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的大喝之聲,讓夢楠衝出去的身影頓時停住,陡升不祥預感。
光影一閃,漫天花雨,飄飄而下,紛紛揚揚,花瓣匯聚,成一絕妙美人。
一身羽衣,光彩絢爛,身材苗條,如玉肌膚,雪白細膩,眼神如水,楚楚動人。
這是一個極美麗的女子,如空谷幽蘭,清麗出塵,氣質冷豔,如雪肌膚,微帶着寒霜,明豔而冷冽,如絕世仙玉,精心雕刻而成。
在那羽衣女子身後,站着幾十名黑衣女子,她們一出現,就圍在月琉螢身邊,護住了她。
看了那羽衣女子一眼,月琉螢努力扯出一個笑容:“白羽,你來了。”
白羽,血月宮白虎堂堂主,和玄姬等人並列,在血月宮地位極高,一身實力,強大無比,乃修真界頂尖級強者,聲威顯赫。
“宮主,你這是怎麼了,傷得這麼重?”
見月琉螢躺在地上,重傷垂死,白羽臉色大變,立即將她給扶起來,然後運氣給她。
一經檢查,白羽更是大驚,赫然發現,月琉螢傷勢極其嚴重,全身真氣,幾乎徹底崩潰,五臟六腑,似乎都有崩裂的跡象,傷勢之重,可謂前所未有,聞所未聞。
一直以來,月琉螢在她眼中,在所有血月宮弟子眼中,都是一個不敗戰神,有着極其光輝的戰績,爲他們血月宮爭取了無數的榮耀,她還從未見過,有哪一次,月琉螢受過如此重的傷。
月琉螢吸入一口氣,緩緩擡頭,微微斂眉,看向夢楠,夾雜着淡淡不屑:“你以爲,我就沒有防備,我早秘密傳書白羽前來,你千算萬算,終是算漏了吧。”
夢楠長嘆一聲,從白羽出現的那一刻,她就明白,大勢已去。
“夢楠,你以下犯上,妄圖加害宮主,證據確鑿,罪不容赦,還有何話說。”白羽怒斥。
“以下犯上?”夢楠嗤之以鼻,不屑道:“月琉螢,當初要不是我,你能安心坐穩宮主寶座,做夢。”
月琉螢微微側首,正然道:“夢姨,你對我的恩惠,琉螢時刻銘刻於心。”
夢楠輕輕一笑,猙獰道:“收起你那假惺惺的樣子,我看着討厭,月琉螢,不要以爲得到了九靈仙草,徹底修成青春不老功,你就可以一手遮天,獨霸修真界,那個人,就是你此生此世最大的剋星,整個血月宮,都會因爲你而覆滅,爲你的一意孤行而陪葬,你們這段孽緣,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完全不用我詛咒,你的下場,可想而知,只可惜了,我是看不到你得到報應的那一天了。不過,我會在地獄裡等着你,看着你被打入十八層地獄,遭受煉獄之苦,永生永世,不得翻身,哈哈哈,哈哈哈……”
夢姨猙獰狂笑,整個人完全陷入了癲狂。
月琉螢仙軀大震,夢姨之言,猶如世間最最惡毒的詛咒,深深地,深深地,印在了她腦海深處。
她深深明白,那個人對另一個她,無比的憎恨,無盡的仇恨之火,在他胸膛之中熊熊燃燒,洶涌至極,奔騰蔓延,極其兇猛,勢不可擋。
現在,那股火焰,已經蔓延到了她的身旁,遲早有一天,會燃燒到她的身上,一口,就將她給吞沒。
這時,白羽方注意到,那邊還安靜睡着一個人,看其裝束,應該是正道中人,而當她看到他背上神劍之時,突地一驚。
“神劍寒爍,這人是軒源?”
