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吧。”慕容詩美只感覺一陣頭痛,現在她的身邊連一個信任的人都沒有,無奈之下只好找凌飛來說這件事。
凌飛點了點頭,正欲開口,卻在餐廳的玻-璃窗外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等等我,馬上就回來。”凌飛看到那身影,心裡不可抑止的生出幾分激動,只來得及和慕容詩美說了一句,整個人便風一般的衝了出去。
慕容詩美微微一愣,轉過頭看着凌飛已經消失在門外的身影,不解的苦笑一聲,不過她卻沒有什麼擔心的情緒,只要凌飛開口承諾,就必定會做到。
慕容詩美對這點堅信不疑。
……
凌飛跑出餐廳,徑直想衝過馬路,但卻被飛奔而來的幾輛車子給攔了下來,無奈之下,凌飛只好等待這陣車流散去,才能過到馬路另一頭。
好在那道身影並沒有離開,凌飛也有時間側過耳朵聽他在說什麼。
這人,正是闊別已久的莫凡劍。
莫凡劍比起三年前,眼中那凌人的殺氣早已經化爲淡漠的空洞,本來身負四柄神兵,卻一柄都沒見他帶來。
原來那個冷靜的莫凡劍,便成如今這個頹然的窩囊樣,凌飛也是不禁一皺眉。
“老闆,礦泉水多少錢?”
莫凡劍那雙空洞的眼中不帶有絲毫的感情,頭髮也是亂糟糟的,身穿一件白色體恤,但卻有好幾處髒髒的痕跡,一條洗得發白的藍色牛仔褲套在腿上,一雙褐色皮鞋,整個人就好像路邊的流浪漢,看起來慘不忍睹。
站在一家小店鋪裡,莫凡劍努力將目光從冰櫃中誘人至極的飲料上移走,放到最下面的礦泉水上。
“兩塊。”
老闆坐在櫃檯裡,拿着一把蒲扇,輕輕扇着風,並且注意着電視中播放的節目,根本沒有正眼看過莫凡劍。
莫凡劍早已經取出一瓶礦泉水,但聽到老闆的話,掏錢的手卻是一僵。
“你買不買?不買放下。”
那老闆見莫凡劍僵在那裡,嫌惡的皺住了眉頭,催道。
“爲什麼兩塊?別人家都賣一塊五的。”莫凡劍語氣緩慢,但卻有氣無力,彷彿說完這句話,他就會斷了氣。
老闆一把將扇子拍在櫃檯上,發出砰的一聲,“媽的,別人家賣一塊五你去別人家買啊,我肯賣你就不錯了!”
莫凡劍吞了吞口水,讓那因爲多日沒有飲水而火辣辣的喉嚨舒服一些,隨即伸手從那條牛仔褲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一塊,一枚五毛錢鋼蹦,放到櫃檯上,再從另一側的兜裡掏出五枚一毛的硬幣。
捏了捏手中的礦泉水瓶,莫凡劍擡起頭,空洞的雙眼定定的打量着老闆,似乎要記住他的模樣。
“你……你看什麼看?”似乎被莫凡劍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老闆故意大聲喊了一句以壯膽氣。
莫凡劍搖了搖頭,“錢給你了……”
說完,莫凡劍便擰開礦泉水瓶,仰頭咕嚕咕嚕的朝肚子裡灌。
“臭乞丐……”老闆一把摟過櫃檯上的錢,丟在一個錢匣裡,還小心的看了一眼莫凡劍,似乎擔心他會對他的小錢匣不利一樣。
莫凡劍聽到老闆低聲辱罵,捏着礦泉水瓶的手也慢慢放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擰上瓶蓋,如視珍寶一般將那半瓶礦泉水揣進牛仔褲兜裡,轉身想要離開這家店鋪。
纔剛走了沒幾步,就聽那老闆惡毒的咒罵聲傳來;“一點本事沒有,除了和狗搶食,就是在外面撿錢,還好意思問我討價還價?乞丐就是乞丐,一輩子是個垃圾。”
莫凡劍本已經邁出店鋪,但聽到老闆的咒罵,腳步終是頓了下來,老闆見他停下,也是停止了咒罵,拿起蒲扇,繼續扇着風,根本懶得去理莫凡劍。
