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濤再起,鯊羣咆哮向前,但與剛纔相比,明顯少了一股勢。
正如十三郎所料的那樣,虎鯊到底不是像螞蟻那樣的家族種羣,鯊王根本不具備如蟻后那樣的絕對權威,面對血鼎,面對發自靈魂的瘋狂慾望,哪裡還約束得了鯊羣。
至於血舞,此時此刻他控制那條鯊王都有點力不從心,遑論其它。比較有意思的一點,鯊羣如果不是鯊羣,而是一頭頭出現的話,除了鯊王敢於發動進攻,餘者恐都會因畏懼怯足。因爲多,它們的膽量變得更足;因爲多,它們的慾望更加瘋狂;同樣因爲多,它們首先面臨的對手並不是十三郎,反恰恰是它們自己。
水浪不齊,鯊羣龐大,龜甲周圍不過方寸地,連帶天空水下統統算在一起,難容五鯊並行。換言之,誰想得到血鼎歸屬,首先要做的不是將十三郎殺死,而是將身邊的同伴擠開。
兇性互染,不到六級的也都涌入戰場,頃刻間血海滔天;百十頭惡鯊鬥成一團,掀起的水浪高達百丈,但......
能奈和平號如何?
騰空,落下,再騰空,又落下,和平號在浪尖谷底間浮蕩,周圍一條條水浪一片片血泉,如同千軍萬馬朝當中揮舞旗幟,爲其瀟灑的姿態喝彩。偶爾有幸運的惡鯊衝在前面,身後側翼被同類咬穿不說,迎面而來的不是擁抱的手,而是四條蘊含無邊巨力與致命火焰的鐵蹄。
“去你媽的。去你媽的,給本神滾!滾!滾滾滾滾!”
開始尚有些震驚恐懼。片刻之後大灰就發現,除了噴吐水柱的力量有些大,這些看似兇猛的惡鯊不可能給自己帶來半點威脅,根本就是讓它可任意演練腿技的活靶子。這很正常,惡鯊實力比較均衡,能突破進入內圈的多數靠的是運氣而非壓制,本身便已強弩之末,哪裡當得了天賦神力的大灰。
橫掃。側蹬,高踢上踹,四蹄如飛變着花樣表演神武,神驢神采飛揚。私下裡,大灰最羨慕少爺的不是他的靈慧聰智,而是那些自己永遠都學不全的腿技;比如大披掛,高踢過頂後下壓。當頭一擊威風又氣派,瀟灑有風騷。可惜那是人類的專利,大灰再嫉妒都沒用,唯有化悲憤爲力量,傾瀉到這些不知死活的惡鯊身上。
一腳一個,條條鯊妖變成屍體。從來不需要第二下。聲聲悶響宣告着一頭頭虎鯊的頭被踏破,性命也爲之走向終結。驕傲的夔神高高昂着頭,縱橫馳騁在百丈龜甲之上,所向無敵。
憋屈無聊這麼多天,可算遇到可以盡情宣泄的對手。神驢頓時體會到人間美好,撒着歡不忘掃視周圍。吼出此生最強宣誓。
“和平號不沾血,你們一羣傻逼,有一頭上了船,本神跟你......我操!”
視線中,那頭原本睡得像死豬的蛤蟆不知怎地醒了過來,扭着碩大的屁股搖搖晃晃鑽進水裡,長舌飛卷將一頭剩下半截的屍體甩上甲板,臨了不忘朝大灰翻翻白眼。
“嗎的,半條不算數!”
大灰憤怒咆哮,身形晃動化作一團呼嘯盤旋的風,一時間竟將整條戰艦都囊括在自己的攻擊範圍內,威勢一時無兩。
雷鳴滔滔,血海無盡,嘶鳴悲嚎嗚咽怒嘯攪成了片,難以分清誰是敵誰是友,誰和誰結夥搭伴,誰又在和誰廝殺成團。這邊打得熱鬧,戰場外血舞死死按住腳下巨鯊,目瞪口呆。
血腥,血鼎,鮮血,只要與血有關,無一不讓鯊王衝動欲狂,假如不是血舞王彈壓,此時的它早已衝入那團戰場,如自己的同類一樣,廝殺,撲咬,無所不用其極。當然結果肯定一樣,它的實力雖然冠絕鯊羣,最終還是要被撕成碎片,沒有第二種可能。
鯊王不老實,血舞也很吃力。放在往日,控制一頭七級妖獸對他來講只是舉手之勞,然而這裡是血域,血舞王非但實力受到壓制,此前還因爲惡鬥受到重創,再不能如過去那樣淡然。此時此地此情此景,血舞望着那片被染得血紅的戰場,望着那頭咆哮肆虐的驢,那隻偷偷摸摸每擊必殺的蛤蟆,還有那個笑容恬淡的人,內心陡然升起一種感覺。
英雄末路。
銀雲呼嘯而來,數萬被催熟的飛蟻蜂擁向前,沒有加入那片屠宰場,而是兵分五路盤旋飛繞,將血舞連同腳下那頭實力最強的鯊王死死包圍起來,振翅如雷鳴。
這纔是軍隊,這纔是鐵血強軍,將旗所指,縱美食當前亦視如不見,強敵臨頭淡然不驚,唯留下鋼鐵一樣的紀律,還有凜凜殺意。
鯊王安靜下來,或者更緊張。頭頂周圍五道殺意破肌裂膚,給它的感覺絲毫不亞於五支凌厲的劍。面對這樣的對手,對血鼎的渴望被它強行壓制下來,低吼聲聲發出警告,又像是哀求。
它是七級妖獸,距離化形只差一步,心智非那些愚蠢的同類所能比。鯊王看清了局勢,知道對手中最強的一個還沒有動,更知道那個漂浮的“死”怪獸有着怎樣的恐怖;此時的它以吼聲提醒主人,此戰不可爲。
魚都看出情況不妙,何況血舞王。奈何他從來沒有聽說過血鼎對妖獸有這樣的吸引力,更想不到快頭兒太大原來也不是好事......
