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點斷裂處,一條軟糯糯的蟲子顯露出來,被夾在筷子裡,扭動着柔軟的身子。
“啊,蟲,有蟲!”
寧綰尖叫一聲,把筷子朝着鄭琪的懷裡甩去。
筷子落地,蟲子卻黏在鄭琪的衣衫上,蠕動着往上爬,好不噁心。
“啊啊啊!”
鄭琪失聲尖叫,雙手撐在地上纔沒讓自己往摔去,被嚇得漲紅了臉。
鄭琪此時的心思,寧綰曉得。
心裡肯定是一百個想拿掉蟲子,可鄭琪害怕,不敢伸手;想用力甩掉蟲子,又怕甩不掉不成,還惹怒蟲子,被咬上一口。
寧綰不怕蟲子麼?
寧綰要是不怕,這些人就不會把蟲子藏在她最愛的桂花糕裡!
想象一下,假如她咬了一口桂花糕。
然後,半條蟲子在嘴裡,半條蟲子在桂花糕裡……
那感受,豈止是噁心和害怕。
寧綰“嘔”了一聲。
“鄭大小姐快閉嘴,小心嘴張太大,蟲子爬進嘴裡。”忍不住往雪上加點霜的說道。
寧綰一說,鄭琪當真死死閉住嘴巴,惶恐的瞪着衣衫上的蟲子,心裡都在發抖。
寧婕摔了手裡的筷子,罵鄭琪身後的婢女,“你們是木頭做的麼?愣着做什麼,還不去幫你家主子!”
女孩子的膽子小,無關主子與奴才。
兩個婢女也怕蟲子,但又不得不硬着頭皮上,一人拿着筷子去夾蟲,一人拿過手帕去擋鄭琪的臉。
寧綰安靜的坐着,平靜的看着,只是袖子裡的手狠狠掐着掌心的肉,時刻提防着自己的不清醒。
那果酒,果真是有問題的。
這纔多長一點時間,她就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暈乎乎的,神志開始變得不清楚。
這一回,不知道寧婕想打的,又是什麼主意!
寧綰含笑望向寧婕,寧婕也正在看她,目光相撞,一人冷如冰,一人熱如火,大有水火不容之勢。
只是,寧婕不平靜得多,誰讓寧綰還是那麼平靜,平靜得好像沒有碰過那杯果酒,平靜得好像那果酒真的只是一杯果酒而已。
鄭琪衣衫上的蟲子被夾到,連着筷子被甩到杜鵑花外面去。
又一陣震耳欲聾的驚叫後,鄭琪可算安靜了,她怯怯的看了一眼邊上的寧綰,嚥了咽口水,而後收回目光,便是呆呆的坐着,眼神空洞,呼吸還沒平緩過來。
寧綰心有餘悸的說道,“鄭大小姐,這桂花糕有蟲,會不會是你家做糕點的嬤嬤去哪裡拔草了?桂花糕都蒸熟了,蟲子還活潑亂跳的,我倒是很想見一見這位手法精湛的嬤嬤。”
鄭琪緩緩擡眼,雙手拽得桌下裙襬褶皺四起。
她知道有蟲,那蟲子爬的是她的衣衫!
寧綰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不慶幸自己沒被收拾,還敢說風涼話。
撞上寧綰的目光,笑意背後的殺氣,鄭琪一哆嗦,馬上看向了寧婕。
鄭琪是怕寧綰的,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是沒由來的害怕,要不是有莫氏和寧婕在暗中支使,她決不會做這些事,相反,她會離寧綰遠遠的!
所有主意都是寧婕想的,出了意外,當然也是要寧婕自己來解決的。
“行了,不就一條蟲子嗎,在場的有誰沒有見過嗎?何至於這麼大驚小怪的。糕點有蟲,撤下就是,桌上又不是沒有其他吃的。”寧婕說話,滿座寂然。
婢女把所有桌上的桂花糕都撤了下去,儘管只有寧綰跟前的被人動了手腳,不過經鄭琪這麼一打岔,饒是天上來的美味佳餚,她們也不敢再吃了。
“大姐姐運氣真背,一夾就夾到蟲了,不如吃瓜果吧,我方纔吃了,是好的。”寧清瑩把手裡的蘋果轉了一圈給寧綰看,表示她沒說謊。
寧綰手伸過去拿葡萄,尷尬道,“是我失手,嚇壞了鄭大小姐了。看這葡萄又大又圓,一定可口,我給鄭大小姐拿一串,就當是賠不是了。”
自己弄的幺蛾子,自己還不清楚麼。
寧綰手還沒碰到葡萄,鄭琪已經拍着胸脯尖叫起來了!。
寧綰桌上東西全部被撤下,換上一份新的的時候,只聽到滿座都鬆了一口氣的聲音。
這下能好好吃點東西墊肚子了,安安靜靜的,這纔像茶宴該有的樣子。
寧綰的腦袋卻是越來越暈了。
爲了不讓寧婕等人看出她的反常,她一直裝了淡然的模樣,一邊吃着瓜果,一邊還不忘親切的勸鄭琪多吃點。
鄭琪看着桌上的東西就一肚子噁心,哪裡吃得下……
不過寧綰也別高興得太早,一計不成,再施一計,她們有心備了茶宴,怎麼好意思讓寧綰空手而歸。
寧綰吃得差不多了,手上用力,緊緊捏着筷子,額頭上已有冷汗浸出,好在,這個時候,茶也煮好了。
茶香瀰漫在整個院子裡,淡淡的,冷冽的,韻味十足,讓寧綰的腦子清醒片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情不自禁閉上眼睛陶醉片刻。
閉上眼睛的同時,看見寧婕給沈月比了一個開始的手勢。
“來來來,我來給大家倒茶。”沈月起身,親自拎了茶壺,笑道,“沈妹妹的茶最是煮得好的,今兒個,我們都有口福了,我這閒人什麼也沒做,就借花獻佛了。”
閒人?什麼也沒做?
寧綰冷笑,只怕寧婕最後的大招都壓在了沈月的身上。
幾個人裡,到目前爲止,最恨寧綰的,就是沈月了。
讓沈月對寧綰下手,沈月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寧綰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了,她手腳上的力氣似乎也在一點點減少。
她掐着大腿,睜開眼睛,看着沈月從寧婕開始,從左往右挨個兒斟茶,動作行雲流水,像是常做這事兒的。
鄭琪過後,就是寧綰了。
寧綰輕輕的笑着。表現得漫不經心,眼睛卻是丁點不敢從沈月的身上移開。
沈月走過來的步子很輕很慢很穩,輕得慢得穩得很是反常,像是刻意做出來迷惑人的。
寧綰雙眼一眯,瞬間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
“啊!”
下一刻,沈月“一不小心”踩住了自己的裙角,腳一崴,身子一偏,她手中高高拎起茶壺就往寧綰懷裡摔,滾燙的茶水以一條優美的弧線沿着壺嘴往寧綰臉上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