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 一切似乎都風平浪靜。雷穆有帶夏語雪和親戚朋友們一起吃飯,處處照顧她,卻不讓她與他們多接觸。因爲像她這樣的女孩子, 在他的親戚朋友圈裡, 總是會讓人產生很多的疑問。他不希望夏語雪有太多的困擾, 他有自己的計劃, 一步一步地來, 先從朋友入手,再與親戚接觸,最後, 纔會帶她去見父母。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在他們到達度假村的第四晚, 雷穆的媽媽, 突然不打招呼地跑了過來,要參加晚上與親戚們一起的晚餐。夏語雪一聽到這個消息, 急得一把拉住雷穆的手,叫道:“你不是說你爸媽不會來的嗎?這怎麼一回事兒啊?”
“別緊張,有我在,什麼事情都不用擔心。”雷穆拍拍夏語雪的手,輕聲地安撫她道, “你只要穿是漂漂亮亮, 乖乖吃飯就好, 記住, 不要太挑食。”
夏語雪嘟起嘴, 皺着眉頭想了半天,還是有些不放心:“要是你媽存心找我麻煩, 怎麼辦?你也知道,婆媳自古就是個大問題,更何況,我還當衆逃婚了,她肯定對我很不滿意,說不定要會當衆讓我難堪呢。”
夏語雪急得像只沒頭蒼蠅,在屋子裡來回地走動,手在身上擦來擦去,卻不知道要放在哪裡。最後,她終於搖着頭,自言自語道:“不行不行,我還是不去了,我晚上跟小維一起吃飯,你自己去吧。反正我也準備和你離婚了,沒必要去受你媽的閒氣。好,就這麼決定了。”
雷穆走一前,一把摟住她的脖子,將她整個腦袋拉到了胸前,陰險地笑道:“老婆,這可不太好吧,你來這裡,是爲了還我的人情,現在人情還到一半,你怎麼可以說溜就溜呢?”
“可是,可是……”夏語雪有些結巴了。
“可是什麼?我每次去見你爸媽,可都是高高興興的,你就不能跟我學學,自然一點嗎?我媽又不吃人。”
“可是我爸媽很和善的,他們對你,像對老爺似的,你媽看我,卻跟看丫頭一樣,那感覺能一樣嗎?”
雷穆兩手一攤,說道:“可是,我也沒從婚禮上逃跑啊。人要是做了錯事,就得勇於承擔後果,你當初有勇氣逃跑,今天就應該有膽量去見我媽纔對。大不了這樣好了,我先跟她打個招呼,讓她不要爲難你,怎麼樣?”
“可她要是不聽呢?”夏語雪頭一昂,一副不置信的模樣。
“那我就跟你一起私奔好了,這樣總行了吧。”雷穆說着,拉着夏語雪進了房間,打開衣櫃幫她找合適的衣服。
“切,你纔不會呢,私奔,你根本就不是那種人。”夏語雪從雷穆的手裡接過一套裙子,走到浴室裡,去換衣服。
雷穆跟着她到了浴室門口,隔着門對她笑道:“怎麼,你不相信我會做出這麼浪漫的事情來?”
“不相信,你是商人,你是一個現實的男人,這種小青年纔會做的事情,你雷大少爺根本不屑於做。”夏語雪大聲地喊道。
“我不是不屑於做,而是根本沒必要這麼做。”
夏語雪換好衣服,一把拉開浴室門,用鄙視的眼光看着他,不屑道:“所以說,你根本就是商人本質,覺得用錢就可以辦成一切事情。”
“你錯了,雖然這世界上,確實有很多事情可以用錢辦成,但是,至少有一件事,對於我來說,卻沒辦法用錢來解決。”
“什麼事情?”夏語雪在鏡子前仔細地撫着自己的裙子,想着該配一雙怎麼樣的皮鞋纔好。
雷穆走了過來,從後面輕輕地環住了她的腰,深情地低聲道:“你,這世上,只有你,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
夏語雪很久沒有聽到他這樣深情地表白,人開始變得陶醉起來,覺得自己像是在夢裡,有些脫離現實的感覺。
可惜,夢境總有醒的一刻,黃維靖不適時地出現在房間門口,打斷了這份甜蜜。夏語雪嚇了一跳,掙扎着逃出了雷穆的懷抱,跑到一邊,假裝開始找鞋子。黃維靖吐了吐舌頭,抱歉道:“不好意思,我看門開着,我不知道雷穆也在這裡。”
“小維,你說我穿這身衣服,配這雙鞋子怎麼樣?”夏語雪試了一雙皮鞋,臉上的表情已經恢復自然,一臉笑意地走到黃維靖面前,詢問她的意見。
“挺好看的,這衣服雷穆幫你買的吧,這是他喜歡的類型。”黃維靖一語中的,說得十分準確。
雷穆笑着摸了摸鼻子,跟黃維靖打了聲招呼,又對夏語雪道:“我先回去換衣服,半個小時後來接你,你和阿靖準備一下。”
“阿靖也去嗎?”這個消息有些出乎夏語雪的預料。
“是啊,你去給你壯壯膽,怎麼樣?雷穆的媽啊,我幫你對付她。”黃維靖邊笑邊拉着夏語雪,往自己的房間走,邊走邊說道,“你也來幫我挑挑,待會兒穿什麼比較好。”