但他沒看到的是,莫凡劍那雙立於身側的手掌已然捏緊,指甲刺破了掌心皮膚,鮮血順着拳頭的紋路流了下來,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化爲點點殷紅。
顫抖的吸了口氣,莫凡劍止住心中一掠而過的誘人念頭,擡腳邁出店鋪,不再回頭,拐進店鋪旁的一條巷子。
這條陰暗的巷子似乎永遠不會被陽光所眷顧,只有四五個黑褐色的垃圾桶擺在巷子深處,偶爾有幾隻髒兮兮的野狗路過附近,見到漫步走來的莫凡劍,都是如同見到了什麼恐怖的事物,轉身逃的遠遠的。
莫凡劍對這一切熟視無睹,那雙空洞的眼中彷彿不會有什麼能讓它濺起波瀾,他就這麼一步一步的走到巷子盡頭。
一張廢棄的沙發靜靜靠在巷子盡頭的牆壁邊,沙發上已經髒的油光發亮,黑白斑駁,莫凡劍轉過身,坐到沙發上,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麼。
“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一聲幽幽嘆息自巷子口傳來,卻沒有使莫凡劍的身子哪怕動上一動。
這句感慨自然是從凌飛口中傳來,但凌飛卻沒想到莫凡劍竟然如此糟踐自己。
慢慢深入巷子,其中那股惡臭即使是邋遢慣了的凌飛也不禁蹙緊眉頭。
“小子,好久不見。”站在莫凡劍身前,低眸打量着他,但莫凡劍卻沒有擡頭的意思,依舊低着頭不知在幹嗎。
凌飛抽了抽鼻子,看着四周潮溼的地面,那蒼蠅圍繞的垃圾桶,和莫凡劍身下那張沙發,笑道;“新家不錯嘛。”
“你……有事嗎?”
莫凡劍低着頭,聲音有些沙啞,但卻不失中氣。
凌飛搖了搖頭,笑道;“我在那邊吃飯,突然看到你了。”說到這,凌飛微微一頓“沒想到,真沒想到,原來的你那麼驕傲,現在居然自甘墮落到這個地步。”
說完,凌飛惋惜一笑,轉身便要離開這條巷子,但莫凡劍的聲音卻迫使他不得不停下來。
“驕傲?我還有什麼可驕傲的,師父最喜歡的青霜斷了,我有什麼臉做天劍門的人,還有什麼資格追尋劍道的巔峰。”
莫凡劍懊惱的聲音傳入凌飛耳裡,凌飛清晰捕捉到,這聲音中夾雜了一絲哭腔。
轉過身子,凌飛看着莫凡劍,一字一頓道;“劍雖然斷了,你的手沒斷,你的腿也沒斷,爲什麼要放棄?”
“心劍已斷,我不配做一個劍客。”莫凡劍擡起頭,那雙眼依舊是空洞無比,但卻隱隱布上幾分墨色。
說完這句話,莫凡劍站起了身,沒去搭理凌飛,而是走到垃圾桶旁,掀起垃圾桶的蓋子,在裡面翻了片刻,翻出一包吃剩的漢堡,張嘴欲咬,卻突然手腕一疼,便將那漢堡脫手而出,重新掉回了垃圾桶中。
“你的手,怕是連劍都拿不穩了吧?”凌飛慢慢收回了手,方纔他彈出一顆石子,打斷了莫凡劍咬下那塊漢堡,見他如此頹然,凌飛也無力繼續勸阻,但卻不忍心見莫凡劍這樣墮落下去,將話鋒一轉,譏諷起來。
莫凡劍轉過頭看他,一言不發,再次翻出那漢堡,卻沒有咬下,而是走回沙發前坐了下去,靜靜的看着手中的漢堡。
“我走了三年,歷遍疾苦之地,看盡人情冷暖,卻發現我所追尋的劍道,不過是爲了師父,爲了師父開心而已,師父她死的那天,將青霜,火精,萬仞,破山這四柄劍交給我,叫我繼承她的夢想,繼續走下去,是師父給了我生的希望,是師父將我一手帶到大,教我認字,教我劍術,教我做人的道理,如今師父走了,師父的青霜斷了,我的心也死了。”
“那你的人爲什麼沒死?”凌飛沉默的看着莫凡劍,突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