數日之前,軒源在蓬萊仙島大戰離火真人,此事在修真界中掀起了驚濤駭浪,衆人無不驚顫,驚愕於軒源那驚天動地的實力。
那一戰,令軒源名震修真界,名揚四海,衆人紛紛預感,一顆傳奇新星,正在冉冉升起,將成爲修真界新的傳奇神話。
“哈哈哈,哈哈哈,至尊,權力,長生不老,都只是虛妄,只是虛妄,哈哈哈,哈哈哈……”
天地之間,陡然響起了一個震天咆哮,猶如雷霆炸響,震徹天地。
卻見夢姨大笑幾聲,眼目一瞪,仙軀劇烈一抖,張口吐出一道鮮血,然後,然後軟軟地倒了下去,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夢姨。”
月容失色,月琉螢疾呼一聲,悲切萬分,看着夢姨逐漸冰涼的身體,心,驀地痛了。
畢竟,夢姨曾照顧了她多年,一直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疼愛她、照顧她,二十年所建立的感情,絕不是什麼三言兩語,便可言盡。
而今,她卻親手殺了她,心中劇痛,宛若有千萬把尖刀,正在割裂着一般,痛得她幾乎不能呼吸。
“夢姨,你安息吧。”
緩緩擡頭,凝望天際蒼穹,烈日高掛,灑下燦爛金光,映照人間大地,卻驅不散那籠罩在空氣中濃濃的傷悲。
夢姨的突然離世,令她感觸良多,其實,她和軒源之間,與她和夢姨之間,何其的相似。
夢姨一直像親人一樣疼愛她,照顧她,關心她,她對夢姨,也一直很尊敬,視之如親生母親,但是,殺師之仇,奪權之恨,不共戴天,是故,她親自下手,以強橫實力,誅殺了夢姨,以一種最爲殘忍的方式,徹底了斷了她們之間的感情。
由這,她想到了她和軒源之間這份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他們兩人,彼此爲對方吸引,相識、相知、相伴、相戀、相依,兩人之間,走過了一段漫長的旅程,有過一段美好的回憶,深深鐫刻在彼此的心間,成爲永遠不可磨滅的痕跡。
但是,另外一面,她,也是他的殺父滅族仇人,雖然他還不知道,但紙包不住火,終有一天,他會探知到她的真實身份,那時候,他會怎麼辦,會不會也和她對夢姨動手一樣,親自對她拔劍,然後將寶劍深深地,深深地插到她的胸口之上,一劍殺掉她,正如她親手殺死夢姨一樣。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山風吹來,吹起落葉,紛紛揚揚,鋪滿大地,空氣中,流淌着無邊的悲涼。
像一首悲哀的歌,唱響天地。
像一支悽切的曲,飄飛雲端。
像一聲無邊的愛,響在心田。
“宮主,叛徒已死,這軒源如何處置?”
軒源殘殺玄姬,斬去她的頭顱,令她死不瞑目,在內心裡,白羽對他恨之入骨,按血月宮宮規,對他這般十惡不赦之人,理應處以極刑,五馬分屍,剝皮拆骨,以儆效尤。
看了看夢姨,又瞧了瞧軒源,月琉螢淡淡道:“白羽,帶我和夢姨回血月宮吧,至於他,就讓他一個人待在這裡吧。”
她明白,他們之間,命運糾纏,相互折磨,還得繼續,直到有一天,他親手執劍,插入她胸口,將她給殺掉。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她情願他不要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那樣的話,他下手,就不會留情了。
突然,靈光一閃,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囑咐道:“白羽,爲月琉螢築起一座墳墓,立一塊墓碑吧。”
爲月琉螢築墳立碑,讓這個人,徹徹底底的從世人眼中消失,也讓他以爲,月琉螢已經死在了夢姨之手,如此,他和月琉螢之間那段孽緣,就該徹底了斷了。
至於她,則戴上那本來獨屬於自己的猙獰面具,做回她的血月宮宮主,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那個在血月宮中,等待着他的到來,將寶劍插入她胸口的血觀音。
這是她目前所能想到最好的了斷方法了,一了百了。
“宮主,你讓屬下爲你立碑,開什麼玩笑?”
不僅僅是白羽,其他人也是震驚,還從沒聽說過如此荒謬之事,叫別人給尚活在人世的自己立碑。
如此之舉,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你錯了,我是叫你爲月琉螢立碑,不是爲我。”月琉螢糾正。
“宮主,屬下糊塗了,你不就是月琉螢,月琉螢不就是你。”白羽可不瞭解月琉螢心思,不知她心中所想。
“白羽,我是血觀音,世人眼中的大魔頭,你忘記了嗎?”看着白羽,月琉螢斷冰切雪道。
白羽眨了眨眼,更加的迷惑,但見月琉螢神色,知她並非說着玩玩,也就只好壓了下去,領了她的命令,心中卻在犯嘀咕:“血觀音是你,可月琉螢也是你呀。”
看着白羽離去的背影,月琉螢輕聲嘀咕:“或許,在不久的將來,這座墳墓,那塊墓碑,就真的用到了。”
搖了搖頭,輕嘆口氣,月琉螢回眸,頓了頓神,朝那個男子走了去。
經過一番調息,外加白羽精粹靈力協助,體內傷勢,暫時得到了壓制,走幾步路,沒什麼問題。
緩緩地,抱起了他的頭,靠在自己腿上,微微低頭,看着這張在魂夢中不斷出現,深深鐫刻在心底裡的英俊面龐,月琉螢心神迷醉。
下一刻,他們就會分別,月琉螢這個人,也將從世人眼中,徹底消失,她,將以她本來的身份,存於世間,受世人詬病,遭萬衆唾罵,化爲一個真真正正的大魔頭。
一旦戴上那張面具,他們之間,就只剩下了仇恨,將來,如果他們最終拔劍相向,他,爲了父母之仇,不會對她客氣,而她,因爲血月宮責任在身,也不會對他手下留情,誅殺了他,她的心,也就徹底死了,所剩下的,也就是一個無心之人,血腥冷酷,狠毒殘忍,殺人不眨眼。
在這分離前一刻,她想再看看他,這個曾經深愛過的人兒,想觸摸他的鼻,劃過他的脣,拂過他臉頰,摸着他的眉,想將他的一切,都印入到心底裡,然後,在心靈上套上一把枷鎖,將那些記憶,統統鎖死。
記憶,或許可以鎖死,但是,心中那份感覺,可以鎖死嗎?
“源,這是我第一次對你的欺騙,也是我最後一次,請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