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皇嘴角一彎。似笑非笑。側眸望了身旁一眼。
天域諸人不知他所望何物。只是見他眸光柔和。神情專注。
冥皇再度轉頭面對天域諸人時。神情已是無波無瀾。淡淡笑道:“這位姑娘----哦。這位夫人不必多禮。請坐。”
天帝臉色鎮定。可眸內還是露出些少的訝然。
青娥大感震驚。冥皇這反應----未免太過平靜了些。當年他爲了媚兒可是要死要活的。如今一個大大的活人站在他面前。他只是愕然了半刻。便視若無睹。仿若初識。一絲波瀾都沒有揚起。
莫非他吃了忘情絕愛的靈藥。已把當年的癡狂完全遺忘了。
青娥正自私下揣測。忽聽到冥皇溫和的聲音傳入耳廓:“青娥。你也來了。”
青娥忙踏前一步。與這表哥雖然沒有真正交心過。可他終究是自己的血親。百年後再見。她心頭還是忍不住激動起來:“表哥。我來了。你這些年可好。”
冥皇的眸光掠過青娥鬢邊的白髮。淡淡道:“歲月催人老。昔日你爲紅粉佳人。今已成垂垂老嫗。心內那份怨念應已徹底放下了。”
青娥垂首望着腳尖。低聲道:“是。青娥已知天命。只求一家人現世安穩。別無所求。”
冥皇擺擺手。不再搭理青娥。轉頭向天帝道:“天君請上坐。明琛早已備下美酒清茶。恭情貴客品嚐。”
天帝也不推辭。攜着璵玥在几案的另一邊坐下。青娥躊躇了一下。也挨着璵玥坐下了。
璵玥初始見到冥皇時心頭微微一跳。他那身淡雅的青衣和當日潛入夢中的那個青衣人影完全一樣。當年媚兒就是爲了此人。不惜背棄帝君。捨棄了天域帝后的尊榮地位。誓死相隨。
冥皇提起酒壺。爲天帝傾落一杯烈酒。道:“此爲我幽冥最烈的酒。第一時間更新醞釀已過千年。天君請。”
他望着璵玥和青娥。語氣平和。道:“此酒烈。不適合女眷飲用。兩位請用清茶。”
青娥躬身答道:“表哥不必費心。青娥自行料理便可。”
天域三人心中或多或少存着疑惑。璵玥身上。凝聚着媚兒散落在天域裡的魂魄。璵玥的容貌。和媚兒一模一樣。爲何冥皇的反應如此冷漠。
青娥卻是暗暗舒了一口氣。那事已過百年。他也許真的放下了。
天帝舉杯一飲而盡。讚道:“確是好酒。”
冥皇微微一笑。提起酒壺又將他面前的酒杯注滿。更多更快章節請到。道:“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天君是大忙人。今天竟抽空進入這方化外之地。不知有何指教。”
天帝神色不動。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冥皇果然快人快語。我也不敢拖延冥皇寶貴的時間。和羲今日造訪。有兩事。其一就是天地有盟約。兩界永不通往來。你我同爲兩界之主。卻數度破戒而行。此等輕率之舉。徒增後世笑話。我今日前來。是想和冥皇再定一次盟約。以保後世永不相擾。”
冥皇把玩着手中的青玉瓷杯。頜首道:“原來如此......我也早有此意.....”
他的話聲戛然而止。眉心略略皺起。側眸望向斷崖外翻滾着的白霧。
一個紅衣高髻女子踏霧而至。她長眉入鬢。眼若秋水。姿容秀麗。身姿曼妙無雙。只是臉色極爲沉鬱。似是受了什麼莫大的委屈。
青娥頓時大感欣慰。表哥果然一早已放下了媚兒。另娶佳人。這樣的活。這團亂麻大可隨手解開了。
她用手肘輕輕碰了碰璵玥。嘴角向那個紅衣女子一努。璵玥隨着她的眼光看去。神情平靜如水。沒有絲毫的反應。
紅衣女子嫋嫋走上斷崖。她向冥皇躬身行禮。道:“苾玉見過帝尊。”
天域三人諸人饒有興趣地望着這個突兀出現的麗人。青娥心裡是歡喜。璵玥心裡是好奇。帝君心裡---卻是無感。
冥皇清清淡淡的眸光在苾玉身上一掠而過。淡然道:“原來是苾玉姑娘。你不是去了修補裂縫麼。”
苾玉嘴角下彎。現出一抹苦笑。低聲道:“苾玉昨晚子時已完成了這月的修補。見天色已晚。不敢驚擾帝尊。故今天才來見駕。”
她擡眸看了坐在几案旁的天帝一眼。略顯躊躇。低聲道:“原來帝尊在款待貴客。苾玉失禮了。這就告退。”
冥皇忽而一笑。輕敲了一下几案。更多更快章節請到。道:“苾玉。過來坐下。我給你引見一下這幾位稀客。”
苾玉驚喜無限。臉色頓時舒展了。她向冥皇躬身謝禮後。便在冥皇身旁坐了下來。
冥皇順手給她斟了一杯烈酒。道:“坐在你面前的這兩位是天域的君主和主母。另外的那一位是我素寧姑姑的女兒青娥。”
苾玉精緻的臉龐上露出驚詫之色。但還是依着禮數向三人一一頜首致意。
當她的眸光停留在璵玥臉上時。不由地驚叫一聲:“你......你原來還活着......”
