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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是誤食了有毒性的生半夏,老夫開個方子,只要吃上七天,保證小公子生龍活虎。”宋御醫摸着鬍子笑道,起身到桌邊寫了方子:“不過,最近這段時間,小公子要有些忌口,我都寫在上面了。”
“多謝宋御醫了。”老太太趕忙道謝,綠豆湯的事情,其實根本用不着問宋御醫,誰家沒個不能說出來的菜譜?
讓人送走了宋御醫,老太太轉回身,就開始問了:“老二家的,大廚房的人,你可都已經關好了?”
二嬸孃趕緊行禮:“是,老太太,媳婦讓人將進過大廚房的人,都關在了柴房,誰都不許接近,誰都不許去探望,誰都不許去問話,老太太可是有什麼要吩咐?”
老太太沉默了一會兒,吩咐珍珠:“今兒這一碗湯,是誰送來的?”
“回老太太的話,奴婢當時正在給四少爺做衣服,並未注意到是誰送進來的,當時,是金珠在書房伺候着。”珍珠趕忙上前說道,溫瓊華再次皺眉,心裡對珍珠更是不滿了。
金珠很是自覺的上前回話:“老太太,送湯的是大廚房的小杏兒。”
老太太去看二嬸孃,二嬸孃趕忙笑道:“我這就讓人將小杏兒帶過來。”說着,又轉頭去看她那奶媽,那奶媽趕忙出去吩咐別人。
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小杏兒就被帶了進來。
溫瓊華在內室,抓着溫思華的手聽外面的動靜。想了一會兒,伸手招來了天青:“四少爺往日裡的飲食,不是都讓青虹檢查過的嗎?今兒是怎麼回事?”
天青湊到溫瓊華耳邊低聲說道:“奴婢剛纔問過了,今兒四少爺正好吩咐了青虹去庫房找書了。”
說到庫房,溫瓊華就明白了幾分,他們的爹,留下的一大堆的書籍什麼的,都是在庫房放着的。思華大約是不放心別人,所以才讓青虹去的。
“後來青虹給思華催吐之後,沒發現吐出來的東西是狗肉嗎?”溫瓊華又問道,天青微微搖頭:“青虹並沒有看出來。”
青虹只是懂醫術,並非大夫。況且,這碗湯裡面的肉處理的太好了,碎的別說是看見肉塊兒了,連肉絲都沒有,青虹之所以在最後能猜出是狗肉,還是因爲那碗綠豆湯。
溫瓊華微微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天青又貓着腰站到門口,去偷聽順辦偷看外面外面的審訊了。
“冤枉啊,奴婢冤枉啊,奴婢不知道什麼生半夏啊,廚房大娘說是今兒天冷,老爺吩咐廚房爲少爺們燉肉湯喝,每個少爺那裡都送了,都是從一個鍋裡盛出來的。”
小杏兒跪在地上拼命磕頭:“奴婢不知道四少爺的這一碗怎麼就突然有了什麼生半夏啊,奴婢冤枉,老太太您要爲奴婢做主,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老太太轉頭看二嬸孃,二嬸孃索性讓人將大廚房的人都帶了過來,又問了都是誰去給少爺送湯的,當時盛湯的都是誰,還有誰在場。
證實小杏兒的話沒錯之後,老太太就厲聲喝道:“按照你說的,這湯只經了你的手,別人那裡就沒事兒,只你這裡出了事情,你還想抵賴嗎?”
小杏兒愣了愣,好不容易想明白自己的話反而將自己繞進去了,又趕忙磕頭:“老太太,奴婢說,奴婢拎着食盒過來的時候,半路遇見了嘉柔姐姐,她說自己掉了一直簪子,讓奴婢幫忙找找,若是找到了,就給奴婢一兩銀子。”
說着,從衣袖裡掏出個荷包,慌慌張張的將裡面的東西倒出來,然後捏出個銀塊:“這不,這就是嘉柔姐姐給我的,我幫她在假山那邊找到的簪子,就是在找簪子的時候,我將食盒放在了內儀門邊上。”
“老太太饒命啊,老太太饒命啊,奴婢當時四下看了,周圍並沒有其他人的,就因爲找不到人,所以嘉柔姐姐才非要拉着奴婢找簪子,奴婢也並未離開太久,不超過一炷香的時間。”
一邊說一邊使勁磕頭,老太太沒理會,轉頭問道:“這個嘉柔是誰?”
二嬸孃也有些不知所以:“這個,兒媳也不太清楚,老太太先等等,兒媳讓人回去拿名冊?”
