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冷汗突然從馮奕辰的背後滑落。
他的眼神,變成一片死寂。
他突然意識到,開這車的人,是誰。
只有一個人,會有這樣的權力,也有這樣的耐心。
來玩,這樣的遊戲。
手指似乎已經僵直,他先是轉過頭,看了一眼面上依舊佈滿紅潮,明顯有些神志不清了的安心,還細心地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擋住她露出的半截香肩,這才慢慢地轉過臉去,神情恢復平靜。
他搖下車窗,探出頭去,看着對面瑪莎拉蒂裡面端坐的男子。
隔着深茶色的防彈玻璃,他也能看出那個人。
冷酷的面孔,比黑色瑪莎拉蒂本身還要高貴和堅硬。
那個人,是他不錯的朋友,也是他大嫂的親弟弟,是他自家人。
但,即使是這樣,每一次他看見這個人的時候,還是打心裡,會感覺到一陣寒意。
就算在笑着的時候,就算在拍他肩膀的時候,就算在舉杯痛飲的時候,他依舊覺得,這個人的眼睛裡面,沒有溫度,就好像冬天的大海。
據說他少年時代,是在一座海濱小城長大的,馮奕辰有的時候會想,也許是因爲那座小城冬天很冷,看着冬日裡翻滾的冰冷海水,他的眼睛裡,就有了這樣的顏色,終年不退。
有人說許煜城的眼睛裡似乎凝結着終年不化的寒冰,可馮奕辰並不這麼覺得,若是寒冰,至少是不會溺死在其中的。
而許煜城的眼裡,卻是冰冷的海水,那麼冷,卻能誘惑得人跳進去,然後在寒冷徹骨的海水裡淹死,卻死得其所。
“煜城,是我呀!”馮奕辰揮了揮手,他不太明白爲何這位年輕帝王會突然在交通最爲擁堵的主幹道里逆行,殺出一條血路來。
許煜城卻是依舊端坐在瑪莎拉蒂裡面,動也不動。
兩個男子就這樣對峙着。
而那些殭屍一樣的車輛,有些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起來,雖然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但許多人還趕時間要去下一
場酒局。
可是,沒人敢踩油門,也沒人敢鳴一下喇叭,那輛黑色的瑪莎拉蒂就好像是一個黑洞,能夠碾碎一切,普通人連多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馮奕辰突然發覺,許煜城的眼睛,看的並不是自己。
他那雙冰冷的眼睛,透過兩輛車的車窗玻璃,直直地落在自己身邊的女子身上。
安心。
他在看安心。
馮奕辰猛然醒悟過來!
那樣的眼神,冷寂,卻火熱,淡漠,卻充滿狂熱的佔有慾。
是驕傲的雄獅,看着自己將要到口的晚餐獵物的眼神。
是一個男人,看着自己今晚枕邊的女人的眼神。
同爲男人,馮奕辰怎會不懂?
下意識地,他蹙了蹙眉。
這朵玫瑰花,什麼時候竟然連許煜城,都給惹上了?
若是其他女子,他一定不會有半句多話,拱手讓給許老闆,畢竟,誰也不想被那種冰冷的眼神一直看着,會犯心臟病的。
可是,這是她。
馮奕辰低低地咳嗽了一聲,不發一語,也沒有移動半分。
只是,用一隻手,緊緊地握住了安心綿軟的手掌。
她的手很涼,手心卻是很燙,燙到他心都要融化了。
他在心中低聲道:“我的小玫瑰,你放心,我不會把你給他的,他已經有殷小姐了,沒辦法令你幸福,我會好好給你澆水,讓你歡笑,我說到做到……”
許煜城冷冰冰地看着此刻的馮奕辰。
他原本是自己的好友,他很欣賞馮二少在藝術和文學方面的造詣和眼光,特別是在這個聲色犬馬的城市,富家子裡面多得是玩車玩馬玩女人,這樣願意沉下心來讀好幾個學位的少爺,實在難得。
他的個人作風也相當檢點,和他大哥馮峰似乎不是一個媽生的。
可是,這樣的馮二少,卻竟然覬覦了他的女人。
許煜城微微眯了眯眼,他的視力比一般人好很多,這也許得歸功於七年前的那場手術。
隔着兩層車窗,他能清清楚楚地看見
馮奕辰看着安心的眼神。
那種溫暖的眼神,突然令他很嫉妒!
他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擁有那樣溫暖的眼神!
七年前,他雙眼病變惡化,以至於發生了一起車禍。
那次車禍,似乎撞傷了一名女子,據說她被當時飛濺出來的碎片上燃燒的火焰包圍,差點當場喪命。
他自己也昏迷過去幾天幾夜,後來聽說父親已經安排那女子進了最好的醫院,生命暫時沒有危險。
他又給醫院劃撥了一筆鉅款,
後來,當他手術成功,雙眼再次復明之後,曾經提出想去看看那女子,畢竟,是他的不對。
可父親說那女子已經出院,這件事他已經完全擺平,讓他不要去管。
也不知怎的,這件事情,這件已經在許煜城心中漸漸淡忘的事情,卻在這一瞬間,電光石火劃過。
他的眼睛雖然後來能看見了,但,他總覺得,自己的眼神,很冰冷。
無論如何,也不能有馮奕辰那樣溫暖,乾淨和溫柔的眼神!
他就這樣看着他,看着他們。
他原本認爲,也許馮奕辰是會主動站出來,將那女人交給他。
畢竟,他們關係一向很好。
但,馮奕辰竟然如此倔強,感受到了自己的怒意,卻執意不放她下來!
許煜城微微彎了彎嘴角。
從外套口袋中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馮奕辰感覺到手機在震動。
繃緊了嘴角,他準備把電話按掉。
但,此刻,安心的嘴角,突然發出了一聲淺淺的嚶嚀。
“唔……”
馮奕辰發覺,她雖然神志不清,卻已經感覺到了,許煜城的注視。
她星眸微眯,眼中光影瀲灩,像只小貓似的,又看了看他手上震動着的電話,模樣疑惑。
馮奕辰嘆了口氣,只能將電話接起。
“二少。”
那個帝王一般高高在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馮奕辰自如地笑了笑:“煜城,怎麼,有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