雷穆沒有再說什麼,看着她們兩個消失在房門口,便大步地走出了別墅,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戚印冬這傢伙還在外面喝酒,得打個電話把他叫回來纔好。
接下來的晚餐,果然如夏語雪所料,氣氛僵到了極點。本來,雷穆的那些親戚,全是些年輕人,跟他們相處了幾天後,大家也都熟悉了,對她逃婚的事情,也不再猜測紛紛,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是雷穆的母親一來,就把這種剛剛建立起來的關係,又給完全打破了。她就像是一個威嚴的大家長,用冷冷的目光注視着每一個小輩,將他們從頭看到腳,從外看到裡,甚至是埋藏在大腦皮層下的每一個思想,都能被她輕易地給讀出來。她的身上,散發着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陰冷氣息,哪怕再漂亮的華服,再華美的珠寶,給抵擋不了那股陰氣。
晚飯吃的是西餐,這讓夏語雪更覺得有一股距離隔在人與人之間。她對刀叉的使用,還不算太熟練,吃飯時的諸多規矩,更是讓她沒有思考的能力,只求千萬不要出錯,當衆出醜纔好。走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當初自己爲了報恩,一口答應的這個請求,簡直比跟柳洋這個小三鬥爭,來得更辛苦,更艱鉅。她覺得自己上當了,上了雷穆這頭大灰狼的當。她甚至覺得,雷穆和他媽媽,根本就是事先說好的,先把她騙過來,再好好地治治她。
想到這裡,她不禁有些氣惱,手裡切肉的刀也上也被加重了幾分力氣,一個沒留意,就重重地打在了盤子上,發出不和諧的清脆響聲。
幸好大家都在說話聊天,這突兀的聲音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但還是把夏語雪給嚇了一跳,臉色一紅,手也開始有些發抖。
黃維靖趁着雷穆媽媽不注意,用手肘捅了捅夏語雪,湊近她輕聲道:“你不要緊張,隨意一點好了。你心裡就想着,反正你也要和雷穆離婚了,根本不必討好那個老太婆,又何必怕她對你有意見。”
夏語雪聽了她這一番話,覺得很有道理,心裡頓時安定了下來。是啊,她連兒子都不用討好了,又何必去理會一個老太太的想法。想到這裡,她頓時心情大好,連剛剛覺得食之無味的雞肉,也變得美味起來,就跟被人換了一盤似的。
雷穆也坐在夏語雪旁邊,隱約聽到了黃維靖說的話,當聽到她管自己的媽媽叫“老太婆”時,忍不住笑了出來,剛要開口說點什麼,卻聽得自己的母親,用一種綿裡藏針的語氣,對夏語雪道:“阿雪啊,自從婚禮之後,我們一直都沒有見過面,你最近過得好嗎?”
這話聽上去,不像一個婆婆對兒媳婦講的,倒更像是朋友之間的問話。夏語雪深呼吸了一下,對上雷穆媽媽的眼睛,笑着道:“挺好的,吃得下睡得着,朋友都說我胖了。”
“好像是有點,我看你是比結婚那會兒胖了一點。”雷穆媽媽笑着接嘴道,“倒是我們家雷穆,最近倒是瘦了不少。”這言下之意,大概就是在指責夏語雪,沒有照顧好自己的兒子,或者說,她一直不肯跟他回家,影響了雷穆的心情,導致了他的消瘦。
夏語雪被她的話給刺了一下,臉色一沉,隨即就感覺到,黃維靖在桌子下面握住了她的手。她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隨即開玩笑道:“是啊,他總是忙生意,睡得不太好。雖然我每天都給他做好吃的,他還是不長肉。”
“你做飯?現在你們有住在一起嗎?”雷穆媽媽有些吃驚,說話也變得很直接。在場所有的人聽了,都有些尷尬,好像是當衆捅破他們夫妻不和似的。
雷穆也有些不高興,他知道母親來者不善,但他還是沒料到,自己的媽這麼不給夏語雪面子,甚至連自己的面子也不給。所以,他故意摟着夏語雪,裝着很親熱道:“是,我們現在住在一起。我不想小雪回家去住,怕她不適應大房子,倒不如我搬出來和她一起住,這樣比較好。”
“做爲雷家的媳婦,早晚是要負起責任來的,一直住在外面,可不太像話。”雷穆媽媽意味深長地看了兒子一眼,眼中滿是挑釁。
“她是我老婆,只要我願意,她住哪裡都沒有關係。反正這種事情,我說了算就可以了。”雷穆這話一出,驚得大家都說不出話來。在夏語雪聽起來,他的意思是說,他可以控制她的去留。但在其他人聽來,卻是一種完完全全的宣戰。一場母子之間,真正的戰鬥,就這麼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