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無論多麼堅強的人,都會有脆弱的一面。安沁玥以爲自己是百毒不侵,可是真正面對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她並非那般斷情絕義。她的心中,同樣有一抹真情存在。
驛館內,安沁玥與君莫奕並肩而坐着。所有的將軍都坐在下方,大家在那商討着下一步的方略。聽着他們在那部署着戰局,安沁玥的神情顯得平靜。今日,她的心緒一直有些不寧,彷彿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算算日子,安雲鶴應該也已經回到都城了吧。不知道爲什麼,一想到這裡,安沁玥的胸口便悶悶的。
就在大家全神貫注地討論着的時候,一名探子上前稟報:“回稟皇上,剛從青國那邊得來消息,青國皇帝將安雲鶴凌遲處死。並且,因爲安雲鶴之事,朝堂中的兩派勢力發生明顯的爭執。吳丞相與安尚書如今爲對立兩派,在朝中暗地裡拉攏官員。”
話音未落,安沁玥手中的東西不由落下。安雲鶴,果真是死了……可是爲何在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安沁玥並未有任何的喜悅之情。彷彿這與她而言,並非喜事。傅凱站起身,恭賀道:“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娘娘真是料事如神。如今安雲鶴一死,青國的朝中便再無猛將。如今,可是我們嵐國進攻的大好時機。”
是啊,這本就在安沁玥的計劃之中,但卻還是出乎她的意料。她以爲,自己會沒有絲毫的在意,如今看來……“皇上,如今雖然青國已經無主將,但是我們也不可以掉以輕心。要不然,我們反而會落入危險之地。青國爲諸國之最,定是有它的原因。”安沁玥平靜地分析。
贊同地點了點頭,君莫奕微笑地說道:“朕與愛妃的想法不謀而合,如今情勢確實有利於我們。但是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誰都不能篤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若太過自負,便容易適得其反。安卿家,你覺得如何?”
聽到被點到名字,安成傑這才反應過來。瞧着他的神情,安沁玥注意到,自從剛聽到安雲鶴出事的消息,安成傑的神情便是慘白。父子之情,終究還是會在意。“目前青國朝中確實沒有利害的良將,但是青國人才濟濟。若是招兵買馬,將一些民間高手找來,那也是有可能成爲我們的勁敵。在青國裡,有諸多的武林中人,才能不容小覷。”安成傑如實地說道。
嗯了一聲,君莫奕看到他們的神情微恙,理解地說道:“愛妃,安卿家,你們先下去歇息吧。接下來的事情,朕會處理好。”
意外地,安沁玥兄妹並未謝絕,安沁玥福了福身,便與安成傑一塊離開。看着他們的背影,君莫奕的眼中浮現出一抹笑意。走出驛館,安沁玥緩緩地前行。看着身旁的人,安沁玥淡淡地說道:“你要去哪裡?”
臉上帶着一抹苦澀,安成傑難過地說道:“與三妹心中所想一樣。”當兩人共同抵達目的時,這才發現兩人竟會有心意相通之時。城樓上,安沁玥與安成傑並肩而站着,望着青國的方向,眼裡閃爍着悲傷。
並沒有看向他,安沁玥忽然詢問:“你怨我嗎?若不是我,或許爹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凌遲處死,這對他而言,是個極大的侮辱。”凌遲處死,便是用刀子慢慢地擱着。除非是大奸大惡之人,否者都不該處於這樣極刑。
搖了搖頭,安成傑瞭望着遠方,淺笑地回答:“不,我不怪你。其實你會那麼建議,也是爲爹着想。若是皇上顧及爹的情分,便不會如此。只可惜在皇上的眼裡,吳丞相纔是更加重要。因此,他才寧可殺了爹,也不與吳丞相鬧翻。所以這一切,與三妹你無關。我所怪的,所怨恨的,便是那昏庸的皇帝。若不是他親小人,遠賢臣,又怎會落得如此局面。”
若沒有青帝的昏庸,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平視着前方,安沁玥淡淡地開口:“如果你想要報仇,就好好地作戰,將那青帝的人頭砍下,拜祭爹的在天之靈。”我不殺伯人,伯仁卻爲我而死。猶豫之後,安沁玥最終還是緩緩地跪下。望着青國的方向,行跪拜之禮。
安成傑沒有說話,只是放在城牆上的手掌,微微地曲着。“爹,孩兒不孝。但是,孩兒會爲你親自殺了那奸賊,還有那個庸庸無能的皇帝!”安成傑在心中默默地說道。
