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思瞪了他一眼,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這是帝尊的原話。 ”
右澗北轍等一干元老齊齊圍攏上前,你一言我一語問着同一個問題:“太子生母是哪家的姑娘?”
憂思雙手一震,將圍在身邊的一衆同僚彈開三丈遠,喝道:“肅靜,爾等又在胡言亂言,太子爲帝后嫡子,以後可要記牢了。”
衆人愕然片刻,東源扯扯頜下的虯鬚,悶聲道:“憂思老頭,你耍弄誰來着?主母早已殤去百年,又怎會是太子的生母。”
憂思合上金冊,大聲道:“太子爲帝后嫡子,你們聽清楚了,以後行事說話,可得記牢了。”
衆人面面相覷,憂思重重咳嗽一聲,道:“帝尊已在史冊上加蓋了寶璽,此事毋容置疑,大夥兒明白沒有?”
衆人皆沉默起來,憂思板起臉,大聲又重複了一遍:“太子爲帝后嫡子,你們聽清楚沒有?”言畢,他懶得和東源等人糾纏,腳跟一旋,躍下祈福臺,徑直回神廟去了。
祈福臺上衆人大眼瞪小眼,過了一會,北轍忽而哈哈一笑,擊掌道道:“今日是太子降生之日,理應開懷,我們這麼傻乎乎地站着幹嘛?帝尊方纔不是吩咐過,以後大家便按照戒律牆上鏤刻的規矩,恪守職責,共同教導幼主成人麼?既然如此,我們便遵循帝尊的懿旨行事,大夥兒還是各歸各位,散了吧!散了吧!”
衆人恍然,繼而莞爾,相互打個哈哈,躍下祈福臺去了。
苾玉七日前進入姬芮山脈裂縫深處修復地陷,至今未回,這是近年來耗時最長的一次,東娘心內牽掛,在燮雲殿苦候幾天後,按耐不住偷偷跑去剎鄔殿尋東源,尋思着求他到斷崖上看個究竟。
她在剎鄔殿大門外等了三個時辰,纔看到東源一身整齊冠服走出殿門,似乎要去參加什麼盛宴,東娘上前攔住東源,施了一禮,道:“東源老先生,玉兒七天前去修復地陷,至今未回,你老能否上斷崖看看是怎會一回事兒?”
東源瞄了東娘一眼,輕描淡寫答道:“七天前苾玉姑娘確實是進入了光幕之內,我們看到她每隔三個時辰便躍上光幕調理氣息一個時辰,如此看來,苾玉姑娘是早有準備,此次修復定會成功,老婆婆不必擔心。”
“平日玉兒三四天便歸來,如今已經七天了還不見人影,老先生,莫不是出了意外?你老能否去看一看呢?”
東源笑眯眯地寬慰東娘:“不會不會,這幾天宮闕內外氣象祥和,並無險惡徵兆顯現,老婆婆你放心好啦!”
他摸着鼻端低低咳嗽數聲,道:“況且,老朽這段時間也不能上斷崖去了,帝尊前幾天有令,這段時間任何人等都不準上斷崖。”
東娘驚道:“那是爲何?”
東源瞪了她一眼,道:“帝尊吩咐的,自然是有道理,你還是回去燮雲殿內安心等候吧!不出三天,苾玉武士必將凱旋歸來。”
東娘兀在絮絮叨叨,東源不耐煩起來,道:“老婆婆怎麼這麼囉嗦,老朽一把年紀了,還會逛你不成?我要前往武士窟巡視小武士們的孕育情況,恕不奉陪了。”
東娘一頭霧水問道:“什麼武士窟?”
東源哈哈笑道,一捋鬍鬚,滿臉都是怡然自得:“小太子三天前降生,武士窟裡也相應孕育出四十九位小黑甲武士,我等已晉升爲爺爺級別的黑甲武士啦,自然要前去關照關照。”
東娘木了一會,才顫聲道:“小太子?帝尊一直是孤家寡人一個,何來的小太子?老先生你不是在說混話吧?”
東源一臉不悅,厲聲道:“住嘴!你這老婆婆以後可要記牢了,小太子爲帝后嫡子,這事兒已經刻錄在史冊上啦!這是我們整個幽冥的大喜事,以後你可要管好你的大嘴巴,不要盡說些煞風景的混話,否則......”
東娘張了張嘴,愣愣地望着東源。
東源向東娘瞪了瞪眼,雙手凌空做了個殺頭的手勢,一拂袍袖去遠了。
當東娘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時,才發現東源早已人影不見,她不禁悲從中來,扶着剎鄔殿的外牆流起淚來:“我可憐的玉兒呵,當你帶着一身煙塵回到燮雲殿,聽到這個消息時,會......多難過啊!”
東娘正自獨個悲慼,猛覺後背被一股大力撞來,腳步不穩重心一失,啪的一聲摔倒在地。
東娘只覺得眼冒金花,還來不及說話便聽得有人在喝道:“太子降生三日,你這婆娘,竟然在此哭泣,不想活了是不?”
