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的時候,十三郎的第一反應是:撞邪!
可隨後他便意識到,這裡與自己原來所熟悉的那個世界不同,撞邪不再是什麼鬼神莫測的奇遇,而是真真切切隨時有可能發生的事實。
說到女人,十三郎年齡小,但比這個世界的人見識廣。修真世界道法神奇是不假,如論起世風開化,遠遠不能與他的故土相提並論。對應的結果是,對於這種足以讓修士瞠目結舌的“戲弄”,十三郎有着極強的抵抗能力。
與修爲無關,與心志也無關,純粹就是見多了,早就適應了這一套。
可這不代表十三郎沒有感覺,只是他的感覺有些奇異,因爲他聽到一個任何與他有同樣來歷的男人都爲之忌諱的詞彙。
“小弟弟!”
無關修爲,與心志也無關,純粹是習慣性的反感。
於是十三郎有了第二個反應:憤怒!
極怨之靈他都不怕,遑論區區邪物!
出於這樣的念頭,十三郎在轉過身的那一瞬間,可說電光火石間不容髮的片刻時光裡做出決定,要給這個不知輕重的女人點顏色看看。
隨後,當十三郎轉身,想看看說出這句驚天地泣鬼神的女人究竟何方神聖的時候,首先印入眼簾的不是某個美豔騷媚令人酥麻的面孔,而是上官馨雅羞紅無措且又狼狽不堪的表情,還有杜雲癡迷茫然而又帶着怨毒陰沉的眼。
心頭莫名顫動,十三郎有了第三第四種感受:警惕與憐惜!
……
……
杜雲算不上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但他絕對不是白癡;上官馨雅在十三郎面前束手束腳,可她的修爲身份擺在那裡,心志堪稱堅毅;能讓這兩人如此無措,不論這個說話的女人是誰,都值得十三郎重視,且爲之警醒。
有了這種看法,十三郎想到便不再是教訓。而是反擊!他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了這種警惕,淡淡的語氣說道。
“老少配這種事情,我向來不怎麼喜歡。”
而當他在看到來人。看清那兩道隱在面紗之中依舊讓人驚心動魄的水眸之後,十三郎的語氣更加刻薄誠懇。
“他比較適合你,大娘!”
周圍一片沉寂。周圍修士剛剛將掉在地上的下巴撿起來裝好,此時忍不住全扔了出去;下一刻,兩名學子哐噹一聲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你……無恥!”杜雲脫口痛罵,極爲艱難地轉過頭。
“噗……”上官馨雅趕緊低下頭,心想果然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好一番龍爭虎鬥。
……
……
“大娘?小郎弄錯了,姐姐不是大娘。”
說這句話的時候,女子站姿略正、蓮花般的玉足變換一點點角度,脖頸微微回收。十三郎彷彿看到,她修長彎翹的睫毛正在枯萎,眼角帶上些許皺紋,目光中透出仁愛,還有些許威嚴。
擡手攏了攏額邊髮絲。女子溫和說道:“姐姐的名字是十三娘,勉強算是一家人。”
她朝杜雲示意,說道:“姐姐初來咋到,請師兄帶我熟悉紫雲城;聽說有個十三郎甚爲出色,姐姐頗有些好奇,在此巧遇便來見上一見。小郎不要亂想。”
女子的轉換悄無聲息,無論神情舉止,身姿氣度,都全然不是剛纔那個風騷入骨的妖媚摸樣,整個人顯得端莊嚴正且又溫婉。若是尋個參照,分明就是凡間三十幾許、謹慎守禮的和藹婦人,偏偏帶着敲到好處的一點點風情,讓人沒由來便覺得親近。
場中諸人,上官馨雅身爲女子,且早已被老僧所警告,仍無法對女子生出敵意。周圍羣修更是早已敗退,杜雲聽着女兒溫和的話音,眼裡的暴戾怨毒漸漸散去,流露出發自內心的依戀。看樣子就算女子馬上變成八十老嫗,他也依舊癡心不改,至死不悔。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周圍人看向的目光變得不善,好似在警告他,不要過於無禮。
“我姓蕭,你姓十,咱們沒什麼關係。”
衆目所向中,十三郎側過身,皺眉說道:“你可以走了。”
……
……
“姐姐剛到此處,弟弟這麼急着趕我走?”
轉身面向上官馨雅,女子說道:“上官妹妹好像認識我?是苦衛和你說的嗎?”
