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瓊華,正殿內不見離淵身形,我往偏殿走去,便見離淵側臥在美人榻上,未曾束髮,三千青絲似是瀑布垂直而下,面容清絕,眼眸微闔,胸膛淺淺起伏着,似在休憩。
我悄悄掂了腳尖,轉身,往外走。
“回來了?”
清冷的嗓音帶了莫名沙啞,似是在貓爪在我心尖撓了撓,勾的我立即回眸。
望了他溫柔目光,我笑意盈盈的走了過去,道:“我打攪帝君休息了麼?”
離淵搖了搖頭,微微起身,“未曾。”
我走至他身前,坐在一旁,瞥見他眼底倦色,我伸手在他額角輕揉着,“帝君有煩心事兒麼?”
“沒有。”
沒有爲何一副心有鬱結的模樣?我狐疑的瞧了他兩眼,也不多問。
離淵淡淡啓脣,“聚魂燈拿到了?”
“嗯…不過具體要如何做,還得回一趟不周山。”
離淵眉頭微蹙,擡眸望着我,“爲何?”
他語氣中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我手下動作一頓,微微一酸,思索了片刻,解釋道:“當年村長所言,我只聽了個大概,具體的…不是很明白,救莘茉一事,容不得半點馬虎,我不想大家的心血白費,還是謹慎些回去再問問的好。”
“村長?”離淵疑惑道。
“對啊…不周山山腳下,住了各色妖精,像是個小村莊,與凡間無異,那兒還有一個白鬍子老頭,衆妖都叫他村長,救莘茉的方法便是他告知我的。”
離淵聞言,沉吟了片刻,問道:“應延無法救?”
我搖了搖頭,“莘茉被五離之火燒了真身,又被天雷劈的魂飛魄散…村長說,本是救不會來了的…只因我與她同根同源,纔有一線生機。我問過師父,他說他救不了…”
“那村長…是妖?”離淵眼眸閃過一絲冷凝。
“不是,我在他身上察覺不到一絲妖氣,也沒有靈力波動…感覺就像是凡人一樣。”
離淵深思了片刻,眼底精光一閃,面露了些許瞭然,“原是如此,那便去吧。”
見狀,我眨了眨眼,好奇道:“帝君知曉他的來頭?”
“若吾未曾猜錯的話,應是不死之神刑天后裔。”
“不死之神的後裔?那他爲何…”
“不知。”離淵淡淡開口,打斷了我的問話。
“哦…”我無力的應了一聲,忽而窗外似有騷動,我起身,與離淵道:“我出去看看。”
剛將門打開,我眼前白影一閃,鼻子便生了一陣尖銳疼痛。
“哎喲…”我痛呼了一聲,捂着鼻尖,眼底泛了淚花。
“何事?”不知何時,離淵到了我身旁。
我沒好氣的睨着在我周身旋繞的紙鶴,悶聲道:“沒什麼…”
這紙鶴…和它的主人一樣可惡!
適才入偏殿之時,我順便將門給帶上了,這傻兮兮的紙鶴,只知道搜尋我氣息,直接便想從窗戶外闖進來,奈何窗戶…也是鎖了的,於是,便發生了適才那一幕…它橫衝進來,將我鼻子給撞了。
“是司命的來信,估計仙界又出什麼事兒了…”
我捉了紙鶴,將它拆了開來,目光掃視裡面內容,眉頭愈蹙愈緊…
看完最後一個字,我深深吸了口氣,眼眸裡是掩都掩不住的怒火,灼灼光芒在眼底燃燒。
離淵見我神色有異,伸手將我攬入懷裡,微涼的手在我背上輕撫,清幽氣息灑在我頸項間,“怎麼了?”
“太氣人了!”我恨恨開口,緊緊抱住離淵腰身,跺着腳道:“仙界不知何時起了謠言,道是先後與人苟且,才生下了琳琅,而先後之死,是因爲她羞愧難當,遂自殺謝罪!這簡直是無中生有,不可理喻!”
離淵疑問道:“爲何突然起了如此謠言?”
我咬着牙,目光帶了憤恨,氣急道:“肯定是軒轅玘玥母女乾的!上次軒轅玘玥生辰之宴上天后便吞吞吐吐,似是有話要說的模樣…怕是那時便想好了陷害苓歌的法子,若不是天帝阻止,她可能就要當衆侮辱苓歌,侮辱先後了!”
苟且通姦?也虧得她們想的出來!
雖然我未曾見過先天后,可也從其他仙人的隻言片語中得知,先後是個端莊淑麗的女子,風華氣度更是仙界女子典範,又怎會如謠言中那般不堪!
