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李洹忙收斂了笑意,也收回了目光,咳嗽兩聲,正經道,“不好笑。”
寧綰越看李洹這故作正經的樣子,越覺得心裡來氣。
她大晚上的回來,可不是爲了看他裝模作樣的。
要不是看白露對明智顧得緊,她早把人撕成兩半了。
哪裡還會跑來找他!
寧綰袖子一拂,轉身就要往外又。
李洹忙抓了寧綰的手腕,溫聲勸道,“我們好好商議商議再說,不管怎麼說,都是不能虧待白露的。”
似乎是爲了表明自己對這件事的重視和對白露的看重,李洹對明理道,
“將明智帶下去,賞了三十個板子再說,該怎麼懲罰就怎麼懲罰,誰要是敢手下留情,莫怪我翻臉不認人。”
寧綰扯回手,冷哼一聲。
心裡的那口氣兒卻是順了不少。
便沉着臉跟着李洹去了書房。
剛踏進屋裡,就覺得一陣茶香撲面而來,濃郁得沁人心脾,可桌上連茶具都沒有一個。
“茶打翻了。”李洹解釋說。
寧綰不置可否的撇撇嘴,她又沒問。
李洹讓人往火爐裡添了炭火,這纔將寧綰手裡的手爐取下放在一邊。
問,“想不想喝茶?”
寧綰舔舔嘴脣,不吭聲。
她是想喝茶的,方纔進屋開,聞着那茶香,她便想喝茶,想喝的還是李洹親手煮的茶。
可她還沒原諒李洹呢。
若是李洹一問她便應聲了,豈不是沒面子。
她要是被李洹看輕了去,白露也會被明智看輕去的。
“坐下吧。”李洹對寧綰說罷。
讓人捧了新的茶具進來,淨手後便坐到寧綰對面,開始煮茶了。
寧綰看着李洹煮茶,薄脣抿成了一條線。
這行雲流水的,真像那麼回事。
真是個衣冠楚楚的小人。
想着,便移開目光不再看了。
李洹也在這個時候開了金口,說,“明智是與我一同長大的,人品德行什麼的,思官大可以放心。”
寧綰下巴微微擡了擡,說,“就因爲是和王爺一塊兒長大的,纔是信不過。”
不是都說上樑不正下樑歪嗎?
李洹不是個善茬,明智能好到哪裡去。
李洹也不惱,他笑呵呵的說道,“我身邊的人,都是母妃選出來的,思官曉得母妃的,要不是品性純良的人,母妃是不會放到我身邊的。明智之舉,有欠妥當,可是思官,明智這看似荒唐的舉止恰恰也說明了他是很看重白露的,許是怕你把白露帶着跑了,他纔會選擇冒犯的吧。”
這話把寧綰說得一噎。
她當時是打算跑了來着。
要不是明智這一茬,只怕她已經跑了。
不對。
寧綰怒道,“你故意的!”
明智說的那些話,只是緩兵之計,不讓她走罷了。
原來都是李洹的設計嗎?
“我沒有。”李洹指天發誓,“我之前都不曉得明智仰慕白露,又怎麼會利用什麼。況且,我不喜歡利用感情行事。”
“那你打算怎麼辦?”寧綰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
李洹還是那句話,“思官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那便把明智大卸八塊扔出去喂狗!”寧綰說。
以爲李洹會說點什麼。
可李洹只是點點頭,說,“好。”
寧綰心裡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有沒有搞錯,明智可是他的親衛呀。
不是說一塊兒長大的嗎?
聽着她說要把人大卸八塊扔出去喂狗,他就什麼也不說,也不爲明智求求情嗎?
李洹依舊專心的煮茶,一面煮茶,一面說,
“將明智大卸八塊也好,將我大卸八塊也好,只要思官覺得心裡能痛快,都是好的。”
“嗯?”寧綰一下子沒明白李洹的意思。
李洹卻是放下手中物事,起身,恭恭敬敬的給寧綰行了一禮。
說,“在錦繡小闕時候,是言念衝動了,還望思官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生氣。”
寧綰的心裡,現在已經是十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有沒有搞錯。
堂堂的允王爺居然給她賠禮道歉了。
還自稱小人麼……
雖說她一直覺得很委屈,一直覺得是李洹的錯。
可李洹這樣的態度麼,讓她又驚又恐,惶恐到不行。
想到兩人間的那些小吵小鬧小捉弄,她腦袋有些發怔。
當時以爲比天還大的事情,氣頭一過,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就像之前的那個親吻一樣。
當時覺得天兒都塌了,此刻想想,不就是李洹嫌她聒噪,拿脣堵了她的嘴嗎?
呸!
寧綰心裡狠狠鄙夷了一番自己。
瞧瞧她腦袋瓜子裡想的是什麼,有這麼想自己的嗎?
又不是她的錯,她爲什麼要爲李洹開脫。
真是個不中用的!
伸出手,氣惱的扯了扯耳邊的髮絲。
李洹卻是踱步到她旁邊的矮凳上坐下,抓了她扯頭髮的手,道,
“思官若覺得不解恨,將之前那沒打成的一巴掌給我吧。”
瞧這話說得多麼認真。
寧綰覺得,這允王爺也是個傻的。
哪有人問着要別人打自己的。
她擡眸,算是回來允王府後,第一回正眼看李洹。
一眼就看到了李洹白皙臉龐上的五個手指印。
心裡登時一哆嗦。
她當時是瘋了吧。
這可是李洹,是允王爺啊,她居然真敢下這麼重的手!
看那五個鮮紅的手指印,她覺得手心犯疼。
這要是被賢妃知道了,還不得抽她的筋剝她的皮。
於是,底氣不足的說道,“王爺說笑了,我哪敢……”
不是不想,是不敢。
李洹以爲寧綰還生着氣,心疼寧綰哭得紅紅的雙眼,想也不想就拉着寧綰的手往自己臉上招呼去。
寧綰驚呼一聲,忙使勁兒的往後方掙。
再打李洹一巴掌,她是真不敢呀。
見李洹是認真的。
忙道,“解氣了,解氣了。”
李洹手上的力這纔算收了,卻也不放手,抓着寧綰的手問,“真的?”
寧綰點頭,“真的。”
李洹這才鬆了手。
寧綰呼了一口氣。
心想,以後還是少招惹李洹得好,這根本是個不正常的主兒。
李洹也呼了一口氣。
心道,可算是把寧綰心裡頭那口氣出了,不然,時時刻刻都得提防着寧綰跑了,那纔是受罪。
兩人都想,這算是把人哄好了吧。
一時之間,誰都沒走說話。
只有茶具中的茶水咕嚕嚕的冒着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