想什麼呢,趕緊解決問題吧。
血舞深深吸一口氣,竭力將頹敗的情緒壓制下來,開口說道:“你......”
“叫先生,或者少爺。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忍過很多屈辱,這點要求對你來說並不難,所以不要用這種方式提醒我你有多特別,也不要把它當成籌碼。”
十三郎神情淡漠,既無輕視也無嘲諷,平靜而堅定說道:“還是那句話,我不想殺你,而且我知道你也不是那麼好殺,至少比不淨王難得多。本將要的是收服,是組成一支隊伍同赴難關;別問我要什麼承諾,本將能給你的只有兩個字:公道!”
血舞沉默,片刻後說道:“如其它人一樣?”
十三郎微微一笑,說道:“先到先得,先得就先體會,先體會的就是嫡系,你說一樣不一樣。”
聽了這番話,血舞沉默的時間更久,後說道:“我要做什麼?”
十三郎回答道:“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不許反駁,不能猶豫,更不能留力偷懶。有些時候來不及解釋,所以就算有疑問,也要執行命令後再講出來”
飛馳的大灰陡然停頓下來,心裡想少爺什麼時候有這種惡趣,難道是要他......噁心死了!
血舞目光微縮,說道:“這是讓我把命交給你。”
十三郎平靜點頭,說道:“就是這樣。”
不能怪血舞聯想多,舉個簡單的例子,十三郎想玩偷襲,命令血舞鑽到獸環內和胖胖作伴,他該不該答應?答應的話,十三郎有一萬種法子殺死他,最簡單把獸環仍到水裡去,沉入萬萬丈海底;到那時,天心蛤蟆或可逃脫,血舞怎麼辦?
十三郎早就試過,這裡雖然是修真世界,一些最最基本的規則並未改變,比如水壓。無盡水底壓力龐大到無可想象,休說血舞,老祖宗親臨也不敢潛到底。除非天生屬水,或者本身就是能夠利用海水調節內外壓力的妖獸,再有就只能如大聖爺爺那樣學會避水決......上哪兒學去?
避水又怎樣?人類畢竟是人類,水下戰力不及岸上一半,如何敵得過那些深海巨妖。號稱齊天的猴子進水後連條小龍都降服不了,何況他這個區區人修。
修士移山填海,斗轉星移扭轉乾坤......別吹了,真以爲這是神話故事?就算是,血舞距離那種程度還差得遠,用光年形容不爲過。
“放心,我輕易不會叫你送死,因爲捨不得。真要是遇到那種情況,肯定是因爲大家都要死;再說了,我又沒給你下禁制,擔心個什麼勁兒。”
十三郎巧舌如簧,惡魔般的聲音繼續蠱惑道:“害死你對我有什麼好處?除非你認爲我有本事獨闖血域,話說那樣的話,我來找你幹什麼?你很值錢?”
血舞冷哼一聲,懶得搭理他。
十三郎嘲諷說道:“不服?咱們擺擺家底兒。掌天弓你有嗎?我連它都沒來得及完全煉化,你有什麼寶物比它強?天絕劍你見過,不怕告訴你,它比掌天弓更強。至於材料丹藥,聽過外域的故事沒?靈妙法尊都要找我借藥,不如此就煉不出那些傀儡。比地位比聲望......我怕羞着你。就憑你一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敗家子,也敢跟我比闊?”
這話太難聽,血舞怒目而視,恨不得掏出兩件法寶讓他見識見識什麼叫逆天,可......那玩意兒還真不好找。
十三郎仍不肯罷休,繼續說道:“別猶豫了,我趕時間。老實告訴你吧,咱們這隻血鼎滿員進入,現在已經死了兩個。知道這意味着什麼?涼你豬腦子也不懂,本將......咦?”
不知什麼時候,血舞晃身出現在龜甲之上,站在十三郎對面不足五尺,寒聲道:“說夠了沒有。”
“說夠了,但......”
十三郎目光微縮,笑容滿面上前擡手,當胸便是一拳。
“這是第二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