璵玥愕然。這個幽冥女子竟然認識我。第一時間更新
苾玉愣愣地望着璵玥。神情似是羨慕又似是嫉恨。冥皇虛握着拳放在鼻端。低低咳嗽着提醒苾玉的失態:“苾玉。你不是一向自詡眼力絕佳麼。這位是天君的妻子。你瞎嚷嚷的。驚嚇了貴人。豈不有失體統。”
苾玉恍如夢醒。她回頭凝視着冥皇深淵般的眼眸。試圖從裡面看出某些起伏的波瀾。
冥皇卻已向天帝舉起酒杯。朗朗笑道:“苾玉少見世面。上不得檯面待客。真叫天君伉儷見笑了。”
天帝微笑着舉杯與之一碰。兩人將杯中烈酒昂頭一飲而盡。
冥皇又傾下兩杯烈酒。道:“對着如此佳釀。豈能不盡興。天君。來。再盡一杯。”
天帝笑的儒雅。擊掌道:“冥皇此話正和吾意。來。”
苾玉受冥皇一段奚落。俏臉漲得通紅。眸內的淚水盈盈。硬是忍着不讓流出來。青娥看着不忍。從懷中取出錦帕。遞給苾玉。笑道:“苾玉。表哥說笑而已。別放心裡去。”
苾玉伸手接過。低聲道:“謝過表姑娘。”
說話間冥皇和天帝已是盡了三杯。冥皇哈哈笑道:“痛快啊。這酒過往明琛一人喝未免暴殄天物。今日有天君作陪。方覺有些滋味。天君方纔的提議。明琛甚有同感。請說其二。”
天帝淺淺笑着。更多更快章節請到。道:“昔日和羲曾射入幽冥七枚戰箭。冥皇神勇。定是已全部毀去。可此箭乃我天域聖祖赤莽所煉。威力巨大。恐已破碎了幽冥部分的山河。和羲甚歉。”
冥皇低低哂笑着。沒有迴應天帝的話。只是若有所思地望向斷崖外那片遼闊無垠的灰濛。
苾玉卻花容色變。她瞪着天帝。冷聲道:“原來昔年地陷之禍是由天君引起的麼。”
天帝默了默。重複着苾玉的話:“地陷。”
冥皇轉過頭。眸光炯炯望着一臉忿然的苾玉。淡淡道:“苾玉。如今你知道了。每月耗費你用鮮血修補的裂縫。就是由此而來。”
苾玉晶亮的眸光在天帝臉上一轉悠。抿抿脣。低聲道:“原來如此。天君當年爲何憑一時意氣。毀壞我幽冥的江河山脈呢。”
天帝垂眸望着手中的青玉瓷杯。只是淡淡讚了一句:“這酒確實是千年佳釀。不知尚能添杯否。”
冥皇提起酒壺。一邊斟酒一邊道:“當年你我的劍氣激盪在天域蒼穹之上。相信也給天域帶來一定程度的損壞。天君應也耗費了不少的精力去修補。這帳-----馬馬虎虎算是扯平了。”
一直緊繃着臉聆聽的璵玥和青娥頓時暗中舒了一口氣。這兩位仁兄百年後再見。似乎心平氣和了許多。看來時光真是一把無堅不摧的殺豬刀。什麼恩怨情仇都可以隨着時光的流逝而消失。
正在這時。一聲柔弱如小貓啼叫的哭聲在冥皇身邊響起。冥皇淡漠的神情瞬間動容。他俯下身子。雙手在不停摩挲着。似乎正在料理着什麼。
青娥心中一動。她是養過孩子的人。一聽就知道這是小嬰兒餓了尋孃的啼哭聲。
坐在冥皇身邊的苾玉臉色更顯蒼白。晃動在眼眸內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嘩嘩流了出來。
冥皇從身邊的搖籃裡抱出一個裹得嚴嚴密密的嬰兒出來。他臉上愛憐橫溢。正在柔聲哄着。那小嬰兒似是初生不久。哭聲柔弱。小嘴不停轉來轉去尋找着奶源。
青娥忙道:“孩子餓了。表哥。快把孩子抱回內宮餵奶去吧......”
她望了望坐在冥皇身邊的苾玉。苾玉身材苗條浮凸。不像是剛剛生產過的樣子。
看來這苾玉不是孩子的孃親。
冥皇恍若未聞。只是來回輕輕搖晃着嬰孩。苾玉抹去臉頰上的淚水。湊近冥皇輕聲道:“帝尊。你有正事要辦。不如讓苾玉抱小太子回宮找奶孃去吧。”
冥皇抱着孩子微微側身。沒有理睬苾玉。
苾玉一臉尷尬。她緊緊抿着薄脣。看着冥皇懷中的孩子發呆。
尋不到吃的孩兒呱呱啼哭着。精緻的小臉泛起一層朦朦的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