“琳琅帝姬雖是金龍與鳳凰後代,總歸是龍之血脈更濃。”
“現在和血脈濃度有什麼關係?”我扁了扁嘴,擡眸望着他,“琳琅都被人編排成那樣了,誰還管她血脈啊…”
離淵輕笑,微涼的手指在我額頭輕敲了一下,“只要她現出真身,此等謠言不攻自破。”
“現出真身…你是說?”我眼眸不由一亮。
離淵頷首,“琳琅帝姬真身乃是金龍。”
原來如此!我懸着的心頓時放下了,面上揚起了歡快笑容,毫不吝嗇的讚美離淵道:“帝君真是聰明!”
離淵無奈輕笑,搖了搖頭,執了我手,往外走去。
其實…司命書信中,除了琳琅一事,還有…關於我與離淵的傳言,雖說我成日霸佔着離淵是不錯,可是爲何要將軒轅玘玥給編排進來呢?不說我有沒有興趣和她周旋,便是離淵…也不見得對她有多另眼相看。
還有傳言說…我是個紅顏禍水,用美**惑了離淵上神...
天可憐見的,就我這姿色,與離淵站在一塊,明眼人一看便可知,紅顏禍水…應該是帝君纔對!而本樹仙…纔是那個被美**惑了的…
謠言…可信度真是太低了。
我不住搖頭嘆息,神色滿是無奈。
離淵握着我的手緊了緊,他低眸,看着我,“何事如此嘆息?”
“真相啊…”我感慨了一聲,接着道:“果然只有少數人才可以看見。”
我忽如其來的一句感嘆,讓離淵神色微楞,他疑惑道:“爲何這麼說?”
“謠言多是不可信的,可是…偏偏信的人呢,總是大多數。”我聳了聳肩,語氣略了幾分俏皮,面上笑意淺淺。
離淵步伐頓了一頓,輕笑道:“確實如此。”
可不就是這樣麼…
不過啊,瓊華遠離仙界,我倒是不曾受那些流言煩擾,可琳琅就不一定了,也不知天后還會有什麼後招等着她…想想便有些擔憂。
離淵將我帶到了後山,他牽着我手,直往林中走去,隨即在半路又停下,難道不是去尋小白?
我疑惑的望着他,離淵微勾了脣角,看着我,修長手指往旁邊一指,“你看。”
我順着他手指往樹叢中望去,只見一株不起眼的小樹苗正奮力的伸展着腰身,它周身靈力格外活躍,源源不斷的往它體內涌去。
這般有靈氣的小樹苗…若是不仔細看,還真會教人忽略了去,實在是長的太普通了,一眼望過去,完美隱匿在了樹叢中。
“這是…?”雖說看着普通,我卻總覺得有幾分眼熟。
離淵墨眸帶了淡淡笑意,語氣欣慰,“三株樹。”
“是它?!它都長這麼高了?”
我驚呼出聲,有些不敢相信,草木類修行極爲不易,更何況是神樹?
想當年…我萬年才孕育出了芽,破了土,又是萬年才成了一株小樹苗…即便是天資聰穎的莘茉,也花費了好些時日。
可它…不過幾百年而已,便達到了我幾萬年的程度…怎能不教我驚訝?!
“你靈力的灌溉,將它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且不自覺輸了精氣,本就是同源,長勢快一些也是應當的。”
看着離淵對這三株樹如此喜歡的模樣,我心底不由的開始冒酸氣,語氣也是酸溜溜的,“帝君是不是覺得三株樹比我厲害多了?”
離淵似是並未察覺我語氣中的異樣,他目光仍是盯着三株樹,嗓音淡淡:“它倒是比你努力多了。”
“哼!”我冷哼了一聲,轉身便往回走!
努力多了…努力多了…不就是嫌我修爲低下麼?!
還未至石桌,便被他從身後拉住了手,伴隨着無奈的輕笑,“怎的氣性這般大?”
“帝君既然那麼喜歡那三株樹,看着它便好了,管我做什麼?”
“醋了?”離淵語氣中帶了調笑之意。
我哼唧了兩聲,“帝君想太多了。”
我纔不會承認自己確實吃味兒了…可是,誰教我懶呢,平生最不愛的便是修煉了,枯燥無味,還不如看話本子來的有趣。
“怎的就這般不愛修煉呢?”離淵嘆息着,手放在我肩頭,將我身子扳了回來,他微涼的手在我臉上輕撫,“真是拿你沒辦法…本以爲讓你看看那三株樹的修煉,能讓你有所觸動…呵…”
離淵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讓我紅了臉,觸動是有了…不過卻是想岔了…
“只是…”離淵望着我,墨眸閃過一抹深色,終是無奈一嘆,“罷了罷了…”
我被他如此神色弄的莫名,不解道:“怎麼了?”
離淵輕笑,“總歸有吾在。”
此時,我只當離淵是在與我訴說衷情,卻不知…這一句話的背後,包含了多少寵溺與愛意,他的包容,遠比我想象的更深刻,若是…我能早一點體會到他的用意,也許…後來那一切,便不會發生了,我便也不會陷入那般兩難的境地,通徹骨髓卻仍得不到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