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說道:“實話實說就好。”
俠少爺看了她很長時間,才說道:“既然是這樣,何苦費那個腦子。”
老婦嘆息一聲,將目光投向燕不離。
燕不離認真想了想,說道:“婆婆的意思,只講人數修爲,不報傷情?”
老婦點頭回答道:“正是如此。”
燕不離又想了一下,說道:“正該如此。”
俠少爺的臉色難看起來,想問又覺得丟人,索性不理會兩人,取出丹藥化作字形,將洞府內的人頭依次報給那個看起來同樣奸猾的人。
直到他做完這一切,燕不離才說道:“婆婆的用意,是想考教一下對方的眼光。”
老婦知道他不是善於言辭的人,遂接下去說道:“現在我們必須依靠外援才能脫身,既然有人出現,就不能讓他們輕易離開;因爲從表面上看,我們的實力絲毫不比獵妖使差,以安其心。”
俠少爺聽了覺得有幾分道理,心裡卻依舊不舒服,說道:“也許被你們嚇跑。”
老婦說道:“他們能看到獵妖使的規模,敢出面就說明其實力差不到哪裡,現在的問題是,在知曉我們的情形後,他們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有了這番解釋,俠少爺的氣順了些,連稱呼也變得客氣,說道:“婆婆覺得他們會如何回覆?我們又該怎麼判斷?”
老婦眼中閃過幾絲精芒,說道:“少爺不妨猜一猜。”
因其說得誠懇,俠少爺沒有再生出火氣,思忖說道:“如果他們許以承諾,讓我們與獵妖使火拼,怎麼辦?”
老婦微微一笑,臉上的皺紋堆成了團,說道:“那就說明他們實力尋常,根本不值得信賴。”
“爲什麼?”
“因爲他們連我們的真正情形都沒有看透,水平自然一般。”
俠少爺想了想。問道:“我們該怎麼做?”
老婦枯脣微挑,冷漠的聲音說道:“當然是邀請他們一起對敵,而後棄之。”
俠少爺這次沒有覺得意外,嘆息一聲後說道:“那要是他們讓我們殺出去,他們在某地接應呢?”
“那依舊不可信。”
“這又是爲何?”
“因爲他們存了觀望之心。打算坐收漁利。或者別的什麼,總之除非他們能夠派人進來我們這裡,或則有什麼別的方法證明,否則便不能輕信。”
“這也不信那也不信。婆婆有沒有想過,現在是我們求着別人救駕,而不是他們靠我們活?”
“呵呵,少爺不要心急,他們一定有所求。如不出意料,下一次傳話,他們就會開出條件來了。”
“好吧,且看看他們怎麼說。”
俠少爺無可奈何,說道:“婆婆覺得,最好的結果是什麼?”
老婦爲之一愣,原本明厲的目光漸漸黯然,說道:“落到這步情形,還談什麼最好結果。實話說老身有個不好的預感,此次我們碰到的人很難纏……怕是不會帶來什麼好結果。”
俠少爺聽得直皺眉,心裡想你這叫什麼話,沒好結果還巴巴和人家談這麼熱乎,浪費丹藥不是。
老婦知道他在想什麼。苦澀說道:“情勢如此,老身只是隨便說說,或許是人老了,又受了打擊。自然就生出許多虛妄的念頭,俠少爺年輕有爲。切不要放在心裡。”
俠少爺想着這一路上屢次歷險,皆被老婦於不可能中將局勢化解,雖說依然被困,可畢竟保留了希望;他心裡其實明白,假如沒有老婦運籌帷幄,自己一行早就落到獵妖使手裡,頂多來個自爆身亡,避免成爲妖奴的下場。
心裡這樣想,他望着婆婆枯老疲憊幾近衰亡的臉,不覺動了幾分憐憫,說道:“婆婆不要這樣講,您已經很厲害了,想得那麼全。”
老婦笑容更苦,說道:“老身若是厲害,就不會落到這步天地,更不會讓咔吧族變成今天這副摸樣。假如我族就此一蹶不振,甚至……老身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咔吧之神,如何面對歷任先祖,還有億萬子民的唾罵。”
聽了這番話,俠少爺忍不住想起之前那個叛徒所講,心裡好生惆悵孤苦,嘆息道。
“我們還不是一樣,唉!”
嘆息聲如衆人的處境一樣沉重,洞府羣修初次展露和諧的一面,卻也陷入深深地沉默之中。
……
……
“三名大修士!”
牙木第一反應是要從地上跳起來,隨後又馬上趴了回去,冷笑說道;“吹牛吹大發了,不要臉。”
十三郎仍在思索着什麼,沒有表達意見。
牙木說道:“別和他們玩了少爺,直接問問裡面那兩名魔修是不是您要找的人,不是的話咱們拍屁股走人,別在參乎了。”
“爲什麼這麼說?”
“這不明擺着嗎!”