東娘嚇了一激靈,太子三朝之喜,自己在悲傷哭泣,確實是犯了皇家大忌,她雙手撐地回過頭來,發現是兩個黑甲武士正一臉殺氣地站在身後,忙擦乾眼淚,賠笑道:“兩位武士誤會了,老身是來尋東源老先生的,方纔刮過一陣大風,風沙入了眼,正在揉着,並非哭泣。”
黑甲武士認得東娘,緊繃的臉色和緩下來,上前扶起,道:“原來是苾玉武士的奶孃,這幾天宮內有喜事,不宜哭泣,我等看到婆婆在擦拭眼睛,以爲在哭泣,是而大聲呵斥,婆婆莫要記在心上。”
東娘諾諾稱是,她不敢逗留下去,強忍着後背劇痛,轉身迴轉燮雲殿去了。
東娘回到燮雲殿,閉緊殿門,在極度忐忑不安中又等候了三天,這天深夜,她撐着頭坐在圓桌前發呆,忽而聽見殿外傳來熟悉的輕輕腳步聲,心內一喜,馬上跑去打開殿門。
“玉兒,你回來了?”
一身煙塵蔽面的苾玉嗯了一聲,走入燮雲殿。
苾玉這次斷斷續續在裂縫內待了十天,修復一條斜生出來的細小裂縫,每次覺得熱不可耐時便躍上光幕休憩調息三個時辰,爾後又回到裂縫內繼續修復,連續奮戰了十天,終於把裂縫糊上。
她心裡歡喜,這次修復是這些年來戰績最大的一回,也是待在光幕內時間最長的一次,看來自身的能量又提升了一級。
自從十年前自己演出一幕半瘋半傻的鬧劇以後,帝尊便不再召見自己,只是在每次修復完裂縫後,令雲啓送來寒冰露和幾句勉勵,苾玉午夜夢迴或是輾轉難眠時,唯有獨坐在地上,擺弄着這些年裝載寒冰露的青玉小瓶子,在黯然神傷中尋找某些虛幻的安慰-這樣也好,帝尊雖然不再召見我,可也把我當成是一個盡職盡責的下屬,該給的賞賜和關懷還是有的,也沒有下令將我攆出燮雲殿。
或許,就這樣過下去吧,帝尊這一生願意過單身漢的日子,苾玉也願意恪守本職,竭盡所能修復光幕,雖然我目前不能接近你,只能混在一大堆人羣中將你仰望,可這也好,究竟我能待在你的身邊,儘管。。。。。相隔着一段不可企及的距離。
或許若干年後,帝尊對苾玉的觀感有所改變......
水滴可穿石,鐵棒磨成針,歲月悠長,我就等......用盡一生來等待我心中的良人,某次偶然的回眸吧!
東娘沉默地侍候苾玉沐浴更衣後,給她端上一碗溫熱的小米粥:“玉兒,你忙乎了十天,一定餓了,先喝點白粥清清腸胃。”
苾玉拿起調羹一邊吃一邊問:“雲啓沒有送寒冰露過來麼?”
東娘遲疑着,低聲道:“你這次去的時間長了,雲啓姑娘可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來不及送過來,明早我向她討去。”
苾玉皺皺眉,道“不必,讓她明天親自送過來。”
東娘在苾玉對面坐下,躊躇着是否該告訴她小太子出生的消息。
苾玉喝完一晚小米粥,忽而擡起頭,一言不發瞪着東娘:“奶孃,你有心事?”
東娘支吾了一會,轉身爲苾玉多盛了一碗白粥,道:“沒有,沒有,你這次一去十天,奶孃擔心你哪,看到你平安回來,心裡歡喜。”
苾玉展眉一笑,道:“奶孃,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的能量又提升了,如今已可在裂縫裡待上十天了......原來被烈焰相逼,更能將自身的潛能發揮出來,我這次的進步,相當於多修煉了五十年呢!”
東娘聽了,也替她歡喜,笑道:“這是好事,玉兒,如今你的能耐已經超越了幽冥宮闕內的所有人了吧?”
苾玉傲然一笑,但馬上搖搖頭:“我的能耐再厲害,也比不上帝尊,可那些什麼元老啊,武士啊,宮女啊.......呵呵,通通靠邊站去。”
東娘聽到帝尊兩字,心頭一跳,擡眸小心翼翼地望了苾玉一眼。
苾玉怡然自得了一會,卻見東娘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不覺掃興,道:“你不爲我高興麼?我等達到這個高度,相當不容易呢!”
東娘忙不迭聲附和道:“高興,高興,我的玉兒這麼厲害,奶孃我怎會不高興呢?”
苾玉秀眉蹙起,冷聲道“你誑我,每次我回來你都是興高采烈的,這次聽到這個好消息,爲何笑的如此牽強?宮中莫非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