跪着的小杏兒搶着開口:“回老太太的話,嘉柔姐姐是明姨娘身邊的大丫鬟。”
明姨娘,溫舜靜的親孃。
溫瓊華皺眉想了半天,沒想到自己和明姨娘有什麼仇怨。明姨娘有的只是個女兒,又沒兒子,就是想要害人,也是衝着她這個嫡長女來纔是,絕對不應該牽扯到思華。
更大的可能,是明姨娘是替別人背了黑鍋。這個事情裡面,誰受益最大,誰就有可能是兇手。之前她懷疑二叔父,但是又覺得,二叔父大約沒有那麼傻。
自從二叔父接了自家死鬼爹的爵位之後,整日裡都是兢兢業業的上朝管事兒,或者就是出去和同僚喝酒聯絡感情。唯一一次出手,還是之前那回事兒,若非是正好遇見了人,估計她和思華不死也要殘,
充分證明,二叔父的手段是很成熟的,爭取一下到位。
而這次的謀害,則是有些粗略,雖然看着佈置的是挺有心計的。但是,生半夏雖然有毒,卻並非是立即讓人毒發身亡的,還能通過催吐減輕一些毒性。
就是最後加上了綠豆湯和狗肉,但是,誰能保證綠豆湯就一定會被思華喝下?
而且,二叔父上次出手,雖然會讓人對他起猜忌,但是,沒有證據。馬車伕是證據,可是他從頭到尾都不開口。劉大叔是證據,但是,他從頭到尾都只說是自己看不慣溫思華姐弟。
可是這次,那碗湯是證據,綠豆湯是證據,甚至整個大廚房都是證據。只要抓住了大廚房,就絕對能摸出幕後之人。
當然,前面那些分析都不重要。最最重要的是,溫瓊華姐弟倆的外祖父,方老太爺,要回來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或者就是後天,就會到了京城。
二叔父除非是腦子壞掉了,纔會在這一會兒對溫思華出手。
排除掉二叔父的可能,溫瓊華就鎖定了另外一個人,等牽扯出了明姨娘,溫瓊華心裡的三分肯定,就變成了五分肯定——同時除掉明姨娘和溫思華,二嬸孃以後就高枕無憂了。
溫瓊華能想到的,老太太也能想到。所以,這會兒,老太太看向二嬸孃的眼神,就像是帶了刀子,恨不得直接從二嬸孃身上刮下來幾片肉!
“去將那個嘉柔帶過來!”老太太一字一頓的說道,二嬸孃維持着臉上的笑容,立馬將這一條命令給吩咐了下去。
很快,那嘉柔就被帶過來了,一臉迷茫的給老太太和二嬸孃行了禮,就乖巧的站在一邊了。不等老太太發話,二嬸孃就先開口了:“賤婢!是誰允許你站起來的?給我跪下!”
嘉柔被嚇了一跳,但是反映也不慢,立馬就跪下來了。二嬸孃就開始審問,嘉柔更是疑惑:“夫人,奴婢今天並沒有去過內儀門附近啊,奴婢更不可能在那邊掉了簪子什麼的,內儀門再往外,就是外院了,奴婢怎麼可能會去那邊?”
二嬸孃轉頭看老太太,老太太皺眉。
接下來就是陷入僵局了,不管老太太怎麼問,嘉柔都不承認自己去過那邊,甚至還找了證人證明,自己今兒一整天都是呆在明姨娘那裡的,最後,明姨娘都親自出面作證了。
小杏兒差點兒哭瞎了,跪行到嘉柔跟前,反反覆覆的就是一句話:“嘉柔姐姐你怎麼能這樣呢?明明就是你讓我給你找的簪子,我還記得那簪子是蝴蝶簪,是金皮包銅的,你怎麼能這樣?”
“老爺,外面有人遞了帖子。”正當老太太要吩咐人杖責的時候,小廝忽然跑進來說道,二叔父一臉不耐煩:“打發了,就說我今兒身子不舒服,不能見客。”
“老爺,是方家的帖子,來的是方家老太爺。”小廝趕忙說道,二叔父正要摸鬍子的動作頓時停在那兒了,老太太也吃了一驚:“誰?”
“方家老太爺,這會兒正在門外呢。”小廝又說了一遍。
溫瓊華在裡面聽見,心裡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之前齊姑姑的一連串吩咐,她也是聽在耳朵裡的,原本以爲,會是大舅母或者二舅母帶了御醫過來,卻沒想到,來的竟然是自己從來沒見過的外祖父。
“思華,你聽見了嗎?咱們的外祖父,回來了。”溫瓊華眼圈一紅,之前硬是壓下來的委屈,彷徨,憤怒,不甘,悲傷,全部都涌了上來,忍了許久的眼淚,也忍不住了。
在他們姐弟受盡委屈的時候,在她懷疑自己保護不了自己的弟弟的時候,在她覺得,這侯府就是一個要吞掉他們姐弟性命的地獄的時候,他們的救贖,終於出現了。
“快,快去迎了親家老太爺進來。”外面,老太太率先做出了反應,立馬起身,一邊吩咐道:“老二家的,你在這裡暫且看住了這些人,誰都不許亂動。”
溫思華這會兒還沒醒過來,她想要撒謊估計都圓不回來,而且宋御醫剛走,瓊華那丫頭估計也藏不住情緒。所以,這事情,肯定是掩蓋不下來的。
與其躲躲藏藏讓親家老太爺猜疑不滿,索性就直接攤開,表明自己也很重視這個事情,是絕對不會委屈了瓊華姐弟倆的。這樣,說不定方老太爺還能給他們留點兒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