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藍竹自己知道,他心中對妖王狐和由他掌管着的這個妖界所懷有的深深的恨意。自從母親藍若卿在萬般無奈之下將仍是嬰兒的他交給青雲後,幾年之間依靠着青雲的魔血,他的身體日益強壯,但同時他自身也對青雲的魔血產生了依賴,這種依賴讓他上癮,每個月指定的一天若是喝不到魔血,都會讓他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在青雲身邊生活的十幾年裡,他被灌輸了許許多多的仇恨,爲了泯滅他天性中純良和軟弱的部分,青雲在他兒時起就使出手腕兒。最初他連用毒針殺死一隻兔子都做不到,但最終在青雲的調教下變得心狠手辣起來。從他在密道中僅幾招之內就解決掉紅蓮就不難看出,他所擁有的除了實力外,更多是一種殺氣。
當天夜裡,在與義父王侯御狸交談過後,他看起來雖是回房間休息了,可實際上纔剛回到房間,他便按下牀沿下面的機關,並在船板翻轉後一躍而下。
由於繼承了作爲蛇妖的母親藍若卿的一半兒血統,所以他的雙眼對黑暗的環境也極其適應,根本用不着任何照明,就能夠在密道中疾行。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因爲他對於這條密道再熟悉不過了,從很早以前,他就依靠着這條密道去見青雲了,而王侯御狸卻並不知情。
他一路向前,先下行一段兒,接着是平行,然後上行,最終來到通道的出口。由通道出來後,他喚來自己的妖馬,飛身而上,狂奔進一片密林,明明是寧靜的夜,可樹與樹之間卻因他的到來而低聲細語。他最終在密林中一棵巨大松柏前下馬,並將自己的一隻手放在那棵松柏的樹幹上,突然風中那樹木間的對話開始變大,接着面前的樹幹上突然生出兩隻眼睛,那雙眼睛睜開後盯着他看了看,然後樹幹便向兩邊敞開,在他徑直走進去後,樹幹又恢復了原樣兒。
這是火蜥蜴蠑螈在到達赤嘞米爾前幾百年就建造出來的地方,可謂是一個試驗品,他本來想讓這裡成爲不夜城,大肆開設賭場和風月場所,但最終卻沒有勇氣在妖王狐的眼皮底下挑戰他的王權。
雖然這座地下城在規模上不及赤嘞米爾,但卻也足夠藏匿起青雲的大軍。除了青雲本人外,他的其他手下之前都並不知道他們最終會遷至這裡,在他利用源罪血池爲夏秋進行換魂術的計劃失敗以後,他才下令帶領他的軍隊秘密地進入這座地下城中。
藍竹順着樓梯一路狂奔,腳步很是輕盈,他先是來到地下城中一片極大的空場上,這裡是青雲大軍訓練的地方,而這些士兵的兵營就是正對面那一排排整齊的石頭房屋。
穿過兵營就到達了倉庫區域,這裡除了存放着武器外,還有食物和其他供給。青雲及其麾下幾員大將居住在最內面的一座建築裡,這座堡壘一樣的建築由身披藍色斗篷的魔兵把守。
見到藍竹後,大頭的魔兵說道:“青雲大人已經等候你多時了!”
藍竹匆匆走入大門內,一條狹長的走廊兩邊是一扇接一扇的木門,而青雲本人的房間則在走廊的最盡頭。此刻夜叉正好從青雲房間內走出,看見藍竹後,他點了下頭,爲他打開房門。
空闊的房間內,只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和一張由石頭砌成的簡陋牀鋪,很難想象青雲竟會住在這樣簡陋的地方。羅剎母正坐在其中的一把椅子裡把玩着一個蘋果,看見藍竹進來,她本來乾涸的眼睛突然一亮,然後衝着他嫵媚一笑。青雲還是戴着他那青色虎頭面具在桌前坐着,安靜地翻看着一本書,待藍竹走到他身旁以後,他砰地將書合上,擡起頭看向他。
藍竹跪倒在青雲面前說道:“青雲大人!我義父府邸中的密道已經被他們發現了,不知道這些人是如何找到那裡的。而且那個妖王狐的手下也實在有兩下子,整個府邸明明那麼大,但她輕而易舉就能找到密道入口在我的房間中。我本來想將她斬草除根,就差那麼一點點兒,結果人卻被我義父救走了。”
“哦?那你義父怎麼說?”青雲並沒有發怒,而是假裝關切地問。
“他看起來反倒有些希望被他們抓住,你也知道這些年來,爲了能夠爲我續命,他一直在違揹他所謂的道義和良心。”藍竹露出一絲爲難的神色。
“真是頑固不化,明明不過是一介臣子,無論誰當上妖界之主,對他來說都不會有什麼實質的改變。”
“現在能夠確定的是,已經有兩條密道被他們發現了。”
“他們必定會抓緊時間破壞這兩條密道的……”青雲深吸一口起說,“你義父和你之間的感情,我還是知道的。你要是覺得爲難也沒什麼關係,以後就不用來這裡了。”
“您這是要趕我走?”藍竹難以自制地做出一個下嚥的動作。
青雲看出了他是又渴求自己的魔血了,於是露出左邊的半條手臂,並用自己虎爪上鋒利的指甲在上面畫出一道口子,遞向他嘴邊說:“不,我也是爲了你考慮。雖然我以救你爲名,向你義父提出了條件,但你心裡應該清楚,從你還小的時候,我就把你帶在身邊,早就已經有感情了。”
藍竹雙手抱住他的手臂,瘋狂地吮吸了幾口後應道:“是,所以您更應該理解我的心情,就算我對義父有了感情,但對您,對我的父親的感情加起來卻要多得多。您不但救了我,亦教給了我復仇的能力,我又怎麼能將自己的這份力量浪費掉呢?告訴我吧,青雲大人,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夠向妖王狐發起戰爭?血洗那座充滿罪惡的宸極宮。”
“別急啊,孩子!我們的時機就快要來臨了,到時候你就可以爲你父親報仇了!而我……”說話間青雲胳膊上的那道傷口就已經痊癒。
“真到了那個時候,只懇求您讓親手給那個妖王狐少年一劍!”
