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暖帳，可以看到一方亮色，隱隱的，似帶着清晨的寒意。
寧綰起身，察覺腰肢被人緊緊箍住，這才記起李洹躺在牀上。
本是打算一直冷漠下去了的，奈何昨日的一支利箭把她所想盡數打破了。
要不是如此，她都不知道李洹的臉皮這麼厚！
藉着肩膀上的傷，竟是踏進朝顏小築就不願意走了，同屋也就罷了，還要同牀，她不應，他便又說又鬧，恨不得讓允王府的人都曉得……
想將纏在腰上的手拉開，手才碰到手腕，李洹已咋咋呼呼開來，直說，“疼！”
又是這樣？！
寧綰淡淡的呵了一聲，“我碰到的是左手。”
縱使傷勢嚴重，痛及整隻手，他傷的是右肩，難道傷口還能轉移到左邊去嗎？
李洹自知理虧，忙道，“思官，我困。”
心裡卻悵然。
寧綰不愛早起，幾乎都要辰時過後纔會起身，今兒是因爲想攆他走，才這麼早就要起麼？
這樣想着，李洹將寧綰的腰肢摟得更緊了。
寧綰執意要起，起身時怕扯到李洹的傷口，儘量小心翼翼了，只是剛坐起身子，便見李洹的眉頭皺了皺，再看依舊纏在自己腰上的雙手，寧綰無奈的抿了抿嘴角。
說，“時候還早，王爺若是覺得困，就繼續睡吧，我一定不會吵到您的。”
李洹默默起身，在牀邊坐下。
寧綰下牀，喊了蒹葭進屋，直到收拾完，李洹還保持着之前的動作坐在牀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寧綰看。
像是沒睡醒，又像是在發呆。
因着月牙白的中衣，肩膀已浸出斑斑血跡。
“拿藥匣子，將傷口處理一下吧。”寧綰說。
蒹葭以爲寧綰是要親手爲寧綰處理傷口，忙找出了藥匣子，只是回過頭時，寧綰已經邁步出去了房間。
蒹葭無法，只能硬着頭皮將藥匣子拎到李洹跟前，小聲道，“王爺，要不，奴婢爲您換藥吧……”
李洹不吭聲，面色與方纔一樣，不怒不笑的，根本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蒹葭身子略僵硬，捧着藥匣子，動也不敢動一下。
就在蒹葭以爲李洹不會說話的時候，李洹卻開了金口，只一個字，“嗯。”
輕得幾近於沒有聲音。
等到寧綰從院子裡回來時，便看見李洹衣裳半褪着，眸子低垂，由着蒹葭給他擦拭傷口，再換了藥石。
“小姐。”蒹葭喊了一聲，很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包紮好了？”寧綰隨口問了一句，又說，“我讓嬤嬤熬了碗清粥，等下一塊兒端過來吧。”
蒹葭一聽這話，趕緊的收拾了藥匣子出去。
李洹擡起頭一看，心裡都樂開了花兒。
寧綰手裡捧着的，是他的衣衫，原來是去給他拿衣衫去了？
“穿玄色的好些。”寧綰說着，走上前去，將李洹的中衣褪了，又換上她拿來的衣衫。
不僅是換衣裳，便是梳洗都是寧綰伺候着的。
李洹受寵若驚之餘，只覺得自己彷彿在在夢中，不，他做夢都不敢想寧綰會這樣對他。
肯定是因爲他是爲了護她二受傷，所以心裡過意不去，就想用這樣的方式對他好點？
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李洹嘴角再也忍不住的往上翹，知道寧綰親口吩咐給他熬了清粥之後，那上翹的嘴角如何也落不下去了。
直到韓長雪領着大夫來到允王府，也是一副眉開眼笑的樣子，倒是讓不明所以的韓長雪開心了許久。
去朝顏小築的途中，韓長雪笑眯眯的問，“允王爺，聽王府的伊人姑娘說，王妃娘娘之前傷了眼睛，不知是怎麼回事？”
“倒也沒什麼大事，就是眼睛被煙燻了，當時沒在意，待發覺時，眼睛傷得重了。”李洹隨口說道。
寧綰眼睛受傷，說來也和長陵國的皇室脫不了關係，爲此事，他提心吊膽了許久。
好在他從長陵國找來了藥石，又有李南的研究，將眼睛治好了。
這也不是多久之前的事兒。
只是那時寧綰也是和他鬧了彆扭，理也不理他，沒有將事情告訴他，李南麼，滿腦子都是護着寧綰，寧綰都不說，李南更不會說的。
要不是這次寧綰拿這事兒當了說辭，他必然還在四處找藥呢。
想着昨兒夜裡，他指着暖帳問寧綰那是什麼顏色的時候，寧綰面上的無奈，他忍不住笑出了聲。
韓長雪不解的看向走在旁邊的李洹，秀眉擰了擰。
煙燻了眼睛？長陵國有這樣的藥嗎？
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上。
聽說，允王爺是刻意出去府門外迎接她的，可一路走來，她怎麼覺得，允王爺沒有一刻是在認真聽她說話的。
“伊人姑娘今日也在王府裡嗎？”韓長雪笑着說，“感覺伊人姑娘很有趣，想和她多討教討教呢。”
韓長雪說這話，是在試探李洹對伊人的態度，想要確認一下，李洹對伊人，是不是真的存了心思。
可看着李洹面上始終粲然的笑容，韓長雪放棄了繼續試探下去的念頭。
她現在反而是好奇，李洹究竟遇到了什麼喜事兒，竟然開心得合不攏嘴？
眼神詢問身後的婢女，婢女茫然的搖頭，她的着裝是沒有差錯的。
怨不得人人都說允王爺深不可測，這行事當真讓人半點摸不着頭腦。
李洹瞥見韓長雪的百思不得其解，笑意更甚。
寧綰就是想讓韓長雪來給他添堵嗎？只是這韓長雪，如何能入得了他的眼。陪韓長雪玩，還不如和寶官玩呢。
“思官身體不舒服，不喜歡鬧，進去房間後，儘量不要出聲。”跨進屋門前，李洹說，“大夫診脈過後，結果如何，直接告訴本王就好了。”
韓長雪點頭，跟在李洹身後，領着兩個女大夫進去了房間。
“思官。”李洹走到牀邊，溫柔道，“大夫過來爲你診脈。”
“咳咳……”寧綰很是虛弱的咳嗽了幾聲，軟綿綿的說，“讓他們過來吧。王爺還有事，就先去忙吧。”
“好。”
李洹當真邁步就出去了房間。
看得韓長雪目瞪口呆。
不是說李洹很是喜歡這位允王妃嗎，這樣的時候，不該守在一邊寬慰允王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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