層通常堅如磐石,是墓室極爲重要的一道防線,醋卻能分解其中成分,小趙嘆道:“可不是嘛,當時用了整整一大桶醋下去。”
湛長風望了眼已經看不出字樣的尖頭墓碑,眸色微凝,“老高,嚮導呢?”
啊?
老高楞了一下,道:“處理掉了。”
此事重大,萬不可被旁人知曉,哪能讓嚮導活着。
“他帶你們到了這裡?”
“沒錯,這邊的人不受地勢影響,找路準確,嚮導按着您給的地圖一直帶我們到這裡。”老高壓低嗓子,猶疑:“公子,有什麼不對嗎?”
湛長風搖搖頭,走到一旁跟黃大仙道:“你去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讓傀儡在後邊跟着我。”
“好。”黃大仙三兩下躥入林中,不見蹤影。
“四人到底是太少了,小趙,你隨我們下去,老高在外接應。”湛長風說。
被點名的兩人應了聲,湛長風又問:“兩位前輩,可以下去了麼?”
“隨時!”敲山客卸下肩上的粗繩,一端系在樹上,一端扔入洞口,“我先下,松石子第二,小公子中間,另二位斷後。”
敲山客.松石子二人動作極快,順着繩子就爬了下去,不一會傳來喊聲。
“安全,洞壁溼滑,小公子當心了。”
松石子喊完,就見繩子一蕩,一人直接落了下來,悄無聲息。
他鬍子一抖,倒是放心了幾分,“原來小公子習過武啊。”
總算不是拖後腿,敲山客的眼神也緩和了不少。
湛長風哪裡僅是習過武,三月前她還是後天大圓滿的武道高手呢,只是經脈受損,散了一身內力。
這會兒沒內力的壞處就出來了,五感不能封閉,墓道中的腐朽臭味和陰冷之感鋪面而來,湛長風頓時就皺起了眉頭,好似萬蟻噬心,整個人都不好了。
髒,實在是髒。
松石子兩人只覺莫名冷了幾分。
姜微小趙也下來了,湛長風壓下暴躁,“地下的事我們不懂,兩位前輩快快帶路。”
“小公子,這可急不得,古墓中最多的就是要人命的機關。”敲山客正要摸出火摺子,被湛長風阻止了。
姜微忙道:“別用火,用這個吧。”
說着掏出幾顆拳頭大的夜明珠。
松石子二人對視一眼,噫,這一顆就抵得過他們的酬勞了罷。
出手如此豪氣,那麼墓中寶貝又該如何價值連城。
“剛剛我在洞口用明火試過了,墓中應無自燃迷障。”松石子道。
“還是用它照亮保險些。”姜微把夜明珠分了。
崇明先身上有腐蝕痕跡,他們懷疑墓中某個地方有腐玉。
腐玉十分神秘,若周圍有明火靠近,就會產生大量黑煙腐蝕血肉,凡出現,必爲墓中最強機關。
零叄那一行人中,倒鬥高手.機關高手.武功高手具有,卻還是落了一個全軍覆沒的下場,怎叫人不忌憚。
不管如何,都要做萬全準備。
當然這一點沒有告訴松石子兩人,免得將人嚇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