夜幕降下,安沁玥卻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沉思許久之後,安沁玥取了件披風,便來到院子裡。坐在院子中央的石桌胖,安沁玥不禁想起最初來這個時代時,居住的那個院子。自從離開安府,安沁玥便再也沒有去那看過。今後,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想到安雲鶴的死,安沁玥的心中一片刺疼。最初提出那個建議的時候,安沁玥明白或許會有這個可能。可她以爲,按着她的性格,應該不會在意纔對。卻原來,她並非想象中那般絕情。一想到是她親手將安雲鶴推入萬丈深淵,安沁玥只覺得眼睛一疼。等發現的時候,早已淚流滿面。
這幾個月來,或許是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安沁玥的心不再如最初那麼寒冷。雖然如何不情願,但安雲鶴畢竟是她的爹。至少,是這具軀殼的父親。思及此,安沁玥的心疼得更加厲害。“你啊,爲何都要如此爲難自己。”君莫奕的聲音橫空出世,安沁玥驚愕地擡起頭,正巧對上他那雙帶着溫柔的眼睛。
別過頭,慌亂地作勢抹去臉上的淚痕,卻還是晚了他一步。指尖帶着一抹溫柔,君莫奕低低地說道:“沁玥,若你不想,完全可以替安雲鶴求情。若是你開口,朕一定會饒他一命。”
聞言,安沁玥故作平靜地說道:“我不是爲他難過,我只是心中有愧。”
看着她口是心非的模樣,君莫奕的眼裡更加心疼。將淚水放入自己的口中嘗着味道,君莫奕緩緩地說道:“這淚水是苦澀的,朕如何能夠不懂你的心思。就算他對你如何不好,畢竟是你的父親。有感情,也是在所難免。沁玥,事已至此,不要再多自責。就算你如何難過,他也不會活過來。”
再多的傷心都於事無補,安沁玥所能做的,便是接受這個事實。擡起頭注視着君莫奕,安沁玥輕輕一笑,說道:“皇上,謝謝你。這麼晚了,你爲何還不睡?明日,不是要帶軍出征嗎?”
雙手按住她的肩膀,君莫奕的臉上帶着寵溺的光。指腹略過她的脣角,君莫奕溫柔如水地說道:“早上朕看你心不在焉的,便料想你會爲安雲鶴之死而自責。因此,朕便在房中等着。聽到你這邊有動靜,因此便出來陪陪你。朕記得在宮中的時候,每當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站在院子裡,看着月亮發呆。”
驚愕地看着他,安沁玥的眼中閃爍着一抹吃驚。他竟然會知道這些事情?這確實是她的習慣,她以爲沒人會知道。“謝謝你。”安沁玥不由說道,“我沒有想到,你會觀察得那麼仔細。”
雙手捧着她的面頰,讓她能夠與自己對視。君莫奕的眼裡閃爍着溫柔,輕柔着聲音,說道:“對於自己在乎的人,朕自然要多加在意。沁玥,每次只要看到你的表情有些許的變化,朕便能夠猜到你的心思。”
真的有這麼神奇嗎?安沁玥卻沒有心思去驗證什麼。對她來說,這些事情都是不重要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親手殺了上官睿鴻。”安沁玥陰沉着臉,說道,“我一定要……替師父報仇!”如今,報仇已經成了她生命裡全部的動力。
拍了拍她的手背,君莫奕微笑地說道:“你放心,一定可以實現。朕也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陪着你爲師姑報仇。好了,沁玥,時候不早,我們回屋休息吧。明日,朕可不希望在你的面上看到憔悴的模樣。”
有他的陪伴,至少安沁玥會不那麼孤單。以前每次望着月亮的時候,安沁玥的心中就會更加苦澀。月亮是團圓之意,而她這一生,卻註定無法團圓。轉過身,安沁玥神情漠然地開口:“嗯,好。”
摟着她的腰,君莫奕小心地攙扶着她,緩緩地往房間裡走去。站在房門前,君莫奕輕笑地說道:“不打算邀請朕進入喝茶嗎?”
聞言,安沁玥絲毫不給面子地說道:“不打算,很晚,皇上也該休息。”如今不是在皇宮,安沁玥可不想與他共同呆在一間屋子裡。畢竟……男女共處一室,這可是不好的。雖然她忽略了,她與他是名義上的夫妻。
耷拉着臉,君莫奕露出一抹受傷的神情,頗爲無奈地說道:“看來,朕要成爲第一個被妃子拒之門外之人。應該說,是被娘子趕出去的相公。”
聽到那一聲娘子,安沁玥有片刻的呆愣。曾經,上官睿鴻也是會用那一種調笑而曖昧的口吻,喚着她娘子。只可惜,如今兩人已經有不共戴天之仇。看着他,安沁玥漠然地說道:“很晚,我休息了。”說完,未等他開口,安沁玥便直接將門關上。
背抵着房門,安沁玥的眼中閃爍着異樣。房門外,君莫奕不由一笑。