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說,那孩子是太傻,還是太聰明?”
“愚不可及!”
“不要和小孩子慪氣,你明知其不是魯莽之人。”
“哼!縱有小計,亦屬莽夫。”
“理由?”
“戰場狹小,人多擁擠,必有可用之處,此爲其計。但他本可逐一取之,非但穩妥無害,且能積勢;只需以橫掃之勢敗敵三五,餘者膽寒心怯,後事可期。如今只圖一時之快,置身於刃口爐底,輕疏即爲萬劫,非智者所爲。”
“嗯,說得很有道理。”
“既然有道理,老師便不該縱容其胡鬧,更不該讓我給他那份清單。”
“呵呵,老夫也沒想到他做得這麼絕。”
“事已至此,現在該怎麼辦?”
“既然事已至此,就隨他去吧。”
“隨他去?”
“嗯,隨他去。任他折騰任他鬧,任其打破一片天。”
“哼,只怕天沒打破,卻把小命丟掉。”
“不會的,不信你看那個女娃,已經忍不住了……”
……
……
四象陣法被毀,十三郎沒有心疼也來不及心疼,甫一出現在藍夢身邊,他便被一片藍色的夢境所包圍。
他不是唯一,整個戰場被藍色瑩光所充斥,無人可以倖免。若說區別,便是藍夢將絕大部分神念鎖定在十三郎身上,餘者僅受波及。
波及也不好過。
幻像萬千,萬千不離其中。施展幻術,通常都需要一些外部環境、陣法、氛圍乃至人員的配合。藍夢絢舞所需要的,便是那些隨着藍夢起舞而飄散的晶芒。
一襲青衫弄春波,衆人彷彿看到,在那片如詩如幻的藍色海洋中,無數光點紛紛閃耀着聚集在一起,化做一名絕色女子。女子在水面飄舞。雲袖輕搖間,輕紗不掩胴體柔,一聲聲親暱入耳的呼喚回蕩在耳邊。在心裡,在魂中。
身邊不知何時出現幾片粉紅,幾點青翠。還有幾抹嫩白;一隻柔荑自身後環繞,背上隨之傳來驚人的彈動,腰臀卻貼附溫軟與火熱,呻吟着,催促着,請求着。
不是少年不識愁,豈忍冷拒伊人意。
人爲真人,意是真意,至於那那種溫軟與火熱,那種擠壓傳來的力量。更是身體真實的感受。
佳人臨近,面色影朦朧,一手撩去面紗,一手輕輕撫向十三郎的臉頰。
她的動作很慢,很小心。動作中透着羞怯與柔媚,彷彿在輕紗之下遮掩的,即是心中夢中魂魄中牽掛的嬌顏。對十三郎來說,那張輕紗掩蓋的就是叮噹,是冷玉,是紫依。還是啞姑,甚至是,他多年不見已無法再見的母親。
輕紗將起,最讓人心動的眼眸顯現,秋水不足以形其清,深潭不足以表其幽,還有一絲畏懼一絲渴望;而那隻撫向臉頰的手,透出的是溫柔與……決絕!
沒有人留意到那隻手,沒有人在這種情形下會留意那隻手。
從這個角度講,十三郎不是人。
輕紗起至眼眸,佳人便看見一隻手,一隻不斷放大、緊緊握在一起、乾淨而且充滿力量的手。
一掌推出,一拳倒揮,與青石巨人的拳頭撞擊在一起。
石頭是唯一絲毫不受藍芒影響的東西,青石巨人的拳頭,是唯一及時趕到的殺着。
轟鳴中亂石飛濺,十三郎的臉上略有發青,身體卻橫飛斜掠,疾撲下一個目標。這一次,他沒有使用瞬移,一則難以爲繼,而來要充分利用藍芒剩餘的威力。
在其身後,青色鳳鳥哀鳴悲嘶,化做片片靈光;光頭大漢面色驚恐,脣角溢出鮮血。唯有藍夢呆呆而立,愣愣低頭。
在她柔嫩蘊含着無限美麗的胸口,有一個清晰掌印。
“是誰這麼狠心,在這裡如此用力。”藍夢的眼神漸趨暗淡,心中默默地想。
“咎由自取!連本座都不能令其動容,你算什麼東西。”竹亭中,夜蓮的臉上泛起一絲羞怒,姿容越發冷豔。
“他知道藍夢精通幻術,事先便擬好戰術……”
輕風吹拂,八月的紫雲,更冷了。
……
……
人常說,畸餘之人必有畸念,其實對那些身體比正常多出一部分的人來說,畸念往往更加深重。
雙胞兄弟便是如此。
“誰言道者無情,放屁!”這是兄弟兩常掛在嘴邊的話。
哥哥好殺,弟弟貪色,兩人靈魂相通,卻有着截然不同的嗜好,此時被藍芒覆蓋,反應也截然不同。
哥哥微一失神便從虛幻中醒來,急催法力,蟒鞭迎頭掃向十三郎。
“你敢!”
發出怒吼的赫然是弟弟,不忍那個正緩去輕衣的倩影自識海中消散,意念衝突之下,急轉的法力爲之一頓,蟒鞭也爲之一挫。
藍夢姿容上佳,雙胞兄弟自來到紫雲,曾不止一次嘗試親近,奈何她雖不算三貞九烈,對這樣生着兩個腦袋的奇人依然心有介懷;且因大事未成,兄弟兩無法藉助外勢,就連哥哥也不甚支持。弟弟的心中怨、怒、鬱、羞恥日濃,此刻雖處於戰場,卻依然忍不住想留戀片刻。
片刻,足以改變生死。
“畜生!”