“當然,當然!你繼續監視王城的動靜,而我,會讓這地下城裡的軍隊變得更強,這裡的一切早晚會是我們囊中之物。”青雲應允道。
宸極宮輔星殿內,歐陽紅葉將有關於王侯御狸的府邸中存在密道的消息告訴給了身邊的幾個人,二長老獅王誠聽後臉色鉅變,顧不得已是一把年紀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怎麼可能?!王侯御狸向來對妖王狐一片忠心,十六年前的大戰中,他也是竭盡全力,奮勇殺敵,說他是王城中的叛徒呢?!怎麼可能?!簡直一派胡言!我看你們是被青雲嚇怕了,草木皆兵,看誰都像是叛徒!”
“他的府邸中究竟是否存在着密道的入口,只有請他本人來說明了!”歐陽紅葉心平氣和死說。
他早就料到獅王誠會有怎樣的反應,因爲衆所周知他與王侯御狸的交情非同一般,若是這件事被證實以後,難免會引來各方的議論,而獅王誠最是個將名譽看得比什麼都重的人,他又怎麼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呢?
“可是以王侯御狸的身份,就算只是喚他來宸極宮都難免會招來其他人的議論和猜疑。”歐陽勇提出自己的擔憂。
“我們可不可以暫時不提叫他來做什麼,即使和他本人也先不說,要是不引人矚目就將他召進宮中還需要再做一個人的幫助。”歐陽小冷突然打斷了另外幾人的話。
“誰?”歐陽勇和歐陽紅葉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問道。
“誠長老!您以自己的名義在開陽殿單獨宴請他,怎麼樣?”歐陽小冷直接轉向獅王誠說。
“如果證實王侯御狸是清白的話,你要我今後如何面對這位朋友?”獅王誠心中依舊有所顧慮,於是反駁道。
“可他究竟清白與否,卻要靠你才能得出定論,否則他只有一直頂着被懷疑爲王城內叛徒的帽子。”
“好吧,就按你說的做!但我是不會開口質問他的!”獅王誠雖不是十分情願,但聽歐陽小冷已經這樣說了,也只有答應。
王侯御狸自收到獅王誠的邀請後,便開始忐忑不安,妖王狐的手下才剛剛找到密道所在,他就被邀請前往開陽殿赴宴,答案再簡單不過了,赴宴只是幌子,他們真正的目的卻是要自己卻說明密道的事。
他並不懼怕死亡,也從心底裡認爲自己應該受到懲罰,唯一擔心的是若自己真的被處決,會讓藍若卿與藍竹心中的仇恨再次增加。雖然不知道這對母子心中的傷疤何時才能夠痊癒,但這些年來他卻是在竭盡全力地向讓他們感受到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美好和幸福,可這份努力也只有到此爲止了。
王侯御狸給藍若卿和藍竹各留下一封信,然後他提前一個時辰來到宸極宮外,在向守衛出示過請帖外,就直奔開陽殿而去。以前他時不時就會來這裡和獅王誠喝酒聊天,只是神柱危機過後,獅王誠的身體大不如前,所有他來得次數也就減少了。
妖僕將他引至舉行晚宴的地方,過去他來時都是直接去獅王誠的書房裡與他相見的,而今天的這間屋子卻是陌生的。圓形大桌子上已擺放了一圈的餐具,從餐具的數量開上去,就知道今天參加這場晚宴的並不只有他和獅王誠。
他隨便挑了一個座位坐下,妖僕就爲他把茶端了上來,如果說這是一場審判的話,那妖王狐等人也未免對他太客氣了,像他這樣背叛了妖界的人,應該直接被妖王狐的手下從府邸中押走纔對。但如果不是爲了審判他,又爲何會在這個時機將他召入宮中來呢?
正當他思來想去,不知其中緣故的時候,獅王誠和風火一起走了進來,他忙起身行禮,並說道:“誠長老!”
“唉,不必多禮了,御狸!”獅王誠滿面愁容,頓了頓又說,“事先沒有告訴你,今天除你以外還會有幾位客人前來。”
“我已經看出來了!”王侯御狸望向桌子上擺放着的餐具應道。
獅王誠坐的位置與王侯御狸的隔開了幾個,如果是平時,他一定會選擇挨着他坐的,雖然兩人年齡相差了不少,但因爲脾氣相投,早已成了忘年交。
王侯御狸想起這些年來獅王誠對他的信任和照顧,不免更加覺得無地自容起來,心中猶如刀絞。再想到如果自己背叛王城的事情暴露,最爲難的也一定是眼前的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