牙木神情憤憤,說道:“大修士三名,元嬰初才一名,剩下的都是護衛寵獸,這也太不合理了。他們虛張聲勢,肯定是已經窮途末路,故意弄這種花招忽悠咱們。”
他說道:“獵妖使就這麼點力量,假如被困的真有三名大修士,不把獵妖使滅掉才叫怪事;好吧就算他們都受了傷,可是其它人呢?大修士傷成這樣,元嬰初和護衛反倒活下來一堆,根本說不通。”
十三郎說道:“那你覺得,他們爲什麼要告訴我們這樣的信息,就不怕我們撒手不管?”
牙木說道:“這不難解釋,他們不曉得我們的實力如何,當然把自己往強了說;試想一下,如果我們比現在強很多,看到他們有這樣的力量,正好可以與獵妖使血拼,然後坐收漁利。”
說到這裡,牙木的表情略顯怪異,彷彿發現了什麼極爲有趣的事情,笑道:“這幫廢物,假如被他們知道咱們只有倆人,修爲還只有這麼點。不知道會怎麼想。”
十三郎說道:“是很有意思。”
牙木嘆了口氣,規勸道:“有意思歸有意思,可這事不能真幹啊少爺!您還是問問那俘虜吧,量他們不敢瞞着。”
“俘虜要問,他們也是一份力量。自然需要用起來。”
十三郎沉吟片刻後說道:“其實。他們的情況並非沒有解釋,只看你怎麼去想。”
牙木張了張嘴巴,最終哀嘆一聲說道:“得,甭分析什麼可能了。我學不會,也沒那個心情學下去,平白浪費少爺一番好意。直接告訴我怎麼做吧,這條命反正是撿來的,就當還給您。”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給你解釋不是讓你學什麼,而是爲了讓你不露破綻。”
牙木問道:“有聯繫嗎?”
十三郎認真回答道:“當然有聯繫,如果你自己都不能相信,怎麼去說服別人呢。”
“好吧,您慢慢說,只當是聽故事。”牙木迴應着,表情懶懶且無聊,大約是想說反正你嘴巴厲害,怎麼編排都行。
十三郎沒有計較他的態度。娓娓說道:“他們一路上都在死人,先死的當然修爲差,所以在人員配置上,並不存在什麼問題。”
牙木搖搖頭,說道:“就憑現在的人。他們都比這批獵妖使強,更不要說還有死掉的那些修士。”
十三郎不知何時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圈圈畫畫勾出一副簡略地圖,中間有一條曲折的線。說道:“這牽涉到另外一個問題,我們發現的第一處戰場。並不是真正的第一處。”
牙木望着地面,想了想才意識到那條線正是自己剛剛走過的路線,驚呼道:“這周圍的地形,你都看得到?”
“看不到怎麼能畫出來。”十三郎手裡在忙碌,隨口回答道。
不是牙木大驚小怪,實在是因爲所看到的情形太讓人震驚,十三郎勾勒出的範圍足有數百里,假如這副圖不是胡圈亂畫,就表示他能看到方圓數百里內的情形;放在別的地方或許不算什麼,在這兒……就真的是非化神修士所不能爲了。
想到那些飛蟻,牙木又搖了搖頭,一隻飛蟻的視界極其有限,要看到這麼大的範圍,且連山川河流溝塹絕壁都標註得清清楚楚,得多少隻飛蟻才能做到?飛蟻數量不是問題,問題是同時控制這麼多飛蟻,十三郎豈不變成了神仙!
“這傢伙不會……不會是哪路神仙轉世,故意隱瞞修爲吧!”
越想越怕,還禁不住有些驚喜,魔魂聖子顫聲道:“這條線,畫得好漂亮啊!”
十三郎沉下臉,說道:“……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牙木嚇了一跳,連忙說道:“在聽在聽,少爺您接着講。”
十三郎說道:“從我們發現的地方看,基本不具備絕殺條件,戰況急促劇烈但卻沒有大的死傷,說明修爲差的修士前面就已經死得差不多了;結合雙方的實力對比,那很可能是一場遭遇戰,而不是事先安排好的伏擊。換句話講,三名大修士所受的傷,並不都是與這批獵妖使作戰產生,而是早在接觸之前就有。”
“這批獵妖使中有純正的燕尾族人,他只可能是投靠四大星域的叛徒,如此一來事情就很清楚了,應是咔吧族人從裡面逃出來,遇到燕尾族的人後本以爲遇到救兵,結果隱藏在燕尾族的叛徒不能容許他們逃離,便在那個時候發動突襲,最終才形成眼下的局面。”
牙木聽得滿頭汗,問道:“呃,那又有何意義?”
十三郎說道:“意義在於另一路追兵隨時有可能趕到,被困的人拖不起,必須儘快擺脫僵局。”
“還有一路!我們現在該做什麼?”牙木越發惶恐
“我們準備殺人。”十三郎眯起雙目,淡淡迴應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