上官馨雅不得不擡頭,認真回答道:“師叔確曾提過姐姐的大名。”
女子自憐一笑,說道:“想必沒什麼好話。”
上官馨雅面色微紅,沒有接腔。
女子憐愛的目光看着她,感嘆道:“妹妹花兒一樣的人物,自然不知道姐姐的難處;這世上的男人啊,你若是對他好,他便會得寸進尺,騎在頭上都不肯罷休。就好像有些人,妹妹就算替他考慮再多……”
目光有意無意瞥過十三郎,女子輕輕搖頭。
大庭廣衆,女子渾然不在意周圍人的看法,不知不覺便站到上官馨雅一方,儼然是一副替小妹憂心出頭的架勢。上官馨雅明明心裡覺得不對,偏偏卻生不出多少排斥,甚至還透出一股自憐與傷意。
“小妹的事情……不勞姐姐掛心。”勉強說了一句,上官馨雅深深垂着頭,連耳根都已經紅透,幾已無地自容。此時的她沒有發現,自己無意間承認了對方的話,也等於出賣了自己。
“妹妹怎麼能這樣說,你我師門多少有些淵源,不如姐姐教教你……”
“夠了!”
這個時候再不出頭,十三郎很擔心自己會道心受損,從此再也不敢與此女直面。
“十三郎……十三娘……真是彆扭啊!”
心裡不停哀嘆,十三郎好生彷徨無助。無奈轉過身說道:“十三……咳咳,你究竟有什麼事?不是專門來找我的吧?”
“弟弟說笑了,姐姐又不能未卜先知,怎麼會知道你在這裡呢。”
女子嫣然而笑,隔着面紗都能感受到那股蕩人心魄的撩人之意;沒等十三郎皺眉,她便怯怯的聲音說道:“弟弟不要生氣,姐姐修行媚功。無論怎樣都會帶着痕跡……弟弟,會怪我麼?”
普天之下,修習媚功的女子多不勝數。然而能夠當衆堂而皇之地說出這句話,只怕很難找出第二個。更讓人無語的是,明明聽到女子這麼說。明明知道她會讓人迷惑心智,卻沒有哦人能夠生出反感與鄙視,反倒有一絲讚歎,甚至憐惜。
所有人都能看出,女子身上並未釋放一絲靈力波動,純粹發乎天然;也就是說,她並非有意與誰爲難,本性不帶有任何惡念。
稍微清醒些的人此時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假如女子展露容顏,再配合媚功施展神通。那該是怎樣的風情怎樣的嫵媚,怎樣的不可抗拒……
人總是虛僞的,心裡知道不可親近,偏偏還想要去親近;明明知道碰不得,心裡的慾火與邪念。卻足以讓人失去理智。不光男修目光熾烈,連幾名女子也是如此;與他們相比,上官馨雅的表現已經難能可貴,非常之不易了。
每個人都想看看女子的真容,然後……
“那是怎樣的恐怖!”
十三郎心裡默唸着紅粉骷髏骷髏紅粉,說道:“我不怪你。”
“真的?”女子大爲驚喜說道。
“真的。”
十三郎望着女子的眼睛。極爲認真地說道:“怪你的時候,我會殺死你。”
……
……
這是十三郎第一次對人發出威脅,對象還是一個女人,以他的性子,可想而知此時承受的壓力有多大。那是一種無法準確形容的感覺,彷彿有一張無形之口虛含着自己的頭,稍一失神便會合攏,將他連皮帶骨,連元神魂魄都吞到肚子裡,不留半點殘餘。
他甚至不知道這種感覺由何而來,眼前這名女子雖然修習媚功,卻從未表露過什麼敵意;相反,她一直試圖讓氣氛和緩下來,爲此不惜自賤其身,屢屢表達善念。然而不管怎麼樣,十三郎始終被一種極爲危險的直覺左右,彷彿腳下就踩在懸崖邊緣,失足便是千古餘恨,再無挽救的機會。
出於這樣的警惕甚至是畏懼,他將話語說得格外認真誠懇,顯得分外堅決。
女子聽出了他的堅決,眼中異色一閃而逝,沒有太多表示。十三郎揮手阻止憤怒想要說話的杜雲,同時也阻止有些愧疚的上官馨雅,淡淡說道:“還有事?”
女子微微一笑,神情竟也隨之變得淡然,平靜說道:“弟弟可是想買這顆雷石?”
“暫未決定。”十三郎不知她如何看出自己的意圖,老實回答道。
女子認真說道:“應該買下,它對你有幫助。”
“呃?”
女子目光下移,似隨意地說道:“姐姐懂的不光是媚功,還有觀根之術。”
“觀根……”周圍人集體倒吸一口冷氣,上官馨雅剛剛擡起頭,此刻彷彿被重錘在腦袋上砸了一擊,惶恐不安忙又垂到胸口。
十三郎同樣倒吸一口冷氣,心裡寒意愈發濃重。連幾大教習都看不出的秘密,女子卻能一眼可破,怎不叫他驚懼。
女子說道:“雷石乃天雷所化,非修士施展的神通可比。它不僅可調用雷力攻敵,還能煉入法器,讓雷力流轉而生生不息。最重要的是,他可以補全自身,讓……弟弟你可明白了?”
十三郎點頭說道:“明白了,然後?”
“然後麼……”
女子嫣然一笑,擡手在影壁上點出一個數字,嘴裡淡淡說道:“姐姐也想要。”
一百三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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