哥哥嘶聲怒吼,終於將愕然的弟弟從沉迷中驚醒,兩道青影同時飄離身體。
兩人連在一起的雙手互握,很快變成一隻不停旋轉的錐子,平平朝身前推出;視線中,他們的身體鏈接出彷彿生着一個鑽頭,周圍散發着黑煙與寂滅的氣息,彷彿要刺破另一層空間。
“掌滅伐空!”
同一時間,兩人其餘的雙手也沒有閒着。連連施法在周邊佈下道道光幕。
同一時間,十三郎口中輕喝,身體沒有絲毫退避,徑直迎向並立的雙拳。
“定!”
在其手中,一支丈餘長大劍憑空閃現,十三郎雙手握劍,當空斬下。
那條蟒鞭微滯後襲來。被十三郎一手抓住鞭稍,鞭身倒卷,如靈蛇般在其手臂身體上纏繞抽打。掙扎不休。大劍卻已帶着淡金色與劍芒呼嘯而下,與推送到身前一尺便停頓下來的鑽頭撞在一起。
“嗤!啊……”
血光乍現,兄弟兩人同時發出慘叫。隨後,一分而二。
不多不少,每人半副身體。
空中那兩道青影發出淒厲的嘶吼,合而爲一,瞬間化做一個虛幻的人體。虛影同樣是雙頭四臂,渾身帶着獰惡與怨毒的氣息,疾撲到十三郎身上。
讓人無法理解的是,散落地面的兩個只有一半的身軀竟然沒有死,而是各自彈起,手忙腳亂地朝中間合攏。彷彿要重生一般。
“我要你的命!”
“魂生怒怨,雙命化靈,奪體!”
十三郎身體猛然爲一頓,臉上浮起詭異的笑。
虛影融入他的身體,卻不能在頭顱身體中駐留。而是如坐滑梯一樣,順溜而下,直落到地面。
落入他的影子裡。
下一刻,已然合併的兩具身軀陡然凝固,身體中央那條清晰的血線再次裂開,且有無數細絲狀的金芒朝兩側蔓延。很快片覆及全身。
“噗!”
沉悶的聲響傳出,那副身體碎成大片血霧,兩顆完整的人頭飛到空中,眼中猶自帶着不可置信的神情,黯然跌落。
失去操控,那條蟒鞭也哀鳴一聲,最終沉寂下來。唯有十三郎身上留下的道道血痕與破爛不成摸樣的衣衫揭示出,他在適才那短暫的時間裡承受了多少狂暴與兇獰。
“這是怎麼回事!”
不光夜蓮面帶震驚欲起,連崖上觀戰的諸多老怪也發出驚咦。
“雙生兄弟的奪體之法,連我也不能輕視,他身體裡到底有什麼寶物,怎會如此簡單便將其化解?”
“不是化解,而是徹底消亡!這怎麼可能?”
“難道是那把劍?”
“那把劍上有佛力氣息,的確是怨魂的剋星,可是那麼點殘餘佛性……”
能感受到大劍上有佛力的人寥寥無幾,即便能看出來,也無法相信那點佛力能有如此威力。話說回來即便苦衛於全盛狀態親自操縱佛鏈,也斷然不至於如此輕鬆。
驚疑中,空中一道藍芒瞬閃而過,十三郎不及做出更多反應,僅能以剛剛降服的蟒鞭斜抽,將其勢頭略做化解。藍芒哀鳴顫抖着自十三郎的肩頭刺入,迅速於全身遊走。
“罷了,摧靈針入體,你便是有再多底牌,也已無法支撐下去。”
夜蓮徐徐將身體坐回,臉色有些落寞。不知道爲什麼,她忽然覺得有些無聊,心中放下一塊巨峰的同時,也不禁有些空落。
“此戰快要結束了,可惜他……”
下一刻,她的目光再次凝固。
十三郎的臉上,一層黑光瞬閃即逝,原本痛苦扭曲的表情隨之平復;而在他的身體中,雷鳴般的爆響接連傳出,好似有什麼怪物掙扎欲出,有好似被更加猛惡的蠻獸追逐,急於逃遁脫身。
“靈魔異體,果然是靈魔異體!”夜蓮癡癡地望着恢復“正常”的十三郎,咬牙切齒。
……
……
黑光僅僅持續了一瞬便停頓下來,除了夜蓮,場中竟無人看出真相。就連傳功崖上的幾大老怪也紛紛皺眉,暗想這又是什麼神通,竟能於體內將專毀靈基的摧靈針剿滅?
場外疑慮場中忙,十三郎來不及擦拭脣邊鮮血,羽翅再展。
雪白晶瑩的雙翅鼓盪風雷,發出不甘且包含着極致憤怒的長鳴,幻影強行閃耀,空中竟似出現一隻挺頸向天的巨鳥。
感受到窒滅的危機,沉睡於雪翅中的鶴魂無法繼續安眠,主動甦醒過來。
絢麗的身影在空中急劇跳動,十三郎的身體在那條生着尾鉤的獅尾襲來的前刻,又一次消失。
“不要殺我……”光頭大漢發出尖叫,然而在下一刻,他的臉上驟然浮現出猙獰,嘶聲咆哮。
“你去死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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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